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淩霄聽到封易又問了一遍。

她擡頭看了封易一眼, 然後慢騰騰地伸出手指，指向了對面的陳總。

陳總從封易低聲詢問淩霄情況，而淩霄連頭都沒擡的時候, 就知道情況怕是不好。

封易和淩霄大概是舊識。

他雖然沒有和封易打過交道, 但是聽多了封易的名字。

這位爺在商場上無往不利，年紀輕輕就坐穩了希爾集團總裁的位置，絕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姓氏和血脈，更多的，是因為他獨到的商業目光和天賦。

當然，陳總也聽過不少聽起來不是那麽友好的傳聞——

幾乎所有和封易打過交道的商人，都說封易此人手段狠辣，如非必要，千萬不要招惹。

現在他好像, 恰好撞到了槍口上。

陳總還保持着那個看着封易的姿勢。

淩霄的手指遠遠地指着他。

“是小淩主動要敬我酒。”

陳總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小姑娘給我敬酒, 我總不能不喝吧？”

陳總家裏也做珠寶生意, 近來南亞的幾座紅寶石礦産量收緊, 他還等着希爾集團從手指頭縫裏漏出這麽一點來滿足公司的需求。

封易，是萬萬不能得罪的，把鍋往淩霄身上推總沒事吧？

封易站在淩霄身邊。

Advertisement

封易一身黑色的西裝, 淩霄一身黑色長裙，兩人看起來倒是登對極了。

封易聽了陳總的話, 挑了挑右邊的眉毛。

他的目光落在了陳總身上，不消片刻，便收了回來：“就憑你？”

“什麽？”

陳總一時沒有明白。

封易難得有耐心。

他輕笑了一聲：“就憑你，也配讓她敬酒？”

四周原本有些嘈雜的環境都靜了下來。

一道、兩道、三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正在對峙的三人身上。

陳總臉上略顯谄媚的笑容已經有些挂不住了，額頭上有汗珠溢了出來。

“封總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封易看了一眼坐在淩霄身邊的那個人，那人也有眼色, 立刻起身，将位置讓了出來，還順帶叫人進來換了一套新的餐具。

封易慢條斯理地在位置上坐下，一手倚着椅子扶手，一只手伸出，輕彈了彈紅酒杯壁。

玻璃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封易偏頭，看淩霄：“你要不要主動敬我一杯酒？”

封易在這種時候讓她敬酒？淩霄和封易認識多年，不過片刻猶疑，立刻會意。

她端出了最傲慢的态度，擡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你不如做夢。”

四周響起了深深淺淺的抽泣聲。

所有人都震驚于淩霄的答案。

封易在南城是什麽地位？淩霄居然這麽蹬鼻子上臉？

得罪了金主爸爸怕是以後都不用混了吧？

所有人都緊張地等待淩霄的結局，想看封易會怎麽出手收拾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

作為全場焦點的封易倒是淡然。

他酒杯中剛填了紅酒，此刻被他夾在指間輕輕搖晃着。

封易的目光落在淩霄身上，嘴角噙着絲笑意，看着有幾分寵溺。

不過當他轉而看陳總時，目光瞬間淩厲了起來，粹滿了冰錐：“你看，連我她都不敬，你又算什麽東西。”

陳總就知道這事還沒有過去！

剛剛挂在腦門上的汗珠已經滑到了下巴，他強忍着才沒讓自己太過難看。

“封總說的是。”

陳總仿佛已經看到了消失的紅寶石原石，心中淌血。

他為什麽要嘴賤為難淩霄，好好喝酒不行嗎？

“道歉吧。”

封易的神情依舊沒有什麽大波動。

他擡起下巴，點了點淩霄手中的紅酒瓶：“你怎麽讓淩霄敬你的，你自己來一遍，也給後人打個樣。”

混同一個圈子，陳總萬萬不敢得罪行業龍頭。

他也沒有多說，從淩霄手中接過紅酒瓶，仰頭喝了起來。

這世上的弱肉強食，果然一成不變。

淩霄沒有心情去看陳總的醜态，她轉頭看封易。

男人像是一點不在意桌面上的事情，淡定從容，仿佛早已大局在握。

那頭陳總還因為他一句輕飄飄的話死命灌酒，這頭他已經低頭整理起袖口。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探入襯衫袖口，細微地調整了袖扣的位置。

今天封易戴的是一對藍寶石袖扣，白金鑲邊上隐隐可以看到雲朵的花紋，看起來有些眼熟。

淩霄還沒來得及細想，剛剛喝完酒的陳總将酒瓶放在了桌上。

“咣當”一聲響，喚回了淩霄的思緒。

“今天這事是我對不起你。”

現在的陳總和之前那個拉着女明星小手，不可一世的陳總簡直判若兩人。他對着淩霄鞠了一躬，看起來甚至有幾分卑微：“還請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這一次。”

淩霄和人鬥嘴一流，面對這種道歉，還真有些不擅長。

封易也沒有給她開口原諒的機會。

封易站了起來，一只手搭上了淩霄的肩膀。

淩霄今晚穿的黑色禮服是一字肩的，封易的手搭上她肩膀的那一刻，兩人肌膚相貼。

淩霄可以感覺到封易手心的熱量，封易大概也能感覺到那一瞬間，她的輕顫。

“你們繼續喝酒吧，淩霄我就帶走了。”

封易也沒有說對陳總的道歉是滿意或者不滿意。他的手從淩霄的肩膀處滑落到她的腰間，十分自然地将人虛攬在了懷裏。

封易帶着淩霄離開了包間。

包間內衆人看着兩人離開，皆起了散場的心思。

遇見這種事情，還能喝得下酒怕是有鬼了。

淩霄跟着封易往外走。

她能感覺到一道目光一直黏在她的後背上，不知道是誰的，但并不友善。

嫉妒、不甘……所有的負面情緒混雜在一起，仿佛要将她燒穿。

淩霄猛然回頭，正好和那位“玉女”對上了視線。

對方沒想到她會回頭，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立刻低頭，錯開淩霄的目光。

“怎麽了？”封易低聲詢問。

“沒事。”

淩霄笑了笑，跟着他繼續往前走。

過了走廊的拐角，徹底隔離了衆人的視線，淩霄停下了腳步。

她将封易的手從自己的腰間扒拉開，然後客氣地道了聲謝。

“道謝倒是不用。”

封易将手收回，插.進褲子口袋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替你處理這些事情。”

淩霄仔細回憶了一下，封易這段時間的确為她做了很多。

她原本就欠了他不少人情，現在又多了一樁。

“是我麻煩你了。”

淩霄态度倒是放得端正，“以後我盡量不麻煩你，你好不容易回國，我也不能讓你一直替我處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最重要的是，這種人情一直欠下去，她擔心哪天封易再告白的時候，她會拒絕得不夠果斷。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一直受人恩惠，關鍵時候容易心軟。

封易聞言，停下了腳步。

這會所老板品味差到了極致，大概是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有錢，在走廊上也裝了一米多長的水晶燈。

封易比淩霄高不少，兩人對視時，淩霄難免要擡起頭。

這水晶燈實在晃得她眼睛疼。

“我喜歡被你麻煩。”

淩霄想擡手揉一揉眼睛，聽到封易這樣說。

“我喜歡被你麻煩，無論是過去還是将來。”

是了，三年前封易也替淩霄處理過不少麻煩事。

淩霄剛來南城的時候，學校情況，是封易替她收集的，宿舍是封易陪着她去的。

到後來，她要麻煩他的事情就更多了。

淩霄記得有一年夏天，她死皮賴臉地要封易陪她去游南湖。

為了能夠有一個單獨相處的空間，她租了一艘小船。

搖船的是船老大。

他們那一艘船的船老大性子活潑愛說話，一開始将淩霄逗得前仰後合。

但是船老大也好鬥，在過橋洞時，撞了一下迎面過來的船。

好巧不巧，那一撞讓他們這艘小船猛地一側，淩霄為了維持平衡朝封易身上一撲，将腳上的高跟鞋甩到了水裏。

盡管最終被撈了上來，但小羊皮的鞋子，過了水壓根不能再穿了。

船老大很內疚，說要賠一雙給淩霄。

但是憑他乘船掙的錢，要賠這雙鞋子太難了。

淩霄不會去為難船老大，而是眼巴巴地看着封易。

封易接收到她的目光，開始提出可行性方案。

“我叫人給你送一雙過來？”

淩霄搖頭。

“等司機過來接你？”

淩霄還是搖頭。

在封易提了七八個方案，都被否決後，淩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你背我回去。”

她原本以為封易會拒絕的，但是他沒有。

封易沉默地背起了淩霄，一路沿着湖往回走。

南湖四周種了一圈的柳樹，知了趴在樹幹上，嚎個不停。

淩霄趴在封易的背上，聽着他穩健的心跳聲，內心也在嚎個不停。

她沒想到封易真的願意背她，也不知道被心上人背在身後，是這樣一種感覺——只是聞着他周身的冷香，都覺得靈魂要出竅。

夏天連風都是熱的。

雖然淩霄不重，但是時間久了，她還是看到了封易額角的細汗。

淩霄擡手替他擦了擦，突然良心發現：“我這樣是不是太麻煩你了？”

當時封易好像說了一個答案，只是很巧，有大車呼嘯而過她沒有聽清。

淩霄沒有勇氣讓封易再回答她一次，

那時封易不喜歡她，她擔心如果再問一次，得到的答案是“你真的很麻煩”或者“希望你以後再也不要麻煩我”。

如果封易當時的答案就是“我喜歡被你麻煩”……

淩霄不敢再想下去，她低頭，一滴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滑出了眼角。

這狗屁水晶燈，真的很刺眼。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真的不要養狗。

我家狗子，因為偷吃了一塊番薯，今晚拉了四次shit，他原本只拉一次的。

每一次我都以為它已經解決完生理問題，結果剛回籠子就開始嚎……

我今天給它刷了四次籠子。

養狗真的太不容易了。

看到有小可愛擔心我棄坑——

這本文我一定會好好更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