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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晏維從包廂裏出來的時候,心情就不算好,挺複雜的,他爸那樣真挺可憐的,一個大男人又是認錯又是要怎麽樣的,一瞧就是真後悔了,別說親兒子,誰看着都不得勁。

可他遠遠地瞧見他媽,卻又想起一年前這個時候,他爸媽在民政局前面的情景。

他媽那時候鬧離婚,一方面是真接受不了,覺得受騙了,另一方面其實也是鬧騰,他爸要是真下決心改,二十年夫妻怎麽可能挽回不了。

只可惜那時候他爸沒那個心思,郭聘婷都懷孕了。

離婚那天他舅舅來了,甭管出于什麽心思,都在門口勸着他爸,“夫妻還是原配的好,那小丫頭跟你差着二十多歲呢,你們怎麽可能過的舒坦,我姐就是嘴硬,你再勸勸。”

他爸那時候也鬧騰煩了,說的特絕情:“她怎麽不勸勸我?她受不了我出軌,我受不了她這性子,離婚對大家都好。”

他至今都記得那時候他爸媽的樣子,他爸還是那副成功人的模樣,他媽卻特別的憔悴,明明畫着妝,可粉都浮在臉上,跟戴了一層冷漠的面具似的。他媽對着他舅舅說,“我說你勸什麽,他迫不及待奔向新生活呢,不用勸,日子會告訴他人生是什麽滋味的。”

一想到這兒,姜晏維就覺得他爸的可憐也就沒那麽可憐了,他媽早就警告過他了,他爸沒聽而已,都是自己作的。

于是,他的情緒又從可憐他爸變成了不爽,真不知道他到底怎麽想的!不過這種情緒他壓根不想傳遞給他媽,所以走過去的同時,就收斂了,到了兩人跟前,挺乖地叫了一聲媽和霍叔叔,站在了兩人中間。

她媽倒是跟平時一樣,也沒那種害怕孩子半截改主意的恐慌,挺鎮定地問了一句,“聊得怎麽樣?改不改?想好了嗎?”

他就實話說了,“改吧,反正就那樣了。”然後他就等着他霍叔叔的問話了,結果半天沒聲音,他忍不住扭頭看了看,他霍叔叔一副我是個外人的表情站在一邊,那叫一個閃得遠。

姜晏維的小天線立刻立了起來——這真不對勁啊。

這種時候,他霍叔叔就算不方便上來抱抱或者摸頭,肯定也得有句話來關心關心啊。

姜晏維也不是傻子,他自從跟霍麒有了實質性進展後,雖然每天都甜甜甜,可實際上也挺擔心他媽發現的——在他的感覺裏,他媽肯定接受不了這事兒,說出來,這是不死也得脫層皮的事兒。

所以一想到是不是他媽說了點啥或者知道點啥了,否則霍麒幹嘛要避嫌?他剛剛那股子不爽的心情就徹底不見了,這時候哪裏還有閑心想他爸的事兒,他就要自身難保了。

他手心冒着冷汗挺小心地瞥了一眼于靜,可發現他媽似乎一切正常,聽了他的話就說,“那好,這事兒我和你爸協商解決就成了,”他媽掏出了一份文件,“你簽個字就上學去吧,第一天別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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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晏維就挺郁悶他媽這性子的,好像自從跟他爸鬧離婚後,這臉色是越來越難以捉摸。原先還能循着點蹤跡,如今瞧着,這跟剛才沒什麽區別啊。

他兀自想着,于靜就已經把文件放他跟前了,順便把鋼筆都遞了過來,姜晏維半截被打斷,又不敢問,只能先放下了,準備回去問問霍麒他倆說了點啥,再分析分析。

他将筆接過來,挺慎重的在文件上寫了“姜晏維”三個字,一筆一劃的。然後還叮囑他媽一句,“我爸他好像最近過的挺不好,你別太刺激他。”

于靜點頭應了,“我刺激他幹什麽?都是不相關的人了,成了,你別多操心了,等辦完了我跟你說。”

姜晏維哦了一聲,這才叫着霍麒走。霍麒倒是還好,除了對他比較冷淡外,其他看不出什麽,挺禮貌的跟他媽打招呼,“那靜姐我先帶維維走了。”

于靜就笑眯眯客氣地說,“真是麻煩你了。”

姜晏維都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等着走出十步遠,确定他媽聽不到了他就問,“你怎麽了?我媽說什麽了?”

霍麒沒吭聲,帶着他一直往門外走,姜晏維一瞧也不敢多說了,跟着就出了門,然後下意識的在院子裏扭頭往落地玻璃窗那邊看了看,結果發現他媽竟然在看着這邊,瞧見他還跟他揮揮手,打了個招呼,姜晏維也被吓了一跳,連忙飛了個吻,心髒就撲騰撲騰的一直跳,直到坐進了車裏,才略微好點。

這太恐怖了!

姜晏維就忍不住說,“我媽是不是發現了?壞了壞了壞了!”

霍麒挺從容的打火,“應該是有懷疑,還沒有确定。”

姜晏維恨不得跳起來,“那也不行,我媽這麽聰明誰知道她會從什麽地方給我下套啊,那不是一套一個準。怎麽辦怎麽辦?”

霍麒還沒瞧過姜晏維這副模樣呢,瞧他吓成這樣真挺心疼的,安慰他說,“這事兒你不用操心,我會解決的,有我在呢。”

其實這事兒霍麒早就想過,他三十了,姜晏維十八歲,無論誰先勾搭誰,這事兒也是他的責任大,他承擔就行,再說,他也舍不得姜晏維受罪。

可姜晏維才不答應呢,小臉挺認真地說,“我怎麽不用操心了,我談的戀愛我自己的男人,為什麽不用我管。我也是男人呢,我都成年了,還是我勾搭的你呢,我喜歡你是我自願的,我也願意為這事兒付出代價,你休想跟電視裏一樣,什麽事都自己擔着,你只能負擔你的喜歡,不能負擔我的喜歡,懂不懂?再說,我會心疼的。”

霍麒是真沒想到,這時候還能被姜晏維感動一會兒,這小子恐怕生來就是克他的,情話那叫一堆一堆的,可偏偏都說到了他心裏,他怎麽能不愛他?

姜晏維看霍麒只開車不答複他,就怕他把他當小孩,什麽事都護着,又忍不住強調了一遍,“不準自作主張,懂不懂?不回答是什麽意思,你要是敢……”

霍麒正好紅燈停下,伸手将人拽了過來,不由分說地低頭親他額頭一下,答應他,“好。”

這可是霍麒第一次不用要就主動親他,姜晏維的眼鏡都瞪大了,話說到一半也忘了,随後圓圓的眼鏡就變成了彎月牙,樂的快開花了,等着霍麒放開他接着開車,才美不茲茲地來了句,“你以後要都對我這麽說話就好了。”

霍麒沒吭聲,不過嘴角微微勾起來了。

兩個人甜蜜完了,應對于靜這事兒還是得提上議程。姜晏維第一反應就是指揮霍麒回家,說是要把客房要回來,省的他媽突擊發現自己已經鑽到霍麒被窩裏睡了,那刺激也太大了,他覺得他媽八成受不了,到時候單打不足以洩憤的話,他日子就慘了。

順便路上他還給周曉文打了個電話,讓他夥同張芳芳來個瞞天過海,他媽要是問他回學校了嗎?一定說自己的卷子忘帶了,回去取了。

他一個個電話指揮着,霍麒就邊開車邊看着他,只覺得雖然前路漫漫,也有無數阻力,可跟三個月前卻是完全不一樣了。

到了別墅,霍麒就瞧見姜晏維一陣風似的上了二樓,他連忙跟上去想要幫忙,就瞧見姜晏維從他衣帽間裏已經抱出了一堆衣服,然後又從他房間的各個角落摸出了自己的東西,霍麒要不是親眼看見,還真不知道就一天工夫,這小子是怎麽把自己東西塞過來的。

當然,衣服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顯然是個小箱子,裏面不知道裝了什麽,塞得鼓鼓囊囊的,姜晏維拿着當個寶一樣,塞在了他的衣帽間最裏面,這回是爬着進去拿出來的。

霍麒挺感興趣的問,“什麽東西啊。”

姜晏維就說,“我從小到大收藏的寶貝,在家裏專門拿過來的。”然後姜晏維似乎想到了什麽,自己都樂了,沖他說,“哎對對對,正好可以送你個禮物。”

霍麒就不知道他能送自己什麽,眼見着就瞧見他蹲在地上用密碼把箱子開了,打開一瞧就發現果然是各種小東西,有相框,有相冊,還有一些紀念品之類的,另外,竟然還放着半箱子書,他都不知道姜晏維居然有如此愛惜書本的時候。

然後就瞧見姜晏維從裏面翻翻撿撿挑出一本來,然後藏在身後慢慢地溜達過來,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霍麒倒是真挺好奇,姜晏維珍藏的書是什麽內容,于是也拿出了十二分耐心,等着他耍寶。

這小子走在他面前,還自帶音效的當當當當了一番,然後雙手捧出了包着白色小書皮,上書《史記·袖珍版》的小書,“送你了,好好研究研究。”

霍麒就不知道《史記》有什麽好研究的,伸手接過來随手翻了翻,然後就被閃瞎了眼,上面……這樣……那樣……OO……XX……這就是一本小黃漫嗎!

這小子居然看這東西,而且還存了半箱子!

霍麒啪的一聲就把書合上了,想要訓這小子,姜晏維卻沒感覺到危險,貼過來抱着他的腰蹭他,“我看了你的片,這算是回禮。”

霍麒:……

誰要你回禮啊。現在都敢明目張膽地調戲人了。這東西讓你媽瞧見了,幹脆別解釋了,直接單打吧。

霍麒拿書拍他腦袋一下,就一句話,“全沒收了。”

姜大偉自己待了一會兒,感覺情緒恢複得差不多了,這才慢慢走出了包廂,于靜還等在那裏,不過身邊多了剛剛姜晏維沒見到的律師,瞧見他出來就說,“維維已經同意簽字了,你簽一下吧,剩下的就可以走程序了。”

姜大偉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兒,他在姜晏維面前可以服軟認錯難過痛苦,但在于靜面前,他終究是要臉做不到的。

他看了看那單薄的撫養權變更書,就點點頭,接過了律師遞過來的鋼筆,想要簽下來。可落筆時又停住了,他擡頭問于靜,“當時維維說要跟着我,你一點都不阻攔,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這結局?”

于靜跟他都是成人,彼此生活這麽多年,相互人性中的優點弱點一清二楚,并沒有什麽好粉飾的,她點點頭,“有這種預感,沒想到這麽快這麽激烈。你剛開始死咬着不離婚,後來又同意了,不就是為了姜宴超嗎?有二兒子在,又有個一點就着的小三在,你和維維處不好。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麽不好。你太讓人失望了。”

姜大偉很是憤怒,“你太卑鄙了。”

“我怎麽卑鄙了。我不出軌,我不濫情,我沒有搞出私生子,我只不過是聽從孩子的意願,讓他留在了爸爸身邊而已。對!”于靜平靜地說,“我是預感了結局沒有說出來,可那又怎麽了,我不過是做了一個想要留住孩子的母親最理智的選擇,維維是我的孩子啊,為了他,我再卑鄙又如何。”

“你想讓我幹什麽?像是你那位傻白甜的老婆一樣行事嗎?明知道孩子還有眷戀還有放不下,強行将他留在我身邊,讓他在這些小問題中與我的關系越處越差,反而因為距離而産生的朦胧感,開始懷念出軌的爸爸,最終投向他的懷抱?姜大偉,你做夢呢!”

姜大偉痛心疾首:“你就不在意維維會受到的傷害?還有他的學習,他高三了!”

于靜直接給姜大偉拍了巴掌,“你還知道他高三,那你出什麽軌,那你生什麽老二,那你為什麽不在郭聘婷砸他房子的時候向着他,為什麽不在張桂芬砸破了他的頭的時候替他說話?不是我太不在意孩子,是我沒想到你的底線那麽低,你口口聲聲十八年的愛這麽不值錢,你這麽不負責任。我能預想到的是維維的品性不會放松自己的學習,他不是因為有事就放棄自己的人,事實證明也是如此,你以為一個真的落下課的孩子,補習一個月就能重回年級前五十嗎?你傻嗎?”

于靜當然不是來刺激他的,說完要說的,就放緩了語氣,“這些都已經過去了,你應該慶幸的是維維長大了,他成年了,你雖然這一年對不住他,可往前跟他有十七年的美好時光,傷害雖然是傷害,可不是不能磨滅的,時間長了就好了。起碼剛剛維維出來,他也不是不難受的。”

同意就是同意了,姜大偉早就想好了,他只是覺得有點不甘心而已。他點點頭,落筆寫下了三個字“姜大偉”。最後一筆落下的時候,他只覺得眼睛酸澀,多年在商場上練就的感情內斂也挽救不了要流出的淚水,他想起了姜晏維出生時他簽字出院時落下的名字,想起了姜晏維每次考試他落在卷子上的簽字,可如今啊!

他站起來,最終叮囑了一句,“維維還是想學醫,你別太跟他對着,他大了有想法了,報志願我要知道。”

于靜點點頭,“好。”

霍青林這幾天的日子并不好過,很忐忑,他在等待一個結果。

他爺爺那麽大的歲數,去了一趟林家,雖然被請了進去,可卻幹幹的坐了一個小時,最終林家老爺子也沒出來見客,非但如此,連他那個大媳婦趙敏都未曾出來,林家也跟連臉都跟霍家撕破了。

他爺爺氣的直接拂袖而去,回家就犯了心髒病,在床上躺了兩天。

他伯伯和爸爸疼他,但沒有越過老爺子的道理,所以這幾天,大家看他的目光都一般,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爸還專門叫他去書房質問他,“當年你不是口口聲聲跟我保證,你沒這種想法嗎?你到底有多少瞞着我們的?”

他沒說,可事實是,瞞着的事兒太多了。

老爺子終究是老爺子,他二伯和爸爸都是見多識廣的,一致認為這事兒萬分不對。

當年林家認定了費遠害死了林巒,都不曾在面上跟費家有任何過不去,林老爺子和費老爺子還見面說話始終如常,一直到林家動手,弄死了費遠,他們才知道,人家壓根就恨着呢。

這一方面是各個家族牽一發而動全身,費家縱然子孫單薄,可終究費老爺子擺在那裏,更何況,費老太太的娘家,費遠的姥姥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萬一對方有所察覺,那便不容易行事。一方面也是不為了打草驚蛇好做事情。

怎麽到了霍青林這裏,就不一樣了呢。跟費遠幹的事兒比起來,霍青林不過是個被動的受益者,更何況如果他如果不是救林巒,自己也不可能摔傷。

這是肯定不對的。

老爺子躺在床上,可家裏的人脈都動着,很快費老太太去林家的消息就傳了來,然後費老太太是被趙敏扶着送出來的細節也到了,這就讓人驚悚了。

他倆家是死敵,費遠害死了林巒,林家直接一把火把費遠燒死了還給他按了個受賄自殺的名頭,氣的費老爺子直接升了天,這兩家怎麽可能握手言和,如果這兩家都能握手言和,那是多大的新仇才能讓他們忘記舊恨?!

然後,費家的一個保姆又吐露了一個細節,老太太前幾天收到了一封信,裏面有個優盤,老太太看完後一夜都沒睡,在家裏的老爺子和費遠的遺像前坐了一夜,一直念叨,“遠你看奶奶替你報仇。”

這完全說明當年林巒那件事有問題,起碼費家找到了讓林家認為有問題的地方所在。

霍青林很快被叫了過去,當着他爺爺和二伯爸爸的面,他二伯質問他,“當年在深谷裏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想要好,就全部交代清楚,否則家裏也沒法幫你,林家這是要下死手了。”

真是如此,林家不見老爺子,案子那邊卻催的厲害,霍青雲那邊的賬目已經開始審核,受賄數額讓人吃驚,霍青雲已經被請走了。另外江一然的失蹤,則讓更多的目光放在了那副畫上和他們的關系上。他們一方面在找江一然,一方面已經開始偷偷調查霍青林和受賄案的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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