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1
幾聲煙花綻開的聲音響起,季滄海和葉悔之不由都向門外望去,夜幕裏一朵朵煙花次第綻放,似花開千樹飛紅錦簇、如星雨紛落流光溢彩,葉悔之嘴角微微翹起,指着天空中一朵牡丹圖案的煙花讓季滄海看,“将軍你瞧這個漂亮吧,還是我挑的好看。”話音未落,葉悔之表情僵了一下,接着擡腿便沖出去了,遠遠還聽到他的吼聲,“哪個王八蛋趁我不在偷煙花!”
笑意漫上季滄海的眉眼,略有無奈的搖搖頭,又低頭去看手中的小木雕,滅景神氣活現的模樣倒有些像将他雕出來的那個人。季滄海轉身在多寶格上尋了個位置将木雕擺好,退後幾步瞧了瞧又覺得不妥,重新拿下來在書房尋覓了一圈,最後仔細将小擺件擺在了書桌上擡眼就看看到的地方,木雕旁邊一枝新梅紅豔正濃,美豔不可方物。
窗外又開始飄起零星雪花,季滄海瞧了一會兒才出了書房去尋人,這會兒大多數龍骧衛吃飽喝足了都擠在前院放煙花看煙花,緋夜還是一副不屑模樣,抱臂立在一旁,朝着猴崽子一般上蹿下跳的葉悔之和白夜翻眼皮,“傻子放炮聰明人看,你們倆就是一對二百五。”
白夜拿着線香又點燃了一挂炮仗,噼裏啪啦的聲音壓過了嘻嘻哈哈的人群,葉悔之耳聰目明,季滄海一過來便看到了他,迅捷的竄到季滄海身邊,用力喊才能讓季滄海聽清楚他在說什麽,他問季滄海要不要放煙花,季滄海搖搖頭表示只是站着看看,葉悔之想起這位是出錢的金主,很有良心勉為其難的也陪他站着看看。
季滄海想起舊事,順口提了一句,“外出打仗偶爾也會用煙火傳信,我第一次随軍時候見到也覺得很有意思。”
葉悔之心想,能讓永遠滿臉寫着業精于勤荒于嬉的季江軍出征時候覺出有意思來,當年那個煙花何德何能,心裏這麽想嘴上當然不敢說,葉悔之答的卻是另外的話頭,“這個前些天來授業的先生講過。”
季滄海說那我正好考考你,紅色何意,黃色何意,白色又是何意?
葉悔之心裏那個恨吶,他為什麽不直接嘲諷季滄海,為什麽要提授課先生,後來他睡着了根本未聽見那堆亂七八糟的顏色是做什麽的,把話題往這上面引簡直就是不作死不舒坦。
瞧出葉悔之答不出來,季滄海斂了斂神色,“你可知道有幾位先生跑來我這裏告狀了?”
葉悔之找理由,“龍骧衛學的東西又多又雜,我一時半會記不住。”
這托詞至少前半句是實話,龍骧衛學的東西确實繁雜,除了學如何用兵如何布陣如何為将,還要學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北境的土話、民俗,再比如孤身一人如何利用環境求生,再比如怎樣區分細作或者扮作細作,還有許多許多,多到葉悔之覺得與其說龍骧衛個個都能考武狀元,倒不如說一邊當武狀元一邊還能進督敬司搞搞情報替主司分憂,沒準還能出幾個僞裝成朔北人去考武狀元迎娶北境公主走上人生巅峰的終極細作。
大年夜顯然季滄海也不想追究什麽,只是說了句下次再有先生告狀決不輕饒。葉悔之顯然不想再扯上這個話題,一把拽住季滄海的袖口,拉着他讓他順着自己另一只手指的方向看,“将軍你瞧,好大的太陽。”
大半夜天上自然不會有太陽,簇簇煙花倒是絢爛奪目,季滄海微微仰頭看煙花,葉悔之也跟着擡頭看,周圍的喧嚣嬉鬧仿佛都成了背景,葉悔之覺得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安穩和平靜。季滄海看了一會兒見葉悔之居然沒出聲,不由側頭看他,卻看到葉悔之挂着笑正看得出神,感覺到季滄海的目光,葉悔之也側過頭,眼睛裏亮亮的還有未及散盡的喜悅,像極了白天路上那些因為過年興奮不已的孩童。
季滄海心中一軟,擡手不算溫柔的幫葉悔之理了理之前扯得歪七扭八的衣領,淡淡的說了一句,“過年好,葉悔之。”
恰巧一聲煙花砰的綻開,随着一陣叫好聲,将季滄海的聲音扣入聲浪沒有留下一絲痕跡,葉悔之不解的大聲喊,“将軍,你剛說什麽?”
季滄海搖搖頭表示沒什麽,卻是笑了,對上突然而至的笑臉葉悔之有些發懵,別人都說季滄海不喜歡笑,但葉悔之卻見過許多次季滄海對他笑,包容的、溫和的、無奈的,但這些笑都是淡淡的,如浮光掠影一閃而逝,可此刻季滄海笑的坦然明朗,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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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一直在前院鬧到後半夜才漸漸散去,連子時吃餃子都是你端一盤子我拿一只碗的四處亂竄,有的酒量好又拉着人去喝,有的關系親近聚在一起擺龍門陣,年三十守夜是規矩,總要找些事情做趕趕瞌睡蟲。葉悔之本來是答應了和白夜他們推牌九,不過聽到季滄海邀他一起下棋後馬上狗腿的點頭,将白夜緋夜什麽夜的通通抛在了腦後。
第二天早上葉悔之醒來後發現自己是趴在棋盤上睡着的,坐着睡覺難免筋骨酸痛,皺着眉坐起來,黏在臉上的黑白棋子啪啪兩聲落在了棋盤上,臉上卻多了兩處紅印子。有些迷糊的四處看了看,書房裏并沒有別人,只是身上披着季滄海慣穿的一件披風,黑底銀紋,如他的人,低調內斂又透着股貴氣。葉悔之記得下棋時候季滄海提過,今天一早文官武将是要進宮給聖上拜年的,一想到季滄海也要夾在烏泱泱的一群大官中間三拜九叩呼天喊地,葉悔之居然十分想看看那個場面,只可惜也只能想想罷了。
想到季滄海一時半會也回不來,葉悔之又回自己屋子裏補了個眠,似乎還做了個什麽美夢,雖然醒來後不太記得夢到什麽,卻十分肯定是個美夢。
不出十五都是年,趁着十五之前,葉悔之還找借口溜出府去拜訪了郁弘和景裳,郁弘倒還算嘴下留德,景裳卻是夾槍帶棒冷嘲熱諷的狠狠奚落了一番,不過葉小爺心情好,景裳怎麽說他也只是笑眯眯的聽着,最後朝鳳閣的鎏金穿花戲珠步搖往她面前一遞,再附上一句他們店裏的東西全承安也沒幾個戴起來像你這麽般配的,瞬間就讓刀子嘴豆腐心的美人閉了嘴,臨走又叮囑了一遍不許景裳去季滄海府上惹事,氣得景裳直接将人呸出了門。
所謂樂極生悲,美了半個正月的葉悔之在季滄海抽走他手裏的那本《尉缭子》之後美不起來了。都說不作死就不會死,雖然龍骧衛的選拔将近,但憑葉悔之的本事入選本就十拿九穩,季滄海也并沒想逼着他一定要在正月裏刻苦,偏偏葉悔之非要亂想,以為季滄海不提是在考驗他的自覺性,他不能讓季滄海瞧不起自己,但是正月裏又實在懶得看那堆破兵書,于是自作聰明的拎着那本包着《尉缭子》書皮的春宮圖晃悠去季滄海的書房呆着,還做出一副認真讀書的模樣。
季滄海本來是在看一種兵部送來的新□□,洪修、白夜和緋夜圍了一圈擠着看新兵器,連素來穩重的玄夜都忍不住往桌旁靠伸着脖子想多看幾眼,偏偏最讨厭讀書有一點新鮮事馬上就轉移注意力的葉悔之卻無動于衷,專心致志的看兵書。季滄海難得動了好奇心,起身朝葉悔之走去,白夜知曉葉悔之在看什麽,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提醒,可惜葉悔之看得入迷,連屋子裏突然安靜了也沒察覺,倒是白夜被季滄海盯着瞧了一眼。
手中的書被抽走,葉悔之不高興的皺眉擡頭,看清季滄海的臉後,三魂七魄差點全飛了,等反應過來要去搶手裏的書已經晚了,季滄海面無表情的将春宮圖翻了兩頁,将書皮扒下來随手丢在了地上。
闖了禍的葉悔之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硬着頭皮等着季滄海發落,季滄海沒苛責什麽,只是說了句一會就收拾東西吧,收拾好了讓玄夜送你去城外軍營,本來備選的龍骧衛就都在那處集訓,我看你還是去那裏好些。
葉悔之理虧的說了句将軍我錯了,難得有些手足無措,季滄海卻并沒有改口的打算。之前就有好幾個先生來告狀,連洪修他爹也勸着把葉悔之送去軍營裏,他倒不是嫌葉悔之頑劣,而是出于對将來的考慮,不是一同選□□的日後難相處,軍營不比他處,龍骧衛也不比尋常,将來一個帳裏的都是過命的交情,葉悔之沒和他們同訓過,只怕會隔着一層。本來季滄海還有些猶豫,沒想到今日下了早朝連葉驚瀾都湊過來嘲笑他,說你是不是對我家二崽子太縱着了些,自己沒弟弟用我弟弟顯擺什麽兄弟愛,好兵不是慣出來的,該抽鞭子使勁抽。那時候季滄海已經決定了要将葉悔之送走,只是看見他竟然莫名覺得有些為難,不知道如何開口,偏偏葉悔之自己送了個理由出來。
葉悔之不知道季滄海在想什麽,只能朝一旁的白夜使眼色求救,白夜也是拿過他好幾本春宮看的,這時候總該出分力幫幫忙。白夜看見葉悔之的眼色,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将軍,我有罪,季九勾引我和他同看這些不堪入目的東西,我一時沒把持住竟然看了,求将軍責罰。”
葉悔之十分想噴一口老血出來。
不過白夜接了下一句葉悔之才明白什麽意思,白夜說求将軍罰我與季九同去軍營悔過。
季滄海擡手拽起白夜,“成年男子瞧這些也不算什麽錯,有什麽可罰的,我罰季九是因為他把書包在了《尉缭子》裏。”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什麽的,葉悔之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愉快的過完生日爬回來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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