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58

孫小寒瞧着不遠處挺着肚子的柳半君,笑的十分張揚,“柳半君,聽說你夫君新喪,你我好歹也算做過姐妹一場,我來探望你一二你不感激便算了,底下沒分寸的下人居然還敢攔我,你們當太子的令牌是擺設不成,當我真的是個好脾氣不成?”

柳半君盯着孫小寒看,“你說誰新喪?”

孫小寒的臉上笑容正盛,卻在明晃晃的陽光下都讓人覺得說不出的陰寒,“柳半君,你可知道,葉驚瀾已經死了,死在永州城外,萬箭穿心死不瞑目,”孫小寒哈哈大笑,“你們不是喜歡在我面前顯擺如何恩愛麽,現在呢,是不是準備表演一出生死相随,我拭目以待。”

柳半君蹙着眉頭盯着狀似癫狂的孫小寒看,“你魔怔了?” 她看似沒什麽反應,其實早已如被冰水當頭潑下一般通體冰涼,她不敢信也不願信,可這兩日院子裏的冷清反常又讓她覺得不安。

孫小寒冷笑,“柳半君,魔怔的是你還是我,你大可踏出院子去看看葉家大門口挂着的白燈籠再來問我,你以為你們葉家那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叔子如何就封侯了,那是拿葉驚瀾的命換的。”

柳半君并不知道葉悔之封侯之事,她也沒有心思再關心這個,她将目光轉向最信任的席翠,極力壓抑着情緒,“她講的可是真的?”

席翠怒火中燒的瞪向孫小寒,“還不将這個瘋婆娘拉出去,驚了少夫人你們可擔當得起!”

葉家府兵早已同孫小寒帶來的人對峙着,此時管家立即命他們将人趕出去,東宮的侍衛不可能由着孫小寒差遣,她帶出東宮的只有幫她偷令牌的侍女,其餘人都是她從娘家調出來充數的,這些冒充東宮的侍女護衛因着心裏沒有什麽底氣,由着葉家府兵驅趕着往外退,孫小寒見狀高舉太子令牌,“誰敢抗旨殺無赦!”

柳半君看着眼前的鬧劇,冷冷開口,“孫小寒,在我葉家這般放肆,你可想過會是什麽後果?”柳半君心緒翻湧,可仍強自做出一副不為孫小寒帶來的消息所動的模樣,只想先将她打發了再說其它,“從前你在葉家做妾時候我都沒讓你站過規矩,如今你要是想來我的院子裏站規矩,那你只管站便是了,席翠,扶我回屋。”

柳半君的淡定出乎孫小寒的意料,她以為柳半君是不相信葉驚瀾的死訊,不由自主補了一句,“柳半君,我沒騙你,葉驚瀾真的死了。”

一道狠厲的目光直射孫小寒,孫小寒竟然被柳半君突然迸發的氣勢驚得退了半步,柳半君是在戰場上殺過人見過血的,她雖平日不顯露,骨子裏卻有着極重的殺伐之氣,哪怕孫小寒來挑釁她的時候便知不會善了,仍然一時之間被她的氣勢吓住,席翠扶着柳半君欲回屋子裏,孫小寒緩和過來,突然怨恨的望向柳半君,“你信了!其實你信了對不對!你只是不在意,葉驚瀾慘死你竟渾不在意!”孫小寒的憤怒燃到了頂點,她為着葉驚瀾執着了那麽多年,可葉驚瀾瞎了眼卻喜歡上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她這輩子的癡情在她的無情面前就像是個天大的笑話,她窮盡一生的求而不得在她眼中卻是何等卑微不屑。

從席翠壯着聲勢趕人而不是否認葉驚瀾的死訊那刻開始,柳半君幾乎已經可以确認孫小寒并非胡言亂語,她的心如同被人狠狠攥着不放一般疼的發顫不止,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摳在掌中傷了皮肉,她整個人有些恍惚,卻咬牙撐住了搖搖欲墜的身子,維持住淡漠模樣緩慢開口,“他是我夫君,我在不在意與你何幹,我身子不便就不多奉陪了,你自便。”席翠攙扶在柳半君身邊,早已感受到柳半君其實是在苦苦支撐,孫小寒來挑事便是想看柳半君出事,柳半君如何會如了她的意,更何況她必須冷靜鎮定,她要護住腹中的孩子,為母則強,為了孩子她也會撐下去。

知道柳半君需要立即躺下休息,席翠再不理孫小寒,只管扶着柳半君往屋子裏走,孫小寒的激憤怒火已經将她燒得發狂,她猛地沖進內院,袖中寒光一閃便多了一把匕首直奔着柳半君而去,門口的護衛沒覺得孫小寒一個弱女子能怎樣,是以嚴防死守的是她帶來的侍衛,不料孫小寒發了狂拼盡全力行動又快又狠,一時間衆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柳半君感受到身後有人撲來,轉身下意識便要擡腳将人踹飛,可千鈞一發之際她忽然腹痛難忍,整個人便跪了下去,眼看着寒光逼近,席翠伸開雙臂整個人攔在了柳半君身前,刀子直接刺進席翠胸口,血瞬間便染紅了席翠淡青色的衣裙,葉府的府兵趕上來制住孫小寒,孫小寒帶的人驚懼的紛紛束手就擒,柳半趴跪在地上勉力動着要去看倒在她身前的席翠,小桃撲在席翠身前用手按着她心口想要止血,大哭着喊快去找大夫。

意外就發生在一瞬間,柳半君的小院人仰馬翻亂作一片,管家不等小桃喊已經派人趕緊去将大夫請來,接着一面讓府兵将孫小寒的人都制住一面趕緊去查看柳半君和席翠的狀況,柳半君捂着肚子面色慘白,嘴上不停的叮囑小桃讓她一定按住席翠的傷口,小桃雙手顫的不能自已,只覺得溫熱的血不停從她指縫湧出來,她哭着只會翻來覆去的喊席翠和少夫人,柳半君強弩之末勉力被其它丫鬟扶了起來想送進屋裏,小桃淚眼婆娑的望向柳半君,突然吓得結巴了,“血……少夫人……裙子……血。”

衆人聽着小桃颠三倒四的話再去看柳半君,發現柳半君見了紅瞬間吓得三魂七魄都離了竅,柳半君懷的是葉驚瀾的遺腹子,如若出了意外這些人多少條命也不夠賠的,管家悔恨自己因顧慮葉家和太子此時微妙的關系沒有第一時間就将人打出去,萬幸葉老夫人有先見之明,早就請了大夫穩婆在府裏住着以防萬一,柳半君腹痛難忍神智漸漸模糊,席翠緊緊的盯着柳半君被送進屋子才收回目光,大夫還沒趕過來她身邊只是跟着兩個手足無措的下人,席翠擡手攥住小桃的胳膊,說話已是十分吃力,“小桃,我家小姐,日後便托付于你了。”

此時移動席翠一定會加劇流血,小桃無能為力的跪在席翠身邊嚎啕大哭,只盼着大夫能來得再快一點,大夫聽說府裏出了事自然是拼了老命的趕過來,剛一進院子瞧見席翠趕緊過來診治,席翠搖搖頭拒絕,“快去看我家少夫人。”李大夫沒理席翠的話,只管認真查看她的情形,葉家府中請來坐鎮的大夫只他一人,路上他自然聽說少夫人出了事,但醫者仁心他不能對院中的這個小丫鬟視而不見,何況同時趕來的穩婆醫婆都是有經驗的,他一個大男人也只能等醫婆查看完來回禀他情況才能想法子。

葉老夫人趕回來的很快,她已經料想柳半君的情況不會很好,可當大夫親口說出情況有多兇險還是心下一沉,葉老夫人吩咐了李大夫一定要保住柳半君母子,又探看了一下已被安置好的席翠,席翠傷了心脈也是生死難料,葉老夫人下令無論多精貴的藥都不要省着只管全力救治席翠。葉老夫人出來主持大局,府中上下立時有了主心骨,孫小寒等人已被關押起來,葉老夫人吩咐管家立即派人到忠義軍去将學習軍務的葉悔之喊回來,待葉悔之回來便讓他帶人護住柳半君的院子決不許再出意外,安排好府中事物葉老夫人立即拿了一品诰命的文書進宮。

禦書房中衆臣商議的依然是派誰去永州收複叛軍一事,比起上午時候禦書房中又多了幾位武将,葉老将軍不動聲色的立在一旁,既不主動請纓平叛,有人提議讓他去的時候也不推辭拒絕,太子仍然是堅持想派季滄海前去,他對朝臣的一系列算計都源自季滄海這一步,是以咬緊了不肯松口,正是衆臣辯論得難解難分時候,門口的宦官前來禀報,說瑛貴妃有急事求見。

太子中午剛吃了瑛貴妃一頓飯,對這對母子拉攏之心更盛,聽說瑛貴妃求見立即将人請了進來,瑛貴妃和太子互相見了禮,不待太子開口詢問,瑛貴妃已經一臉急切的開口,“殿下,剛剛葉家的命婦進宮求見,說是兒媳動了胎氣情勢兇險想求個太醫前去救治,若是平常這事我自然允了,可聽葉家夫人的意思,是太子派人去傷了葉家夫人的兒媳,本宮怕不問清楚派人前去逆了殿下的意思,是以來求殿下裁定”

禦書房諸位大臣聽說太子派人去傷葉驚瀾的遺腹子神色大變,連太子本人也驚得緩不過神,葉宗石、柳兢饒是混慣了官場此時也難掩驚怒之色,衆人情緒各異的時候還是溫珏站出來開口,“母妃糊塗,人命關天還不立即派太醫前去救治,皇兄堂堂儲君有何緣由對一個深宅女子出手,這等荒唐事你也輕信。”

瑛貴妃面色惶恐,嘟囔着是我糊塗了立即慌慌張張的告罪離開去派遣太醫,如果不是溫珏站出來替太子說話,太子都有些懷疑是不是瑛貴妃故意當着大臣的面來挑撥離間讓他聲望再跌的低些,可看溫珏堅定的出言回護,瑛貴妃又是真的驚懼,太子稍稍放下了一些疑心,覺得瑛貴妃只是真的怕得罪他才連現成的人情都不敢賣給葉家,誠惶誠恐的來請示他的意思,這女人應該只是蠢鈍看不清情況罷了。這件事上太子問心無愧沒覺得溫珏的護他之言有何不對,可朝中那些老人精卻忍不住多尋思尋思,比如溫珏說太子為何要對一個深宅女子出手,那深宅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柳兢柳大人的女兒,而近日柳大人一直同太子針鋒相對,如果按照平日太子锱铢必較的性子,這事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了。

葉宗石和柳兢雙雙告罪走人,太子也不好攔着,非但不能攔還很無辜,只得也立即派人去打探到底是怎麽鬧出這麽一場,此時太子絕沒有想到此事後續有多少是非,孫小寒在葉家咬舌自盡死無對證,而溫珏的人将太子派人謀害葉驚瀾遺腹子的事散布的人盡皆知,太子以為此事是葉家故意為之壞他名聲,葉家雖懷疑又是着了五皇子的道卻權衡之下不想提點太子,兩方至此徹底離心離德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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