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随着秦楓的轉學，簡粒把屬于兩人的記憶連同筆記本一起封在了抽屜深處。

一直到那天遇見許翊，她才回家翻出日記本和秦楓送她的那本《拜倫詩集》。

幾天後，自習課上，同學們都趁着這個時間瘋狂趕作業，只有簡粒拿着那本詩集，翻了又翻。

這本書，她看過很多次。

她幻想過，秦楓特意留下的東西，會不會有什麽标記暗號。

可惜，并沒有。

那只是一本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書。

看到簡粒還沉浸在詩集裏，同桌尤佳打趣道：“幹嘛？你這是也要報名英語競賽了？”

“什麽競賽？”簡粒怔怔開口。

尤佳擡手用原子筆指了指貼在自己身後牆壁上的海報。

上面有學校宣傳部用黑色水筆寫下的宣傳語——

‘賽出風格，賽出風采，歡迎報名，獎品多多’

這是學校組織，由crazy口語社和模聯聯合協辦的英語口語競賽。

簡粒揶揄道：“這能有什麽獎品？”

尤佳微微聳肩，“誰知道呢，如果可以減免清明假期的英語作業，那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咳咳咳。”講臺上站着的班長輕咳兩聲，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說悄悄話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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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佳趕緊低下頭，繼續寫她的作業，她的周末可不能被這些‘幹垃圾’所擠占。

簡粒皺着眉頭，繼續低頭看書。

明明其中都是描繪美好愛情的詩句，可她卻越看越覺得傷感。

那些她以為自己不會再想起的記憶，随着翻動的書頁再次湧上心頭。

烈日當空，小小的她站在街口，沖着遠去的車輛喊出的那句‘混蛋’也在耳邊清晰。

如果時光能夠重來，她一定要收回這句話。

她希望能平和地，帶着滿滿祝福和笑意地和他說一次再見。

簡粒保持着這個姿勢不知道坐了多久。

一直到下課的鈴聲響起，身旁的同學都起身離開，她仍看着書嘆氣。

時光不會重來，她和秦楓也沒有再見。

“嘿……小粒兒！”尤佳站在走廊，她敲了敲自己位置上的玻璃，試圖引起簡粒的注意。

在她堅持不懈的小聲呼喚中，簡粒終于愣愣地擡頭看向她。

尤佳站在窗外，一臉的無語。

她朝講臺的方向努努嘴。

簡粒擡頭一看，滿臉的震驚和問號。

剛剛自己身邊的同學全都不見了，班級裏多了不少穿創新班校服的學生，自己面前還坐了一排的老師。

她嘴巴微張，看着宣傳委員在黑板上寫下‘X大附中第一屆英語口語競賽’的字樣。

當她寫完那一長串，斷裂的粉筆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簡粒才回過神來。

他們班這是被征用作英語競賽的考場了。

簡粒的身體比當機的大腦要反應快，她立刻起身準備離開教室。

沒想到，她才剛起身，就被一雙手按回了座位上。

她擡起頭，是她的班主任英語鄭。

英語鄭拿着一本小冊子，笑着将簡粒推到了靠牆的位置坐下，她自己則坐在了簡粒的座位上。

她說：“正好我們需要幾個觀衆，就你吧。”

“啊？”簡粒嘴巴微張，支支吾吾地。

英語鄭把食指壓在唇上，“你可要認真聽，一會說不定還讓你來點評。”

簡粒倒吸一口冷氣，從自己的抽屜裏拿出筆記本，又從桌上的筆盒裏抽出一只原子筆。

她把桌上的詩集匆匆收進抽屜。

都怪這倒黴的秦楓，他消失了這麽久，還是攪得自己的生活不得安寧。

英語鄭瞥了一眼她壓在抽屜裏的書，淡淡說：“拜倫？我也挺喜歡他的詩集的。”

“嗯。”簡粒尴尬地笑了笑。

她在心裏又罵了秦楓一遍。

英語口語競賽開始，幾個創新班的學霸一一上臺。

他們标準的發音和行雲流水的對答，看得簡粒目瞪口呆。

他們的講稿裏随意挑出一句都是可以直接拿來做例文的那種。

知識點太多，她手上的筆從競賽開始就沒停下過。

直到許翊出場——

他緩緩走上講臺。

清瘦的身型站在高高的講臺上更顯單薄。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蓬松的卷發上，讓他看起來又柔和了不少。

他颔首向前幾排的評委老師問好。

簡粒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會錯意。

她看到他掃過評委老師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稍稍停留了一瞬。

接着他笑着朝自己點點頭，又繼續看向其他老師。

簡粒捧着臉看着臺上的少年，目光像是被他釘住了一般。

他怎麽會這麽像秦楓，簡直是太像了。

很多次，她在在走廊和他偶遇，都幾乎要叫出‘秦楓’的名字了。

然而下一秒，就會有其他同學走過來，攔住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許翊’。

簡粒只得低頭，尴尬地笑了笑，然後快步走開。

許翊的講稿很快念完了，他語調平穩，抑揚頓挫，自然而流利，沒有一點兒背稿痕跡。

之前，簡粒還會在筆記本上，抄下他們念的句子。

可許翊一上臺，她就像一個被施了咒語的木頭人，一動不動地釘在原地，她的目光像影子般跟随着臺上人的一舉一動。

不過也正是他的自然大方，讓簡粒更加篤定了他不是秦楓的想法。

她所認識的秦楓性格內向，上課回答問題時總是抿着唇，用細細小小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更別說是上臺演講了。

如果非要用她認識的一個人來形容講臺上的許翊。

她倒覺得臺上的許翊和秦朗有幾分相似。

這個想法一出現在她的大腦裏，她更惶恐了。

難不成，許翊和秦楓家有什麽親戚關系？

所以才會長着秦楓的臉，卻有着秦朗的性格？

正在她沉浸于自己的遐想猜測時，一旁的一個英語老師看了一眼簡粒說：“接下來輪到我随機出題，那你就用英語描述下這個女生吧。”

話音剛落，連同許翊在內，屋裏所有人全都看向了自己。

簡粒慌張地低下頭去。

英語鄭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說：“別緊張，又不是考你。”

簡粒在老師的鼓勵下，不好意思地擡起臉，等着許翊的回答。

許翊眼含笑意地看向她，他的目光柔和，讓簡粒的緊張感消散了不少。

他清潤的聲線帶着隐隐的笑意。

像六月裏的陽光雨，雨滴的清新驅散夏日的燥熱，暖暖的陽光照在臉龐。

他的聲音裏有着少年專屬的爽朗。

許翊先是簡述了她的穿着，又誇了誇她可愛的馬尾辮。

簡粒咽了口唾沫，臉頰微微泛紅。

在最後結語時，他的一句話，讓簡粒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許翊說：“She walks in beauty, 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她在美中徜徉，像皎潔無雲且繁星滿天的夜晚）”（選自《她在美中徜徉》拜倫）

這兩句是拜倫寫的詩句，就在秦楓送自己的那本詩集的第一頁。

那本書，簡粒看過太多次，這首詩她再熟悉不過了。

當許翊用清朗的聲線念出這兩句詩時，簡粒放在桌下的手攥緊了校服衣角，眉頭緊鎖，神情凝重。

一輪演講過後，老師先淘汰掉了一批學生。

但有兩個人，幾位主評老師一直拿不定主意。

後來有老師提議，不如讓他們一一投票，決定誰進入下一輪。

而英語鄭則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簡粒說：“投票可以，那不如讓觀衆也來投票吧。”

先是當了英語競賽場裏的唯一觀衆，現在又莫名其妙地獲得了投票權，簡粒受寵若驚地看向英語鄭。

英語鄭笑着沖她點了點頭。

就這樣，投票開始了，前面幾位老師都不約而同地投給了另一位選手。

許翊站在講臺上，前面放着的粉筆盒裏空蕩蕩的。

簡粒拿着選票鄭重地走上講臺，她雖步調緩慢，可沒有一絲猶豫地将票投到了許翊的盒子裏。

許翊低頭和她道謝。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只有他們兩人聽清了。

他說：“謝謝你，簡粒。”

簡粒擡起頭，怔怔地看着他。

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名字的？？

眼看着後面投票的老師已經走上臺了，簡粒趕緊低着頭跑開了。

走下臺後，她仍舊托着腮，琢磨着許翊的那句話。

投票的結果沒有因為簡粒的這一票有所改變，許翊還是被淘汰了。

不過，因為這樣，他從選手變成了觀衆。

他走下講臺，一直走到了簡粒的身後，然後坐下。

隔着一張課桌椅，簡粒只要稍稍往後一靠，就能聽見他和身邊同學悄聲說話，能感受到他的溫度，他的呼吸。

許翊就連和身邊同學說話時，聲音都是那樣爽朗好聽，那樣落落大方，不帶一點羞怯。

簡粒越發覺得他不是秦楓了，不過是個樣貌有三分相似的西貝貨。

雖然，簡粒對自己的猜測一直很篤定。

可英語競賽結束後。

當老師一一退場，選手們也有序離開教室。

簡粒站起身子，鼓起勇氣，叫住了身後人。

“許翊！”

話音剛落，正在和同學說話的許翊笑着轉過頭……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提前更啦！是小甜餅，會慢慢撒糖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