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吵架
嚴恺邺顯然是真的動了怒氣,今天的事情,絕對無法輕易翻篇。
任由江鳴恩跟在後面,千方百計地挽留,他也沒有半點停下的意思。
江鳴恩第一時間就追了出來,他不敢跑太快,怕動了胎氣,幾乎是用小碎步攆着過來的,別說有多滑稽了。
“老……嚴恺邺!你再走一步試試!不就是買個車嗎?怎麽發這麽大的火!你、你是不是非要家庭破裂了才滿意!啊?!”
他非常着急,話沒過腦子就直接說出來了,幾近口不擇言。
“家庭破裂”化作了一柄利劍,刺在嚴恺邺的身上。他轉回身來,眼中泛着冷意,顯然怒氣值達到了極點。
“你的身體,我,還有我們這個小家……在你眼裏,就一點都不重要是麽?‘家庭’二字,居然能成為你威脅我的籌碼?如今能脫口而出,心裏是想過多少次了?呵呵……江鳴恩,你太讓我心寒了。”
說罷,嚴恺邺腳步不停,毫不留戀地走到路邊,擡手招來一輛飛的,坐上車便直接離開了。
“小邺,我不是這個意思啊!不是,你聽我解釋!我……哎!”
嚴恺邺走得太快,徒留江鳴恩一個人站在原地,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悲憤跺腳。
飛車4S店的推銷人員不放過每一個增加銷售額的機會,也跟在江鳴恩後頭,一塊兒出來了。
這是一個渾身散發着柑橘清香的Omega,信息素跟不要錢似的往外釋放。
空氣中濃烈且刺鼻的味道,此刻正瘋狂刺激着,心情異常煩躁、缺乏伴侶安撫的孕夫Alpha。
對于江鳴恩來說,除開他家男人嚴恺邺的煙草味信息素,其餘的味道,也只能起到“火上澆油”的作用。
小O自以為信息素有效,臉上的笑容非常燦爛,仿佛看見了金錢在沖他招手。捏着一個手掌大小的展示器,小O堅持不懈地推銷店內新車,示意江鳴恩看過來。
“您好,您剛剛看好的這輛飛摩呢,它的銷量非常高!很多人來我們店裏咨詢過,甚至有訂購的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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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實話實說了吧,如果您不抓緊時間,把它買下來的話,沒過多久,這款車就會被其他人搶購一空了!
“先生,您看您是全額付款,還是分期付款呢?我們支持兩種方式……”
江鳴恩孤零零地站在路邊,仰頭望着再也看不見蹤影的飛車,難過萦繞在心頭,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偏偏有人沒有半點眼力見,完全不懂得看人臉色,在他耳朵邊上,叽叽喳喳、聒噪個不停。
“付款?兄弟,你眼睛瞎了嗎?一個做銷售的,就這點眼力?你難道沒看見,我伴侶剛剛因為這破車跟我鬧矛盾?我買回去,就等于明擺着在說:‘我倆離婚吧!’去去去,離我遠點,我不買了!這破車,誰愛誰搶去吧!”
江鳴恩眉頭緊鎖,陰沉着臉轉回頭,語速極快地說道。
“先生,先生,您确定您不再看看了?就算不買這款飛摩,我們還有別的車型推出嘛,總有一款是你們需要的!畢竟來都來了,也不能白來一趟吧?哎?您這就走了?先生!……
“……哇操,買不起就別來啊!裝什麽闊太太?結果現在又消費不起?真是笑死人了,到底誰給你的臉啊!嘁!敗我生意,斷我錢財,真是晦氣!”
小O真情實感地喊了大半天,嗓子都快冒煙了,也沒能得到客戶的回應。
車賣不出去,這個月的獎金估計又得泡湯了。他心裏也很是不滿,忍不住掐着腰罵了兩句,才轉身回到店裏。
江鳴恩的全副心思幾乎是跟着嚴恺邺一并回了家,這會兒根本沒功夫再搭理這個路人甲Omega。他走到街邊四下張望着,企圖攔車。
不知是老天爺不願意給他面子,還是因為他今日的運氣實在不好。
江鳴恩等了将近十分鐘,也沒有一輛空的飛車經過,手機上的叫車軟件卻還得排隊半小時。
半小時,再加上浪費在路上的時間,這他媽怎麽等得起啊?別說黃花菜,他們的愛情都快涼了。
“……哎,剛剛就不應該跟我邺哥哥置氣的呀,我這張破嘴真是——這下好了,像個孤兒一樣,沒人疼、沒人愛,我是地裏的小白菜……難受得一批!”
江鳴恩無聊到自言自語,站得久了,小腿肚子就有點不舒服,他只好來回踱步。
現在一個人待着,江鳴恩漸漸地冷靜下來。他回憶起之前挑選的那輛飛摩,自我審視了一番,又更是後悔。
方才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口無遮攔地,說出了傷人又傷己的話,搞得眼下尴尬萬分。
江鳴恩低頭看了看手機,他給嚴恺邺撥過去好幾個電話,對方都沒有接。就這麽硬生生地放在那裏,等着系統自動挂斷。
嚴恺邺明顯是還在氣頭上,不願意原諒他。
如今是想認錯,也沒有機會了……
江鳴恩繼續左看右看,空的車一輛沒有。他心裏都已經做好了“幹脆在這等倆小時算了”的準備,沒想到突然有一輛私家飛車減速,最後在他眼前停了下來。
“……”
江鳴恩一臉蒙圈地站在原地,沒有動。
那邊的司機卻主動把車窗搖了下來,出現了一張陌生的面孔,江鳴恩确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
江鳴恩瞧見對方一直盯着自己,于是遲疑地開口,“請問您是……”
“您好,您是江鳴恩江先生吧?”司機開口問道。
“是,我是。所以,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江鳴恩兩手貼在一起搓了幾下,他不敢相信這天會掉下餡餅。
“噢,是這樣的。”
司機一邊打量他,一邊用手機攝像頭對着他的臉掃描了一遍,嘴上解釋道。
“嗯,系統識別無誤……您的丈夫嚴先生,幫您叫了一輛滴滴飛車。他還特地囑咐過我,要認真确認一下,乘客是否真的是他的妻子,否則不允許上車。”
聽見“您的丈夫嚴先生”幾個字,江鳴恩先是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趕緊點點頭,在上車前,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敲了敲略顯酸軟的後背。
他坐在後座上,緊張地拉住了安全帶,試探性地問道:
“哎司機師傅啊,我問你一下,我丈夫他……就是嚴先生,他現在的心情如何?我是說看起來,他還在生氣嗎?我要是給他打個電話過去,應該不會被挂斷吧?”
司機師傅技術高超,一心三用——掌控方向盤,用手機回複客人嚴先生,還得回應車上乘客江鳴恩的話。
“嚴先生說,我仔細看看啊——他剛給我發消息了,說的應該是你的事情。哎喲,還是一條語音啊,我用系統轉換成文字吧……”
“不用不用!您直接把手機借給我吧!我自己聽!”
江鳴恩一聽司機這話便知道,他家男人只是單純地不想跟自己聯系,刻意忽略掉了他打過去的全部電話,并不是手機開了攔截。
“也行。”司機沒有意見,抽出支架上的手機,往後排遞了過來。
江鳴恩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在屏幕上輕輕一戳,湊近聽筒——
耳邊傳來他家男人熟悉且好聽的聲音,吐字清晰。嚴恺邺跟陌生人講話的時候,聲線平穩、毫無波瀾,顯得異常疏離。
“司機師傅,你就跟他說,別東問西問的。等他想明白了錯誤,回家再當面跟我說,謝謝。”
謝謝……
謝謝……
謝謝……
聽着聽着,江鳴恩就沉迷其中。他從來不知道,嚴恺邺跟人道謝,也這麽好聽。連續聽了三四遍,司機在前頭催了,他才把手機還了回去。
“他發了什麽,讓你聽這麽久?”司機從鏡子裏瞥他一眼,有些好奇地問。
江鳴恩輕輕拍了拍臉,想要拍散其上的熱度,佯裝淡然地說道:“沒什麽,就是我做錯了事,他讓我回家再認錯,僅此而已。”
“你們年輕人啊,就是愛鬧些小脾氣。你轉念一想,也沒啥好擔心的,畢竟床頭吵架床尾和嘛!”
司機師傅過來人似的一笑,利落地一打方向盤,飛車慢慢降落下來,穩穩當當地停在瀾宏新區門口。
“目的地到了,記得給五星好評哦!”
江鳴恩用指紋解鎖了房門,正要推開之時,門就從裏面被人拉開了。
兩人面面相觑。
嚴恺邺站在屋裏,沉默地看着他,臉色依舊算不上好。
——是“陰天”。
場面靜止片刻,還是江鳴恩先開了口。他在玄關處踢掉鞋子,邁了幾步走進去。從前面抱住嚴恺邺,房門在他身後無聲合攏。
“小邺,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我不該選擇飛摩的——太過危險,我不該如此漠視自身安全,也是對肚裏寶寶的一種不負責任。
“我更不應該把‘家庭破裂’這種話挂在嘴邊,充當威脅你的籌碼,将我們的關系視為兒戲……
“我确實是太沖動了,腦子一熱,做事情根本沒有考慮到後果會是怎樣……”
江鳴恩緊緊地攬着愛人不放,完全不敢撒開手,慢慢地蹭到沙發旁邊坐下。
嚴恺邺怕會壓到他的肚子,想起身坐到他旁邊去。然而沒想到,江鳴恩仍然不肯放手,兩手死死地圈在腰上。
無奈之下,嚴恺邺只好選了個折中方案,坐在了江鳴恩的腿上。
不敢将全身重量都壓上去,他一只手伸到江鳴恩的腦袋後面,用力撐在沙發靠背上。
江鳴恩将臉埋進人肩窩裏,悶悶地說話,莫名有一股委屈勁兒。
“我太恃寵而驕了,我現在已經明白了——我剛剛在路邊站了好久,吹着冷風,也一直在反思自己的錯誤……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任性了!像這些大事,都會乖乖聽你的……所以,所以……邺哥哥,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好不好?”
嚴恺邺始終閉着嘴,沒說話。在江鳴恩的角度,也看不見愛人的表情。他頓了頓,眉眼低垂,只好繼續往下說。
“我不會說什麽‘你如果愛我,就必須原諒我’這種道德綁架式的話,我就是想誠懇地認個錯,表個決心。
“你想懲罰我,當然是可以的,必須可以!那個,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小邺——
“我愛你,你知道的。”
話音落下,江鳴恩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能聽到愛人的聲音。
他将臉頰往裏埋了點兒,試圖忍住眼中的澀意,下巴卻被人捏着擡了起來。
嚴恺邺低頭看着他,眼神中的鋒芒盡顯,再一看,仿佛帶上了火花。
這人的聲音也是啞的,“最後一句說什麽了,再說一遍。”
江鳴恩無措又迷茫地張口,“我愛……”
嚴恺邺不再言語,猛地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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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