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夜月暗弩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每天清晨,裴玄都能聽到馬車之中裴東來的朗朗讀書聲。慢慢的,他反倒享受起這樣的時光來。
雖然,小侯爺念的東西他都是一知半解。但是這種安逸的感覺,卻是他多年沒有享受到過的生活!
大開大阖的戎馬生涯之後,進入看似雲淡風輕的侯府卻過得兢兢業業。府內大夫人和二夫人之間的爾虞我詐,他一個在戰場上出生入死茹肉飲血的大老爺們兒又怎麽能琢磨得透呢?
何況燕雲侯府,可是衆多道目光的聚焦點。侯爺手握重兵,坐鎮南疆。朝堂之上的風雲變幻,自然也讓燕雲侯府非常的低調。雖然楚朝立國不過數十載,但是侯爵的更替也不曾少過。
先帝時期,哪怕是甚得隆寵的骠騎侯最終也是落得個滿門抄斬!
所以這次小侯爺回府,造成的可不僅僅是侯府內的動蕩。如今侯爺被千萬雙眼睛盯着,估計朝堂之上也會是你來我往般的震動!
而且聽說侯爺已經安排人去接老夫人回府……
小侯爺的禍兮旦福,裴玄也是看不透的。
不過馬車內的裴東來,可并不知道正趕着馬車的裴玄竟然只因為聽到自己念書的聲音而思緒亂飛。
雖然馬車的外部并沒有多麽張揚,但是內部卻是極其舒适。為了減少颠簸,裴玄早就在馬車內鋪上了一層厚厚的褥子。自從來到這個古怪離奇的世界,裴東來頭一次享受到這麽軟和的雪白被褥。
“裴玄!”
馬車內的裴東來掀起車窗簾看了看月色,有些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喊道。
“籲……”
正駕駛着馬車的裴玄聽到喊聲,馬上控制着馬匹慢慢放緩腳步在官道上停了下來。停的穩妥之後,他才掀開車簾:“小侯爺,怎麽了?”
“沒事!就是有些乏了。”裴東來目光清澈的看着裴玄,擺擺手道:“你繼續趕路,我就跟你随便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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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裴玄不緊不慢的放下車簾後,才重新駕馭着馬車開始上路。雖然剛才小侯爺的臉色依舊略顯病态的蒼白,但是氣色明顯慢慢有所好轉。甚至平常受點微風都會輕咳,不過最近這兩天他聽到咳嗽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少……
難道天天朗誦儒家經意,還能調養體質嗎?
對于儒修之人,裴玄雖然沒見過但也聽說過。而且儒家學究養得一身浩然正氣,一聲高喝能夠令邪道修士魂飛魄散。東都之中正是有諸多內閣大學士坐陣,才會被那些邪魔外道視為禁地!
傳聞當年首輔王道林一聲高喝,讓方外邪宗的幾個太上長老修為潰散……閉關至今,也還沒有破關而出!
只不過小侯爺年方十五,怎麽可能跟那些皓首窮經的大學士相比?養出浩然之氣,那更是天方夜譚。
“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接我回府?”馬車內的裴東來,聲線依舊淡然的問着。
裴玄猶豫了,有些事情似乎實在不該是他來回答。
雖然裴東來看不清裴玄的表情,但是他多少能夠猜到對方的心思。沒有過多的停頓,裴東來忽然苦笑一聲便将壓抑着的話說出口來:“是因為我母親死了嗎?”
這個問題,在裴東來的心中壓抑了好久。
俗話說:一入侯門深似海!
假如母親還在的話,那麽她會以什麽樣的身份進入侯府呢?那位大夫人和二夫人,又會有如何的反應呢?
這些,裴東來都不清楚。但是劉二眼睜睜的看着一切發生,居然不曾插手?要是沒有得到什麽消息,他怎敢如此!!!哪怕自己的母親并沒有任何的名分,但是好歹也是他的女人。要是沒有得到命令,劉二焉敢?
何況母親的死,在最後看來似乎還有頗多蹊跷?
也正因為如此,裴東來的心頭一直憋着一口氣。
馬車外的裴玄聽到這話,身體頓時有些僵硬起來。他沒有回答,裴東來也沒有再問。一切,又歸咎于沉寂。剩下馬蹄和車輪的聲音,繼續着……
好一會,裴玄的嘴唇挪動了下:“不是!”
“呵……”一聲冷笑之後,裴東來又忽然自嘲起來。自己跟一個侍衛,又是鬥得哪門子氣:“裴玄,我不是三歲的孩子,你也別做無謂的遮掩或是安慰。我母親的事,必然另有乾坤……”
跟裴玄相處的半個多月來,裴東來倒也不再是冷漠以待。甚至很多事情,說的非常直白。有些話題,沒必要刻意的跟他回避。他回答與否,是他的事!而自己,也是希望能夠在只言片語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裴玄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根本沒想便反駁道:“小侯爺切莫多想,我們趕到六石鎮見了劉二之後才知道這件事情。關于,關于夫人的事情,劉二當初第一時間通知侯爺……不過,我們已在路上!”
“恩。”裴東來相信這番話!
只不過,要是母親沒有自殺的話……他們是否會接着她,一起去東都呢?
這個問題,裴東來自己都覺得壓根沒有必要再問。否則的話,又何來十數載的苦守呢!
“咻!咻……”
寂靜的官道之上,皎潔的月色照着馬車飛馳。
幾道幽光忽然破空而至,直沖馬車而來。破風之聲,打破了這副靜谧的畫面。
“叮!叮!叮……”
只見裴玄按着的銅把手忽然爆起一陣光芒,随即整輛馬車似乎都被火焰所包裹。那幾支弩箭雖然速度極快,但是撞上那層《三火玄罡》發出了幾聲脆響之後便紛紛落地。
“刺客!”
“誰要殺我?”馬車內的裴東來自然聽到了外邊的聲響,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張。
“東都那幾位?或者,是他的政敵?仇敵?”
直身而坐的裴東來,腦海中迅速的過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