109 替身

林以時覺得, 自己就是這樣深藏功與名的“斯文敗類”，并且不以此為恥反以此為榮。

他一邊吃着泡面一邊将電話轉為免提，若無其事的聽着電話那端安子齊憤怒的聲音：

“……林以時我告訴你, 之前你給我找一堆配角的角色耽誤我也就算了，如今蕭芩姐給我推了一部網絡電影男一, 你卻私底下替我拒了？就算是她讓你去她酒店房間談，蕭芩是圈子裏當之無愧的一姐, 這種事你一個老爺們能吃什麽虧？你是我的經紀人, 為我争取資源不是理所當然的？”

安子齊到了這個份上也像是不怕撕破臉了，他冷笑道：“不過我今天打這個電話就是要告訴你，我已經和公司說過了，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再是我的經紀人了, 你被開除了。”

“說完了？”

林以時将最後一口泡面吃完，他随手摸出一根煙點上, 打火機隔着通訊傳出“啪”的一聲幹脆利落的響聲, 随後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安子齊聽着那細微的聲音半晌不語，他的腦海中竟依稀浮現起林以時劃開打火機低頭點煙時矜貴的動作，想起他走到哪裏都會引來的頻頻側目，想起他們兩個一起去試戲林以時時常被問起他自己想不想當演員他拒絕時的散漫笑意……甚至蕭芩最初想潛的人竟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這位經紀人，他就覺得厭惡至極。

他竟出神的沒有挂斷電話, 直到聽到電話那端傳來林以時一貫帶着笑意吊兒郎當的聲音——

“說完了, 你可以滾了。”

林以時說罷便幹脆利落的切斷了電話, 他拿起桌上那份演員合同，借着煙頭微弱的火光打量着合同上的文字。

上星劇男二，Q2開機。

如今影視寒冬，他本來想着有了這部戲安子齊之後的戲路應該會好很多，只是可惜……随手将他撕碎和剛剛的泡面袋一同丢進了垃圾桶。

蕭芩是如今娛樂圈當之無愧的一姐, 可圈子裏哪個不知道她的脾性，不過林以時覺得諷刺的是蕭芩原本跟自己約談的時候說的還是一部網劇的男一，如今換了安子齊自己上，倒是一落千丈的變成了一部垃圾網大的男一。

網絡大電影不過是小公司賺快錢的項目，根本捧不出演員，也就是安子齊這種傻白甜才會天真的相信蕭芩是想捧他。

生活還要繼續，見天色尚早他掐熄了煙帶好口罩，順手将垃圾袋收好拎下樓。好巧不巧的，就撞見了兩名公司的同事——

“聽說了嗎？林以時被開除了。”

“真的假的？我聽說他不是挺有背景的……”

“有什麽背景，你看他整天穿的用的，一身下來也就三百塊錢。”八卦的同事說着湊近另一名同事，小聲道：“我還聽說……公司開除他是因為他喜歡男人，竟然對自己藝人動手動腳。”

“啊？還有這種事……”

林以時租住的房子就與公司相隔一條馬路，看着兩人走遠才走出公寓的門随手将垃圾丢進垃圾桶。

街上空蕩蕩的，一擡頭就能看到路對面蕭芩的巨型廣告牌和角落安子齊極小的一塊廣告位，他懶洋洋的對着廣告牌豎起中指：“老子就算餓死，就算是真的彎了也不會喜歡你們這些虛僞的演員的！”

他低頭看了看電話僅有的餘額顯示300元，蹲在路邊播通了第一個電話：“江湖救急，借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邊就提示出一陣挂斷的嘟嘟聲。林以時忍住罵街的沖動，再次撥通了第二個電話：“恩，是我……喝酒？改天吧，最近手頭寬不寬裕，借我三千塊錢……什麽？你老婆生孩子？不是剛生過？……喂？”

再次被挂斷了電話的林以時蹲在路邊，不信邪的撥通了狐朋狗友的第三個電話——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在他身邊蹲了下來：“小夥子，你很缺錢？”

林以時吓得差點跳起來，他看着對方同樣捂得嚴嚴實實的臉，覺得自己大概是遇到神經病了，忙收了手機回身準備上樓。

誰知道那人卻一路跟了上來，飛快的說明着自己的來意：“小夥子，我是游戲測評公司的，咱們這邊現在有一個手游想找人內測，因為是明星類游戲所以我就在娛樂公司附近蹲點，想看看能不能有圈內人來試試咱們的游戲如何……”

林以時一路走到公寓門口，那人卻依舊不依不饒的繼續說道：“首位順利通關目前開發階段的前5章游戲內容更可以獲得500萬元現金大禮！”

林以時終于停下了腳步，就在那人以為自己說服了他的時候，卻見林以時挑眉道：“你看我像傻子嗎？你再跟着我我叫保安了。”

“……”

眼看着林以時就要推門走進公寓，那人垂死掙紮的喊道：“在家測評月薪6000可以日結！”

林以時停下了腳步，那人發現有希望正想上前繼續介紹時，卻見林以時回過頭亮出了手機上的支付二維碼：“怎麽付款，可以微丨信支付嗎？”

“……”

林以時眯着眼，看着那個人哆哆嗦嗦的掃了二維碼付了款，這才在那人的指導下在商城下載了游戲。

《影帝攻略》。

大概就是讓游戲人物從十八線小透明打怪升級成影帝的通關游戲，這樣的游戲對于縱橫端游手游十幾年的他來說簡直就是幼兒園級的，更別說還是自己本行工作的。

那人将游戲下載好之後，再三叮囑他一定要玩到第5章 後留下聯系電話就匆忙離開了。林以時沒時間去看游戲，他打開微信确認了微信到賬二百元随手去便利店買了一包煙，這才美滋滋的按了電梯上樓。

可回到房間，點開那個游戲後他才發現——

“卧槽？！這他媽怎麽是個戀愛養成游戲？！”

交頭接耳的低語因為顧臣走進拍攝場地戛然而止，衆人停止了竊竊私語卻依舊将打量的目光肆無忌憚的落在顧臣身上。

“顧臣。”

女主演走到在一旁坐下的顧臣身邊，冷聲問道：“他的事情到底和你有沒有關系？”

“什麽事？”顧臣沒擡頭，随口問道。

女主演直言道：“戲就快殺青了，男主演卻因為事故摔斷了腿，導演還說要把他剩下的幾個鏡頭能用替身的用替身，不能用的加到你身上。如果說這不是你偷偷動了手腳誰會相信？”

她的話讓衆人屏息将目光落在顧臣身上，大家似乎都在等待這他的回答。

顧臣終于擡起頭：“你有證據？”

“你、你……”女主演煞白了面色：“你這是承認了？！”

顧臣站起身，他纖瘦而修長的身影遮蔽了女主演面前的燈光，讓她局側不安的向後退了半步。顧臣不複往日的冷淡，此刻周身充斥着令人顫栗的壓迫感。

“涉及刑事的案件要交給警察處理，而沒有證據的污蔑也是會受到法律的制裁的，我想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你？！”女主演氣得面色通紅。

顧臣卻對這段對話失去了興趣，他重新坐回位置，無視了身邊的人。

這部戲的男主演的确有在那日前找過他，經過這麽長的時間關于“顧影後”的那些傳聞已經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即便是之前的那位副導演也并沒有任何握在手中的爆點所以才會因意外得知顧臣的身世而希望簽約利用他自爆身份。

可那日那位頂流男主演找到了顧臣——

……

那時顧臣剛拍好今天全部場次的戲，他習慣的打開手機上的日歷，記下了這是那個人沒有出現的第幾天。

果然沒有人能一直留在他身邊，他沒有父親、失去母親，從少年時被同學嘲笑會暗自傷心到之後的漸漸麻木，每天的對話只剩下對着鏡子練習的臺詞語句……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或許他只是想要一個能從鏡中走出，并非是自己倒影的朋友。

他從最初的戒備抗拒到逐漸熟悉與接納，他不在乎那人是人或是什麽……那時他才發現，他或許只是太過孤獨。

可是那人還是，沒有來。

“你就是顧影的孩子？”

男主演的聲音帶着一身的酒氣打斷了顧臣的思緒，顧臣像是沒聽到一般兀自将東西收好沒有打算理他，他卻帶着一身的酒氣喊道：“是一天，顧影後跳樓的當天就是那個人結婚的那天。”

顧臣猛然僵住了腳步——

……

林以時回到家的時候剛好是早上，匆匆沖了一個澡以後便撲到床上打開了手機，本來還有些旅途的疲憊，可想着游戲中有人在等他……雖然其實可能大概也并沒有，但他還是歡歡喜喜的打開了游戲，想看看小顧臣現在在做什麽。

可剛打開游戲，他便看到小顧臣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男主演現在還躺在醫院，可他出事的那天明明就是去找你了。”女主演站在這群人中，冷冷開口：“你說我沒有證據就不能将這一切懷疑到你的頭上可以，可男一的戲份被加到男二身上，這樣不按原着拍攝不尊重原着，抱歉我不能配合。”

女主演說罷便率先走出了拍攝場地，在她身後的衆人面面相觑，誰也不知道如今該如何是好。

秦源導演剛剛走進拍攝場地，他的目光掃了一圈沒看到女主演，随口問道：“人呢？”

“秦導……這……”

衆人為難間，有一個人硬着頭皮開口道：“女主演她說替換戲份、将男一戲份強加在男二身上是不尊重原着的行為，所、所以她……”

秦源冷哼了一聲：“沒有職業道德，還要将責任推到別人的身上？”

他說罷站起身，竟也似是放棄了今日的拍攝向外走去。

“秦、秦導，您別走啊！”

“我不走？”秦源冷笑道：“主演都走了，我不走拍什麽，拍這些花花草草嗎？”

他說罷便不顧衆人阻攔，腳步離開了拍攝場地。

從始至終，顧臣都沒有說一句話，見秦源導演離開，他竟也默不作聲的背起背包向外走去。

“诶……”他身後的工作人員看得愣住急道：“這怎麽都走了？咱們這一天拍攝和人工的費用可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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