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百日築基

被一連三問，林君溪似有所悟，站在一邊默然不語。

玄明真人也不着急，對于小徒弟突然提出的請求，他雖然感覺早了一點，卻也不感意外。

只是玄門傳承，歷來森嚴。

通常師父收徒後，都會對弟子考較一番，測其心性、品行等，只有覺得可傳道統，師父才會傳下道法。

如此也是為了避免門下後人之中，出現魚龍混雜的不肖之徒。

并且在弟子入門之前，師父都會詢問再四，随後尋找三五道友為座上三師，方才會開壇行法，最後焚香上表，禀告本派例歷祖師、十方神靈。

如此一套科儀之後，弟子便正式拜入玄門，領受道籍，同時也受三官大帝保舉，名錄天曹，不由鬼關管轄。

這樣的考較，各門各派皆有，而時間一般為三、六、九年不等，也有不少擇徒甚嚴的真人會考驗弟子十數年之久。

玄明有心傳法給林君溪，但在此之前，卻也還是不得不問上一問。

“弟子曾見得七星閣外石碑，上有祖師至華真人手書‘道無德不立；德無道不載。’十字，想那大道無形，而由人強為名之曰‘道’。是為大道，則此不可長明。”

林君溪面上侃侃而談，實則額間已經滿是冷汗，只不過強撐着繼續說下去，“而太上道祖降世設教，著道德五千言。《德經》起首曾言：‘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弟子不才，認為吾輩修道，莫不以德為本，順應自然天道……”

“呵呵。”玄明真人頗有些無奈地看着林君溪，終是笑了笑，“你倒是讨巧，曉得用道經之言來回答為師。”

他哪裏聽不出來，自家徒兒那通話，說的可是引經據典，不僅将祖師請出來，連道祖都提到了，但說了等于白說。

可偏偏，玄明真人也不能說林君溪說錯了，當下搖搖頭，“也罷，為師知你向來熟讀道經，即便如此，那你就給為師再讀上百遍吧！”

說罷，玄明真人遞給林君溪兩冊嶄新的《道德經》，随後便徑自飄然而去。

拿着書，林君溪看了看一邊仍舊面無表情的嚴于律，不禁有點茫然。

這到底是拒絕了他呢，還是拒絕了他呢？

“師父您說話能不能直接一點啊……”

拿着書，林君溪顯得有些期期艾艾，“師、師兄，你能夠駕雲麽？”

也不知道他師父是不是忘了，這裏是萬丈懸崖！

林君溪可沒本事自己上去，現在只能寄望于眼前的師兄可以駕雲，不然可就……

嚴于律面上冷淡，對于林君溪的期待的眼神，也沒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随手一甩，從他袖中飛出一道紅光。

當光華散去，一柄三尺青鋒靜靜浮在兩人面前。

“走。”

從進來後，嚴于律第一次開口，卻只說了一個字，說完，沒等林君溪反應，下一刻，已經身劍合一，化作一道紅光朝外遁去。

“呃……”林君溪臉色微白，被嚴于律拉着，腳下踩在放大了無數倍的長劍上，劍身周圍數丈內都是赤紅的遁光。

第一次親身感受倒了傳說中的“禦劍術”，但如果此時可以讓他選擇的話，林君溪定然會不顧形象地抱住自家師父大哭出來。

嚴于律自然也發覺了這個小師弟的異樣，皺了皺眉，便将速度放慢了些，同時一手将人護住。

騰雲與禦劍雖然都是飛行之術，但前者就溫和性來說，絕對要遠超後者百倍。

但林君溪可是連跟着玄明真人駕雲都會腳軟，又何況禦劍？

所幸，這劍光也是要比雲霞快上許多。

加上嚴于律未曾耽擱，所以也沒讓林君溪難受多久。

等他回過神來，就又已經站在了堅實的大地上。

“多……多謝師兄。”腿還有些發虛，林君溪只能被嚴于律一路扶到了瑤光院。

“師兄若是無事，不妨進來喝杯水吧？”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也到底是虧了眼前這位他才能上來，總不能一到家就将師兄無視了吧？

林君溪覺至少也得請嚴于津進門喝點水才是，卻是不等自己挽留一番，那位青年已經自己跟了進來。

待看見嚴于律手上有點眼熟的書籍時，林君溪才意識到自己少了點東西。

他的《道德經》！

“真是麻煩師兄了……”笑着有點僵硬，林君溪這才想起，自家師父剛交給他的道經，似乎在剛才就已經讓他忘了，“師兄請坐！”

将經書放到書房的架上，林君溪回來正想去取來茶具，就發現正廳裏嚴于律已經将茶泡好，并且，連一應用具都是自己帶的！

“這位師兄果然很細心呢……”

看着動作娴熟的嚴于律，林君溪隔着朦胧霧氣，突然就想起了遠在妙華峰的葉清濤與陳師姐。

雖然才別過一日，但相較于眼前不怎麽熟悉的師兄，林君溪還是有點想念另外兩個。

“多喝點。”

清冷的聲音如同一捧涼水，将有些走神的林君溪潑醒。

“哦！好、好——”回過神，林君溪就見面前的小桌上被擺上了一個小碗。

紅泥茶碗中，碧綠的茶水正冒着縷縷熱氣，同時一股撲鼻清香從中傳來。

端起淺酌一口，林君溪只覺得滾燙的茶水之中似乎還有一股熱力從口而下，傳入四肢百骸，讓他整個人都忍不住一顫。

嚴于律又給他添了一些茶，突然開口，“從明日起，我将會傳授你本宗入門之法，為期百日。”

“咳咳咳——”林君溪正細細品茶，不想聽了嚴于律的話，驚訝之下直接就給嗆到了，等緩過氣，才一臉不确定地問，“師兄的意思是……師父他老人家同意了？”

“自然。”嚴于律可不像玄明真人那般喜歡賣關子，對于林君溪的疑問，直接承認，“所以，你除了需要完成師父所說的《道德經》百遍外，還要随我修習入門觀想之法，可曾明白了？”

“明白了！”點點頭，林君溪神色有些激動，起身便朝嚴于律稽首一禮，“那日後就要多多勞煩師兄了！”

從嚴于律的話中，林君溪靠着對玄明真人的了解，也大約猜到了自家師父的意思。

雖然心裏八成已經同意，但是傳法一事到底非同小可，怕是得等到掌門出關之後，才會有真正的回答。

而事實上，也确實已經讓他猜的八九不離十。

玄明真人自然會收林君溪入門，只是若現在傳法，先不說林君溪尚且年幼，還有告知掌門也是必要的，畢竟拜師的科儀還需掌門出面主持。

而玄明真人也不會耽擱徒兒，索性讓大徒弟代自己傳下入門之法，先給林君溪打下道基，等到日後拜師科儀行過，再正式傳他神宗天書。

如此一來，林君溪修行起來也可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