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王曉雖然躲着蕭肅,卻不會刻意忽略蕭肅的存在,蕭肅是他最先放在朋友位置上的人,也是他看得極重的人。
蕭肅爽朗的笑容與和誰都能聊得開的性格,是他很羨慕且很想擁有的。
所以,他不能毀了這些,盡管可能他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點。
他的臉受傷在前,認識同齡在後,也就使得大家介意他臉上的疤多過一切(他還不知道有王芊芊的因素在裏面)。所以他偶爾還是會想,如果臉不曾受傷,一切會是怎樣。當然,只是想想而已。
學習的日子總是比軍訓過得要快,一轉眼就過了兩天。
這天有體育課——王曉最讨厭的科目,沒有之一。
他小時候營養不良,造成體力太差,每次體育課的任務他都完成不了,而體育老師也不知怎的,每次都會對他破口大罵。也就使得之後的體育課,其他同學做完熱身都各玩各的,他卻要在體育老師的身邊挨訓。
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只是隐晦地問過張珉煥,為什麽一個人總是無緣無故抓另一個人來罵。
當時的張珉煥其實将“另一個人”代入了王曉,但王曉面色平靜,仿佛說的真是別人的事,他只好先跟王曉說,因為那人的生活不如意,所以把火撒到別人的身上。他之後有去跟別的小朋友打聽,卻怎麽都問不出有用的信息,也許是因為其他小朋友知道他跟王曉關系的緣故。
自那之後,王曉就記住了一個道理,當一個人無端指責別人,把過錯怪責到他人身上的時候,就代表那人自己的生活不如意或心理扭曲。
教11班體育的是一個女老師,這是王曉第一次見女老師教體育,不免好奇地多看了陳琪琪幾眼。
陳琪琪長得漂亮,又因為健身的緣故,身材玲珑有致,很得教師和學生們的喜愛。因此,盯着她的視線有很多,她并沒有特別注意到王曉。
她說:“先跑兩圈,之後蛙跳。現在,跑步走。”
被老師迷了眼的一幹學生聽令跑了起來,有些人希望能入老師眼,就逐漸加速,導致其他人也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蕭肅跑了大半圈後猛地想起王曉,回頭就見王曉姿勢頗為怪異地跑着隊伍的最後面,不禁有些好奇,就跑了過去。
他身後的幾人見狀,覺得蕭肅可能營養過剩吃壞了腦子,誰都在往前跑,他居然往後跑。
蕭肅不理會旁人的目光,徑直跑在王曉的身邊問:“王曉,你怎麽了?”
王曉忍着痛搖頭,要保留體力,他就不能說話。
蕭肅不疑有他,卻也沒再往前跑,一直跟在王曉的身邊,當做陪跑。
他倆是最後跑完兩圈的,足足落後了別人一圈。
蕭肅忍不住感嘆,王曉的體力果然很差,高考是要考體育的,他這樣根本過不去。
随即他又想到,也許王曉可以提前被錄取,呃,也不對,提前錄取也得通過會考,而會考是必須考體育的。
思來想去得出來的結論都是一樣的——體育必須考,所以,王曉的體力必須跟上,他咬着暗下決心,一定要拉着王曉鍛煉身體。
“咦,王曉,你受傷了?”這是田清澤長久以來第三次主動跟王曉說話。
蕭肅和陳琪琪聞言,同時轉頭仔細觀察王曉。
果不其然,王曉真的受傷了,鮮血順着小腿流到了運動鞋上,在白色的運動鞋上顯得格外刺眼。
蕭肅懊惱不已,之前王曉那樣跑步肯定是因為受傷了,明知道王曉隐忍的性格,他怎麽就信了王曉的話呢。
跑完步的王曉汗如雨下,氣喘如牛,心髒激烈跳動,臉色卻有些蒼白。他頭很暈,根本聽不清田清澤的話,不久就身子一歪倒在了蕭肅的懷裏。
蕭肅急忙把人抱起,二話不說就往醫務室跑。
“老師,我也去看看。”田清澤說完就想跑,被陳琪琪攔住了。
“一個人去就夠了,你們在這邊做蛙跳,班長出列。”見一個女生站了出來,她對那個女生說,“你負責監督,每個人做三十個,不準作弊。”說完話,她就往醫務室跑去,速度之快,驚倒了一片自以為是的“短跑健将”。
[醫務室裏]
“校醫,他怎麽會突然暈過去?”蕭肅有些着急地問。
剛給王曉做完檢查的校醫剛準備回答,陳琪琪就突然出現在門口,後者彎着腰喘着氣問:“小何,他沒事吧?”
“沒事,就是體力太差,缺乏鍛煉,加上流血過多。琪琪,這個孩子你可能要特殊照顧了,他的身體我剛檢查過,長期營養不良,體質跟不上成長,你要訓練他的話得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
“嗯,我知道了。”
校醫說完話就開始給王曉的傷消毒,傷口不深,但創面很大,因為沒及時就醫,之後還一直進行着劇烈的運動,所以才會導致流血過多。
她剛給傷口消毒,王曉就疼醒了過來,整張小臉皺成了一團,看得人于心不忍。
她不由柔聲安慰:“同學,你忍一忍,傷口太大,必須消毒才行。”
王曉看着溫柔又漂亮的校醫,輕輕地點了點頭。
等校醫說完,蕭肅就語帶責怪道:“王曉,明明受傷了幹嘛不說,腿不想要了嗎!”
王曉搖頭:“對不起,我以為不嚴重的。”他不說确實是因為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他有些高估了自己的體能,看來每晚從圖書館機房跑回宿舍達不到鍛煉身體的效果,應該真是距離太短了。
“你怎麽摔的?”蕭肅眯起了銳利的雙眼,跑道平坦得連個石頭都找不到,王曉是怎麽絆倒的?
聽到蕭肅的話,王曉的眼睫毛細微地動了一下,他以為沒人會發現,不料竟被在場的三個人注意到了。
三人對視了一眼,有人故意絆倒王曉的?
王曉低垂着眉看着包紮得很漂亮的傷口,細聲回道:“我自己摔的,左腳絆了右腳,就這樣摔了。”
跑步被人推,走路被人絆,這種事他從小經歷到大,早已習慣了。
他不是沒跟老師說過,可老師不信他,因為全班同學統一了口徑,說他摔倒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他還因此被老師指責了一番,說他撒謊。
那次之後,他便不再說了,将一切都藏在心裏。
陳琪琪這才注意到王曉臉上那道疤,心裏一涼,這孩子,不會是從小被虐到大吧,雖然手腳上沒有明顯的傷疤,但長期營養不良……她蹙眉沉思了起來。
王曉傷得較重,頭還有些暈,校醫便将他留在了醫務室休息,把陳琪琪和蕭肅趕了回去。
病床上有消毒水與陽光的味道,醫務室也充滿了酒精及其他藥品的味道,一般人都不喜歡這樣的環境,王曉卻覺得安心,就這樣睡着了。
他睡醒的時候,校醫已經不在了,牆上的挂鐘指向十一點四十,已放學十分鐘。
王曉小心地跨下床,落地時扯到了傷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将醫務室的門鎖好,他就扶着牆跛着腿走到教學樓電梯處,打算回教室拿書包。
教室裏還有兩個正在打掃的學生,他沒看他們,扶着桌子就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快走到時他看到自己的桌下散了一地的書,還有些被人踩了幾腳。
打掃衛生的兩個同學心虛地對望了幾眼,決定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反正不是他們做的。
王曉沒問他們,只是默默蹲下身子收拾書本,有些慶幸重要的錢和銀|行|卡放在暗袋裏。
他不難過,這種事早已習以為常,小學時不知經歷過多少次了,這次的程度還算好的,至少沒把他的書本撕了。
他收拾完就背着書包跛着腿去了食堂。
一直等在食堂的一群人見王曉面色如常,不禁握拳,下回來次狠的。
田清澤沖王曉揚了揚手,後者眼裏閃過詫異,他都遲了将近半個小時進食堂,田清澤居然還在等他?
等王曉端着餐盤腳步有些不穩地走過來時,田清澤把一盅湯推了過去,說:“我今天胃口不好,湯還剩一半,給你喝吧,你知道的,我喝湯是倒出來喝的。”
學校食堂的菜價幾乎都很便宜,除了湯,也不知是怎麽做的,反正一碗就需要十元,王曉在最初問過價後就沒再往那個窗口走了。
摸着溫熱的瓦盅,王曉低下了頭,眨去眼裏突然泛起的淚意,覺得今天所受的委屈在這點溫暖面前已經不夠看了。
“怎麽了?”田清澤見王曉不說話也沒動筷,只是一直低着頭。
王曉搖了搖頭,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會哭出來。
他打開瓦蓋,看到裏面有幾塊小排骨,手開始顫抖了起來。
王曉,別哭,沒人喜歡愛哭鬼,別哭!
他一邊眨着眼睛一邊埋頭吃了起來。
看着周身萦繞着悲傷氣息的王曉,田清澤在心裏嘆了口氣,不再說話,轉過頭不給王曉增加壓力,也就自然而然注意到了那群人。
他蹙眉,他們……?
直到吃完所有的食物,王曉的心情才恢複了正常。
他擡頭看向田清澤,認真道:“對不起,我剛剛忘了跟你道謝,謝謝你的湯,很好喝。”
田清澤很想揉一揉王曉的發頂,說一句傻孩子,卻想起自己也是孩子,這麽做可能會傷王曉的自尊心,便作罷了。
“你坐着,我幫你拿過去。”他起身,把王曉的餐盤和瓦盅拿到餐盤回收點,再回來攙扶王曉,“走吧,我們回宿舍。”
“嗯,麻煩你了。”
“沒事。”
剛打開寝室門,他倆就看到急得團團轉的蕭肅。
蕭肅上前遞給王曉一個保溫盒,語氣帶着控制不住的着急:“王曉,你到哪去了,給你打好飯帶去醫務室見不到你,去食堂也沒看到你,回教室也沒人。”為了防止再錯過,他幹脆回了寝室,結果等了半天人還沒回來。
捧着外表冰涼卻帶着蕭肅體溫與汗水的保溫盒,王曉感動得無以複加,誠意地道歉:“蕭肅,對不起,我先回教室收拾了東西才去的食堂,可能錯過了。”
看着臉色有些蒼白,臉上表情卻好像多了抹喜悅的王曉,蕭肅愣了下,随後道:“你應該吃了吧,那這個就別吃了,可能都涼了。”說完就要去搶保溫盒。
王曉珍惜地把保溫盒抱在懷裏,不停搖頭拒絕:“不,我要吃,我還吃得下。”
“真的?你別勉強自己,大不了我晚上再給你打。”
王曉堅決搖頭:“一點也不勉強。”
“行吧,那你吃,我睡會。”
寝室三個人在睡,王曉卻流着眼淚把那盒飯菜吃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這本書我經常含着淚打字,甜的過程有些慢。
2017.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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