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讨要嫁妝

送走宣讀聖旨的文昌侯和随行的太監,羅家人又恢複往日的氣氛。

老太太被扶了起來,她也是有诰命在身的,丫鬟給主人家們奉上茶,一通下來,各人臉上都有光,各自找位置,老太太和羅仁壽坐在主位,劉氏坐在羅仁壽下首,其他小輩則各自找位置坐下。

羅舒钰作為公子,并沒有得到多少羅仁壽的喜愛,甚至是有些疏離,他的态度也影響了老太太對他的關愛程度。

上輩子的羅舒钰或許太過在乎親情,總會替羅仁壽對他的疏離找借口,只有在需要他的時候,羅仁壽才會表現出一副慈父模樣,裝模作樣關心他幾句,現在想想,更多的是想利用他得到三皇子府的消息罷了。

早些年,羅舒钰還想跟羅仁壽多多親近,畢竟是自己的生父,也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可經歷過這麽些事之後,羅舒钰再回過頭來看羅仁壽,他不過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他對母親沒有喜愛,不過是貪圖他母親家族可以給他帶來的利益,當年娶他母親時,還不過是個六品小官而已,走到今天的位置很大程度是沾了他母親娘家的光。他不僅見利忘義,在他母親的家族出事後還避之不及,難怪這些年他們羅家從未與陳家那邊有聯系,羅仁壽真的把自私自利、過河拆橋表現得淋漓盡致。

看着這些他曾經當作親人的人,一個個看似菩薩般慈祥溫和,其實都是面目可憎,羅舒钰只感到陣陣心寒。

他現在清晰的記得,他和三皇子被關進大牢後,羅仁壽從未到牢裏看過他一眼,他用一塊母親留給他的玉佩托人去尋這位生父救他孩兒一命,然而,羅仁壽留給他的只有一句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一語雙關,他誰都不救,自保要緊,或許并不是自保,也許還親自雙手呈上捏造的證據。

羅舒钰對這位素有“溫和恭謙”美譽的父親可真是恨極,他此刻捧着的聖旨倒不再沉重,上輩子他覺得這道聖旨是要他的命,這輩子卻是他的保命符,是他未來的保障,。

上輩子的他實在是太過于相信他這位人面獸心的父親,從未懷疑過他對自己是否存在父子情,一葉障目。

越想越覺得自己是何其愚蠢,父親偶爾施舍他一點父子之情,他便将自己在三皇子府的事一一透露給他,現在不得不懷疑,三皇子通敵一事跟他父親有莫大的關系。

思及至此,羅仁壽正好揚起他往日對羅舒钰的慈父微笑:“舒钰,從今個兒起,你近日就在院子裏好好準備待嫁之事,別的不用操心,有為父替你作主。”

羅舒钰心想自己怎麽會看不出來父親對他的冷漠呢,如果對他還有那麽一點點父子情,又怎麽會對他不聞不問,他在羅家多年,作為嫡公子,過得還不如有姨娘撐腰的小公子,更不要提由劉氏所出的公子,要什麽沒有。

只恨曾經的自己愚蠢可笑,這就他所堅持的親情,一場笑話罷了。

羅舒钰忍着惡心勁,直截了當地給羅仁壽一記重拳:“父親,既然是我要嫁給三皇子,可不能讓皇子失了臉面,別的我也不肖想,我就想清點一下我母親的嫁妝,還望父親能及時把母親嫁妝庫房的鑰匙交于我。”

他母親當年帶着十裏紅妝嫁給羅仁壽,陳氏是京城的官家小姐,當時也是一衆京城青年才俊争相娶的才女,後來陳家因一樁事而落沒,沒多久他母親又因病離世,便再無人提起嫁妝一事。上輩子,他嫁進皇家,羅仁壽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從未跟向他提及此事,某一次他在宴會上看到他那位已嫁人的四弟穿着一件紫貂袍被人不住誇贊,十分出風頭,坐在他身側的一位婦人提起他母親,說是她當年也有過一件這樣的外袍,他才發覺事另有蹊跷,可惜當時頭腦不清晰并未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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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劉氏聽到嫁妝二字,視線直接掃向羅仁壽。

羅仁壽也是當場微微一愣,他心頭一震,不明白羅舒钰怎麽突然提起亡妻的嫁妝,他怎麽會想起這件事。

羅仁壽自認為羅舒钰還是之前未經人世,很好哄騙,想從他這個父親身上汲取一點親情的兒子,他臉上堆起笑容,想把主動權把握在自己手中道:“你母親的嫁妝自然是好好的,怎的這還沒嫁人就開始惦記上了,日後可是要當三皇子妃的人,被人聽去了定說我教子無方,我不是時常教導你們為人要識大體,要有肚量。”

羅舒钰經歷過生死,倒也不怕羅仁壽道德壓制,他記得書中裏沈明雲說這叫道德綁架,現在想想倒也沒錯,這四位字簡直是羅仁壽量身定制。

羅仁壽教導過他?羅舒钰甚至想當着他的面嗤笑出來,呸他一臉。

常年在朝堂上的尚書大人,怎麽可能對三皇子的品行沒有了解,作為一個父親,看着自家孩子進入龍潭虎穴,他居然笑成這樣,沒有半點擔心。

他要怎麽大度?再次将自己的性命拱手送上嗎?替他們去三皇子府當探子,好為羅家鋪路?

這就是羅仁壽,人前人後一套,是一個廢物利用盡的“慈父”。

如今,對羅舒钰來說,三皇子府不是龍潭虎穴,是他日後的避風港,要回他母親的嫁妝不過是他去避風第一步,他要為日後做準備,無論這輩子是否還會再經歷一遍死亡,在此之前,他會嘗試去改變他和李明瑾的命運,改變他孩兒的命運。

“父親,識大體和肚量這種事可跟我帶母親的嫁妝進皇子府并無甚關聯,我記得母親生前的遺願,其中有一條就是她的嫁妝由我全權繼承,如今我即将入三皇子府,嫁妝就是咱們羅家的底氣,總不能寒碜皇家。我過得不好,咱家也擡不起頭來,指不定外頭的人會說爹您對聖上指的這門婚事有意見呢。”比起拿羅仁壽對他不好一事來壓人,還不如直接拿皇帝來壓他,對皇上大不敬才是羅仁壽在意的,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一向聽話、乖巧,幾乎從不對羅仁壽的話作出任何反抗的羅舒钰突然強硬起來,令羅仁壽十分不适,他好臉面,而羅舒钰還句句都戳在他的點上,不上不下的,他擺着的溫和面孔上的笑容逐漸變淡。

羅仁壽不知道羅舒钰受了誰的教唆說這些話,但他确實也得顧及自己的顏面,聖旨是不可違抗,他也不能擔上父不慈的名聲,他現在得安撫好羅舒钰,再搞清楚到底是誰在他耳邊嚼舌根兒,字字句句都在指責他侵占亡妻嫁妝,他這個兒子向來說他三句都聽不到一個回響兒,何時變得這麽伶牙俐齒了。

為了不為人诟病,羅仁壽只能暫且答應他:“我會讓人清點你母親的嫁妝,到時候給你一份清單,給你添妝用。”

如果羅舒钰今天不提他自然不會提,但既然說到這個份上,他沒理由在小輩面前丢份兒,一家子都在這兒聽着呢,他懷疑羅舒钰是不是故意的,簡直令他渾身難受。

羅舒钰當然是故意的,私下找羅仁壽,估摸着三言兩語就把他打發走,要麽就拒絕見他,只當着衆人的面他才會開口,才能答應他的要求。

劉氏嘴巴動了動,想說點什麽,但一直享受着丫環捏肩的老太太突然說道:“舒钰啊,這就要嫁到皇子府了,可別這麽小家子氣,太強硬不得人喜歡,你父親難道會吞你母親嫁妝不成,你說的像話嗎?”她輾轉着手中的一粒粒佛珠,說出來的話卻與佛意相背,端得是尖酸刻薄,這明裏暗裏叫他不要拿他母親的嫁妝,繼續任由劉氏揮霍。

老太太沒什麽文化,她這一生最看重的有兩件事,一是她生的最有出息的兒子羅仁壽,二是錢財,兒子在孫兒面前沒臉,想來她也沒少惦記死去兒媳的嫁妝,她自然要教訓羅舒钰幾句。

他母親的嫁妝憑什麽養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心裏對老太太十分不屑,羅舒钰淡淡道:“祖母說的可能有待考量呢,我到現在都沒聽父親提過我母親嫁妝,只是提醒他罷了,也希望有些人把不該拿的東西還回來。”

他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羅家人?

劉氏被羅舒钰含沙射影,想說兩句,但老太太顯然不想讓她說話:“好好的給孩子準備成親的事,別丢了咱家臉面。”這話是對劉氏說的,她不想摻和這些事,擺擺手就走了,“行了,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她本來挺高興的,畢竟他們日後好歹也是皇親國戚,至于三皇子的品性,倒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她一向與羅舒钰不親近,只是這舒钰突然要起嫁妝,總歸掃了她的興。

“是,母親。”劉氏低着頭一行人送老太太到門口。

羅仁壽瞧着羅舒钰不順心,找個理由走了,臨走時還叫上了兩個大兒子去書房談事情。

劉氏看羅舒钰一眼,什麽也沒交待,一臉肉疼的帶着一應丫環走了,一屋子人走了近一半。

其餘小輩子則望向手裏拿着聖旨的羅舒钰,眼裏有羨慕、有妒忌、有木然,當然也有不屑。

不屑的自然是被劉氏寵着慣着的羅舒雨。

羅舒雨捏着他新挂上的玉佩說道:“三哥,你這還沒嫁給三皇子呢,就擺起譜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已經是三皇妃了呢。”

“我怎麽樣也輪不到你來評價。”羅舒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看着祥雲紋袖口,眼皮都沒擡。

就這麽個随意的模樣,羅舒雨感覺自己被冒犯,想到什麽,他傾身靠近羅舒钰:“三哥,你可能還不知道三皇子是怎麽樣的人吧,我聽說啊,他殺人如麻,房裏還經常會運出丫環的屍體,只要看不順眼的就一鞭子抽過去,要抽得人皮開肉綻才開心,以後你可得自求多福羅。”

“那我可真不如五弟你懂得多,你一個未曾婚配的公子居然知道別家男人的房中事,不知父親知道後會作何感想,如若日後傳到你未來夫君耳中,也不知是我自求多福還是你自求多福。”羅舒钰輕飄飄地回應,女子的有好的清譽很重要,公子同樣也是。

羅舒雨被羅舒钰的反擊打得措手不及,他确實沒想到羅舒钰的突然有了辯才,堵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言語反駁回去,氣得直跳腳,只能看着羅舒钰潇灑離開的背影。

“四姐,你怎麽不幫我!”羅舒雨對旁邊娴靜坐一旁的女孩抱怨道。

羅舒悅柔和地笑了下,輕飄飄地安撫道:“急什麽,等他成婚後不就有好戲看了,三皇子府如果那麽好,還能輪的到他麽。”

羅舒雨有被她安慰到,輕哼一聲,心裏想着也是,還不如等着看羅舒钰的笑話呢。

回到如意院,羅舒钰才松了口氣,父親的态度只是讓他感到心寒,并不會再影響他什麽。

羅舒雨等人跟他的恩恩怨怨無外乎是誰的布料好一點,誰的容貌好更勝一疇,他向來不在乎這個,真正要面對的還是能夠影響他命運的書中主角——沈明雲。

在書中,從沈明雲的角度提到,三皇子心儀的人是沈明雲,只是後來此事被沈明雲本人攪黃,皇帝不知怎麽的突然橫插一腳,做主把羅舒钰指給了他。

羅舒钰看着手中的聖旨輕輕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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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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