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周末，X大附中高一年級參加素質拓展的同學乘着校車到達訓練場。

一同等待在訓練場的還有武警支隊派來的幾名教官。

雖然只是一天一夜的素質拓展，可是精致的女生們還是帶了不少瓶瓶罐罐。

簡粒和顏茉莉不過剛将床鋪好，根本來不及塗上防曬，樓下教官的集合哨已經吹響。

剛經歷過軍訓的簡粒并沒有把這次素質拓展放在心上，她和顏茉莉手拉手跑下樓梯。

結果因為遲到，被教官罰跑兩圈。

簡粒和顏茉莉完成了兩圈的罰跑，氣喘籲籲地歸隊站好，氣還沒喘勻，教官立刻布置了任務。

訓練的第一項就是團隊障礙跑，輸掉的隊伍将會接受懲罰。

這個訓練的目的一是提高中學生體能，二是提高團隊的協作配合能力。

不過，開始前，教官對隊伍重新進行了調整。

他從每個班裏都随機抽出一名同學，然後插、入其他班級裏。

所謂團隊配合不僅是在于同學之間，也在于和新加入的同學的磨合。

簡粒站在隊伍裏，她看到被調到自己班上的同學是創新A的葉子陽，那個多次和自己作對的葉子陽。

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看見葉子陽，右眼皮就開始跳個不停。

在教官調整其他隊伍時，顏茉莉小聲問道：“你認識那個男生？他怎麽總看着你呀？”

“啧。”簡粒不耐煩地回答道，“他是個傻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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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又重複了一遍訓練內容，然後問道：“聽懂了嗎？”

“聽懂了。”

“大點聲！”教官不滿意地撇嘴，他故意激道，“上周來參加素質拓展的是雙語中學的同學，他們可比你們積極多了，你們附中到底行不行？”

這一次，同學們都喊破了嗓子，聲音直沖天際。

種種不甘，全都化為了一個單音。

“行！”

團隊訓練剛開始，簡粒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他們班上這次來參加素質拓展的一個女生昨天感冒了，所以今天顯得有些憔悴。

她在訓練時，步調緩慢。

有個接力翻滾輪胎的動作，她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

排在她前面的葉子陽看着其他隊伍進展飛速，忍不住催促道：“你怎麽回事啊？這個動作有這麽難嗎？”

暴脾氣的林井一聽這話，直接推了葉子陽一把，說道：“你才是怎麽回事，這是女生阿，而且沒看出來她很不舒服嗎？”

“生病了就該請假，現在要團隊比拼了，這樣不認真又算什麽？”

“你……”林井揪着他的衣領，揚起拳頭。

葉子陽也毫不示弱地抓着他的手，不過，林井的拳頭還沒落下，教官及時跑了過來。

兩個教官合力一下子将兩人分開。

大教官指着青筋暴起的林井，厲聲問道：“怎麽回事啊？讓你們訓練團隊協作，怎麽還打起來了？誰先的？”

兩人都指着對方，毫不相讓。

“是他！”

教官撇嘴，也沒再過問緣由，而是直接讓林井和葉子陽罰跑兩圈冷靜冷靜。

他們罰跑過後，這邊的訓練也結束了。

團隊賽開始前，許翊特意走到葉子陽身邊，按着他的肩膀，半帶威脅地說：“這不是創新A，你最好少插嘴，好好配合完成任務即可。”

葉子陽一聽這話，笑了。

他揶揄道：“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一點不假。許翊，你才到平行班幾天，怎麽好勝心被磨沒了？”

林井再次卷起袖子，揚起拳頭朝他走來，“少跟他廢話，我看他是找打……”

有了上一次的争吵，教官對高一八班格外注意，林井剛揮起拳頭，他立刻跑過來，抓住了他他的手。

他吹了一聲哨，看了一眼他的胸牌，呵道：“這次我看清楚了。高一八班林井本次訓練不許參加。但團隊賽繼續。”

林井甩開教練的手，兩手環胸，氣鼓鼓地走到了訓練場外。

障礙賽難度本身就大，高一八班又少了一個人，外加一個傷員，自然一開始便落後于人。

這讓葉子陽變得更加煩躁。

到了最容易拉開距離的翻滾輪胎接力賽，葉子陽是那個女生的下一棒。

他站在白線外，看着兩邊的隊伍都已交接完畢，

她還在咬着牙，十分吃力地一下又一下地翻起沉重輪胎，慢慢朝葉子陽靠近。

葉子陽拍着手，不停催促道：“快點，快點。不要停，直接翻就好啦！”

顏茉莉一連翻了好幾個白眼，她看着聒噪不堪的葉子陽，終于明白了簡粒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她說的一點不錯，葉子陽确實是個傻X。

無論葉子陽如何催促、着急，高一八班還是拿了個倒數第一。

葉子陽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名字和‘倒數’挂鈎，他扶額嘆道：“平行班沒救了，沒救了。”

不僅如此，因為被分配到了高一八班的隊伍，輸了比賽，他也得一同罰跑。

等葉子陽完成罰跑，回到創新A的隊伍時，免不了又遭到朋友們的一頓恥笑。

“怎麽樣啊？倒數第一，哈哈。”

“你也太慘了吧？”

葉子陽擺擺手，“算了算了，他們都沒什麽好勝心，難怪也就這樣了。”

**

到了下午，教官又組織了一次團隊賽。

這一次，他不再打亂隊伍順序，而是讓同學們按照班級站好。

他指了指身邊放着的幾十個軍用大包，說道：“這個包裏裝着的有醫療物資、衣物、幹糧，重量大概在5kg左右。你們一會就要背着它去爬江山，我和陳教官會在山頂的休息站等你們。最晚到達的沒有懲罰，但是最先到達的隊伍就是這次素質拓展的最佳團隊，最先到達的十個同學會有一張訓練标兵的獎狀。”

教官把地圖發給了每個班級的小隊長，然後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就讓他們出發了。

那張最佳營員的獎狀對于樣樣都喜歡争第一的葉子陽有着巨大吸引力。

葉子陽早在參加素質拓展前，就和雙語高中的同學打聽了訓練的項目。

他偷偷準備了指南針和GPS導航儀，以及一張江山的線路圖。

葉子陽以前和爸爸來過這裏，知道山上有一條小路，直達山頂，比盤山的階梯要快得多。

所以，團隊賽才開始，他拉住了自己班的同學，待其他人都背着包上山後。

他将自己的計劃告訴了班上的同學。

幾個男生和他一拍即合，可一個女生卻擰着眉，神情凝重。

她猶豫着開口勸阻道：“這不好吧，教官沒說可以走小道呀。”

葉子陽冷笑一聲，“他也沒說不可以。你這麽聽話，那就和那些傻子一樣乖乖爬石階去吧。”

“反正，我要從這裏走。”葉子陽指了指身後一條雜草叢生的小道，“想要最佳營員的就跟我走。”

他說完，拿着導航和地圖一頭紮進了密林裏。

幾個大膽的男生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們嘴裏不停叫嚣着——

“走！怕什麽，大不了就是繞一點路嘛。”

“就是。最好能趕在許翊之前，看他還嚣張什麽。”

“對對，以前在班上，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他了，現在自己降到平行班去了，真好。”

另外兩個女生站在原地，看着四個男生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

她們還是按照教官的要求，背着包跟上大部隊。

越往上，山路越陡，原本寬敞的石階也變窄了。

簇擁向上的同學們自覺排成了長隊，前面的拉着後面的，互相拉扶着一步步向上。

在半山腰的休息站，一些人選擇原地休息，另一些則繼續往上。

因為簡粒班上有個女孩面色蒼白，他們全員都停在了涼亭。

顏茉莉主動從那個女生的包裏拿出醫療箱，裝進了自己的背包。

“我幫你背這個吧。”

林井看到顏茉莉的舉動，趕緊湊了過來，“怎麽能讓你一個女生背，我背着吧。”

坐在一旁休息的許翊看到創新A的兩個女生累得氣喘籲籲，他走過去拉了她們一把。

女生笑着向他道謝。

許翊往後看了一眼，并沒有看到另外四個男生的蹤影。

他覺得有些奇怪，按照葉子陽争強好勝的性格，他怎麽會甘心落後于人。

剛才的障礙賽不過是個熱身，輸了以後，他都急得暴跳如雷。

現在是争搶最佳營員的登山賽，他竟然落下了這麽一大段，實在是不可思議。

許翊問道：“葉子陽呢？我看他也不在前面。”

女生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麽回答。

“呃……他……”

兩人對視一眼，嘆了口氣，這才說出了葉子陽偏離山道，和其他男生走小道上山的事。

許翊一聽，心咯噔一下。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還有三個小時，天就黑了，從正常的山道上山最快也要一小時。

如果葉子陽他們不能在天黑前上山，那麽就會很危險。

許多登山愛好者都喜歡在節假日攀爬江山，新聞上也播出過不少登山者困在山裏的事。

許翊看着遠處的密林，心中隐隐不安。

他背上書包，折回林井身邊，說道：“你們先走，我得去找一下葉子陽。”

“啊？找他幹嘛？”林井還對方才葉子陽的行為心懷不滿，現在他聽到許翊要走小道去找葉子陽，他當然要攔住他。

“他至少準備了GPS導航儀，那你呢？你什麽都沒有，這樣折進去，豈不是比他更危險？”

許翊拿出醫療箱中的紗布說：“我有這個呀，一會我一邊走，一邊留記號，如果半小時內沒有找到他們，我就原路返回，再從這裏上山。”

林井的手仍舊拉着許翊，“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需要。你先帶她們上山吧，然後把這件事告訴教官，教官知道該怎麽辦。”

林井回頭看了一眼班上的幾個女生，這次高一八班來參加素質拓展的，除了他和許翊，剩下的都是女生。

而且其中還有一個傷員，林井不能再抛下她們不管。

無奈之下，林井只得拍了拍許翊的肩膀，囑咐他要小心。

簡粒背上包，一蹦一跳地走到他們身邊，“林井不能跟去，那我總可以了吧。”

她擔心許翊反對，繼續說道：“走吧，路上有個人也好照應。”

這次，她沒有等許翊的回答，直接背包從涼亭下的一條小道走進了山裏。

這條道沒有石階，但是有不少雜亂的腳印，一旁的的樹上還有礦泉水瓶，看樣子是一些登山者留下的。

按照許翊的辦法，他們順着那條小道一路走，一路用紗布在樹上打結。

這樣就可以确保能夠原路返回，再從山道上山。

許翊一手緊緊牽着簡粒，一邊不停低頭看手表，他給這次的行動只預留了半小時，半小時後，不管能不能找到葉子陽，他都得帶着簡粒原路返回。

簡粒走了幾步，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喂，葉子陽？！你在附近嗎？”

許翊知道葉子陽是個極度愛面子的人，他就算真的迷路的，聽到是他們來尋他的聲音，他肯定是不會回複的。

所以他正想告訴簡粒還是省省力氣時，卻聽到不遠處傳來木棍敲擊石頭的聲音。

許翊也試着喊了幾聲，不過他喊的可不是葉子陽，而是其他同學的名字。

片刻，他的喊聲就得到了回應。

許翊朝簡粒點了點頭，他們向着聲音的方向繼續前進。

兩人又走了十幾分鐘，終于看見了創新A班的四個男生。

他們在跟着葉子陽走小道，可是一進山就迷了路。

先是和導航不一致的指南針，緊接着是不停說着‘偏離路線’的導航提示音。

四個人拿着一張地圖，在山裏打轉。

他們找不到前進的方向，也找不到返回的路。

出發時的壯志豪情被鬼打牆似的原地打轉給消磨得一幹二淨，就連葉子陽都耷拉着腦袋，不知是因為着急還是疲憊，他已是滿頭大汗。

許翊知道他的脾氣，沒說什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走吧，跟我們走。”

葉子陽甩掉他的手，淡淡地說：“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謝你。”

簡粒搶在許翊之前，替他辯駁道：“喂！葉子陽，你怎麽回事啊？許翊繞了這麽大一圈，是特地來找你的啊！”

“特地？”葉子陽挑眉，“呵，許翊，你明明那麽讨厭我，可是為什麽還要幫我？是因為擔心？不是，才不是。你比其他人更厲害，更高級，你在班上對誰都是這副虛僞的笑。你成績好，樣樣都好，還一副雲淡風輕、輕輕松松模樣。但是，我知道你的笑容裏藏的全是嘲諷。你在說，看呀，你們這些笨蛋，我這麽容易就拿到了這一切。”

葉子陽的話驚得簡粒瞪大了眼睛，她氣得兩手顫抖，一時竟不知道從哪罵起。

倒是許翊仍舊笑吟吟的，他只是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這個你還真的錯了。誰告訴你，我輕松了，我的好成績也是我努力來的，只不過你沒看到過我每天晚上回家學到淩晨的模樣。”

“其實争強好勝從來都沒錯，誰不喜歡第一名，可是你這麽投機取巧奪來的第一有意思嗎？”

“誰投機取巧了？教官從來都沒說不可以走小道。”

“呵。”許翊冷笑一聲，繼續說道，“那我只能說，你不僅是個投機取巧的人，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蛋。你想投機取巧也不事先做做功課，江山附近有個廢棄的鐵礦，所以你的這個指南針和導航才會失靈。”

葉子陽被他反駁得啞口無言，只是低下了腦袋。

“好了，走吧。”許翊拍拍他的肩膀，轉頭指了指自己綁在樹上的紗布，“還是最原始的方法，最好用。”

就這樣，葉子陽四人跟着許翊走出了小道，回到了石階拼接而成的山道上。

他們順着山道一路向上，終于在天黑前到了山頂的休息站。

教官早就等候在休息站門口，他們已經從林井口中得知了葉子陽走小道的事。

教官嚴厲地斥責了他們四人，不僅如此，還将此事告知了附中的帶隊老師。

他指着他們說道：“你們六個因為擅自偏離山道，所以就罰你們今天負責休息站的衛生打掃。”

“報告教官！”林井在一旁插嘴，“許翊和簡粒是去找他們的。”

教官解釋道：“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不遵守指令就是錯的。未經思考的勇敢就是魯莽，一樣需要接受懲罰。”

“好了，去領衛生潔具吧！”

六個人站在最後一縷餘晖中，高聲回答道：“是！”

待教官離開後，葉子陽主動搶過了許翊和簡粒手裏的掃把，在上山的路上，他反複琢磨着許翊的話。

他說的一字一句像一面面鏡子立在了自己面前，那些鏡子裏只照出了自私高傲的自己。

葉子陽終于低下了頭，他向許翊道歉，不僅是為這件事，還是為之前的所有。

“許翊，對不起，之前是我誤會你了。你和簡粒不用打掃了，我來做就好。”

“沒事。”許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這不是你給我的封號嘛，我是爛好人，當然就幫人幫到底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