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兄弟倆一前一後地踩着夕陽餘晖慢慢走回家。

走在前面的秦朗擡頭看了一眼自家緊閉的窗簾，再想想自己出門時，因為争吵而面紅耳赤的父母，他背過身子拉起秦楓的手，不容他拒絕地說：“哥哥今天拿到了獎學金，請你去吃烤肉吧。”

秦朗說罷，拉着秦楓往烤肉店走。

正值晚餐時間，店內的人有不少，秦朗特意挑了個角落坐下。

不過還好自助烤肉的優點就在于上菜快，他們才點過單，幾盤生切牛肉就上桌了。

秦朗熟練地用夾子夾起一片牛肉放入烤盤，在油光四濺的呲啦響聲中牛肉變成了嫩白色，頓時肉香四溢。

他看了一眼擰眉擺弄牛肉的秦楓，問：“要不要哥哥幫你？”

秦楓因為簡粒對哥哥的仰慕，仍舊心懷芥蒂。

他的小嘴一撇，很酷地搖搖頭，自己用夾子将一片牛肉按在鐵板上。

呲啦啦冒出的油點飛濺而出，秦楓咬着牙逞能。

秦朗‘嗤’地笑了一聲，無奈地搖搖頭。

他把烤熟的牛肉夾到自己的盤子裏，可是看着香噴噴烤肉，他卻毫無食欲。

秦朗嘆了一口氣，放下筷子。

他從自己的套外口袋裏出一罐啤酒，熟練地給自己倒了一杯。

秦楓盯着他的動作，眼神裏滿是驚訝。

秦媽媽是護士，所以對一家人的日常飲食管控得近乎嚴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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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爸爸更是滴酒不沾，所以他的家裏是不可能出現啤酒瓶的。

秦朗的動作卻如此熟練，仿佛已經練習了千百次一般。

他側過頭看了一眼秦楓，舉起啤酒問道：“怎麽了？小楓也想來一點嗎？”

秦楓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秦朗笑了笑，拿過他的杯子将裏面的可樂倒到廢料桶裏，給他倒了一小杯啤酒。

他把酒杯放在秦楓面前，發出‘咚’地一聲悶響。

秦朗将食指壓在自己的唇上，悄聲說：“這個就算我們兄弟之間的小秘密，好嗎？”

随後，他舉起自己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啧。”他吧啧着嘴巴，将嘴角的啤酒花舔入口腔裏，然後又迅速滿上了一杯啤酒。

秦楓看着哥哥的動作，更加迷惑了。

他有太多疑問了。

哥哥什麽時候開始喝酒的？

他又怎麽會随身帶着啤酒？

今天，他帶自己出來吃飯是不是心血來潮？

聰明如秦朗，他一眼就看出了秦楓眼裏的迷惑和詫異。

他沒有着急回答，而是抿了一口啤酒，淡淡問：“小楓，如果爸爸媽媽問你，你想和誰一起生活，你會怎麽回答？”

秦楓眯着眼搖搖頭。

哥哥這沒來由的問題問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喜歡常年缺席他生活的爸爸，也不喜歡整日抱怨陰晴不定的媽媽，但他想繼續和他們一起生活。

因為他喜歡出差歸來的爸爸帶着他去游樂場，喜歡在家長會上面帶微笑姍姍來遲的媽媽。

秦朗低着頭，若有所思。

他又喝了一杯啤酒。

不會喝酒的他，臉頰微微泛紅發燙。

他擡起頭，認真地和秦楓說：“如果以後有人問你這個問題，不管是誰，你要說你想和哥哥一起生活，聽懂了嗎？”

秦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不明白哥哥今天是怎麽了，看起來如此頹廢和疲憊。

秦朗見他愣愣的，又囑咐了一遍：“你一定要記住哥哥的話，知道嗎？”

“嗯。”秦楓十分鄭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秦朗又喝了一口啤酒，繼續說，“不管以後發生什麽，我都是你哥哥。你有什麽事，生活上的、學習上的，都可以告訴我，都可以來找我。”

不知道是不是啤酒的緣故，秦朗今天話特別多，像怎麽說也說不完一樣，甚至和他聊起了童年。

他難得地和秦楓道了歉。

說起他小學時不懂事打爛了家裏的魚缸，但是推到了秦楓身上，害得秦楓被媽媽一通罵。

秦楓撇嘴，拿開他的酒杯，又晃了晃已經空了的啤酒罐。

他無語地說：“秦朗，你這是幹嘛，說得好像以後不見面了一樣。”

秦楓的這句話像是戳到秦朗的痛處一般，他仰着頭往後一靠。

整個人都愣住了。

晚上，為了消除身上的酒氣，秦朗帶着秦楓去壓馬路。

他們走了好久好久，才回家。

然而，回到家之後，爸媽的争吵還沒結束。

那個晚上是秦楓記憶中，最恐怖的一晚。

他躺在雙層床的上層輾轉難眠，隔壁父母的吵鬧不斷，時不時地還能聽到媽媽的哭聲。

再側過頭，從不在上學日打網游的哥哥打了一個通宵。

幾次，他都想叫哥哥睡覺了。

可是殺紅眼的哥哥，他戴着頭戴式耳麥，調大音量，根本不理會秦楓的話。

他開着麥，不停地罵着屏幕那端的豬隊友。

秦楓從沒見過這樣的哥哥。

第二天，鬧鐘一響，才剛合眼的秦楓迅速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心裏雖害怕，但是在困得不行，伴着父母的吵鬧聲和哥哥打游戲的怒罵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或許是睡得太晚，他覺得渾身酸痛，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一夜未眠的秦朗反而十分有精神。

他終于舍得關掉電腦，走出房間，看了一眼已經安靜下來的隔壁房間，又退回自己的房間。

他去推了推還在睡回籠覺的秦楓，“起床了，起床了，要不上學該遲到了。”

說着，他從抽屜裏抽出一張紙鈔塞到秦楓的書包裏。

他說：“今天媽媽不做早飯，你自己去買點吃的吧。”

秦朗看了一眼還在床上的秦楓，走過去将他拉了起來。

“別裝病阿。”他又豎起耳朵聽了聽隔壁的動靜，提醒秦楓，“今天你必須去學校，聽見沒？”

秦楓困得不行，還是翻身爬下床，慢吞吞地穿上校服和鞋子。

秦朗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門了，他還在刷牙。

有升旗任務在身的秦朗催促了他幾句，只得先行出門。

路上，秦楓走得搖搖晃晃，簡粒拉着簡主任的手從小區出來，正好遇上了他。

她松開爸爸的手，追上秦楓。

簡粒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聲說：“嘿！秦楓！”

秦楓強打着精神應和着她，簡粒也沒在意，只當他是沒睡好。

她學着平時秦楓給自己按摩的模樣，站在秦楓身後，邊走邊用手捏着他的肩膀。

“來來來，我幫你清醒清醒。”

一路打打鬧鬧的，兩人走到了學校。

今天是周三，早操時間被替換成了自由活動。

同學們按班級在操場上站好，點名過後就是自由活動時間。

但是因為後天的春游，無人去拿器材，而是聚着堆叽叽喳喳地讨論着放學要去哪買零食。

簡粒和小夥伴們約好了要買的東西，她開始炫耀起最近爸爸教給自己的功夫。

她紮了個漂亮的馬步，然後有模有樣地出了兩拳。

小朋友們圍着她鼓掌，開始瘋狂地吹彩虹屁。

簡粒光是如此還不夠，她拉過秦楓，要他在圈中心站好。

她再次紮好馬步，然後學着簡主任的口吻說：“這個出拳呀，不用太大力道，打對了位置，就有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說着，她還拍了拍秦楓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沒事，我會下手輕一點的。你別怕！”

簡粒屏氣凝神，她的手在空中劃了兩下，然後眼睛一瞪，随着兩聲頗有氣勢的怒吼，她迅速出掌，拍在了秦楓的肩頭。

然而她剛出了一掌，秦楓就應聲倒地。

小朋友們看到了，紛紛鼓掌。

簡粒收回掌，微微俯身謝幕。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秦楓，心裏大喜。

沒想到秦楓還真是配合自己。

可是過了好一會，秦楓仍是閉着眼躺在地上。

陳小玲蹲下身子推了推他，見他面色慘白。

她大呼不好，她指着站在人群外圍的李子睿說：“快點，快點去叫邱老師來。”

簡粒一看，也趕緊跑到他身邊蹲下。

她推了推秦楓，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小小的手掌，她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喃喃自語：“咦？難道我的神功真的練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