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母之所為

進京的重要人物正是皇後當年的青梅竹馬, 此人中等身材,身高不是很高,雖是上了年紀, 但還有幾分年輕時的英俊,想必他的容貌在年輕時也是相當吸引異性,若仔細觀察他的模樣, 會發現,此人與當今太子有幾分相似之處,或者比幾分還要多上幾分。

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只是,此人是誰尋來的呢?二十幾年前離開京城的他又為何答應上京城,他想做什麽?

沒有人知道。

若是被燕家發現,他必死無疑。

此人悄悄進京後, 便很快有人将他安置在一處看似普通的宅子內,顯然他是受人之托進的京城。

江奇智住進宅子後便未出過門,他所在的宅子裏日日有人看護他, 不知是出于保護的目的還是盯緊他,別讓他跑了。

人是需要溝通和交流的, 日日待在宅子裏無人說話, 也不知道外頭的情況,自是會特別煩悶。

江奇智便問看守他的兩人:“二位小兄弟,你看我都在這兒待了好些天了, 想出去透個氣, 二位通融一下?”

看守的人回道:“不行。”

江奇智:“我就出街口轉一圈,你們和我一起,我就買點小物件,帶回去給我孫子玩。”

看守的人依舊回答:“不行,沒有主子的命令, 你哪裏也不能去,老老實實在這兒待着,需要什麽我們可以幫你買。”

江奇智:“可是我得看過之後才知道買些什麽,我還想看看古董字畫什麽的。”

看守的人依舊不放行,江奇智只能在宅子裏轉悠一圈,唉聲嘆氣。

他也不知道尋他的人叫他來京城所謂何事,可是他們給出的價格确實足夠他們一家下半輩子的生活。

江奇智是不願意來京城的,這裏是他悲劇的開始,失去了成為人上人機會的地方,也是他不願意回顧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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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無對錯,錯的是他投奔的人家,錯的是他不該動心,不該肖想不屬于自己的人,錯在他不該不自量力,錯在他太過天真,若是人生可以選擇重來,他定不會再被燕家小姐所吸引。

當年的燕家小姐,如今已是當今皇後了,二人的地位有着雲泥之別。

江奇智唉聲嘆氣完又問守衛:“有沒有酒?不能出去,總該能給我來壺酒吧。”

盯着依舊沒理人,他們繼續執行着主子的命令,直到送飯菜來的,他們才提起酒的事。

江奇智到底不是犯人,他們可以滿足他的小小要求。

又過了兩天,江奇智問他們:“我想見見你們的主子,他請我到京城到底所謂何事?我天天待在這宅子裏都快長蘑菇了,總得給我個準話。”

他曾答應過燕家不再返京,将他和表妹在一起的事爛在肚子裏,可是如今過去二十幾年,誰還會記得前塵往事,他一個沒有功名的書生,賺的錢完全不夠補貼家用,有人給他錢自然就來了。

守衛地說道:“主子見不見你,這不是我們可以定的,但是你的要求我們會轉告上邊兒,你就繼續等着吧。”

江奇智苦悶道:“我到底還要在京城待多久?”

江奇智又在宅子裏待了三天,還是沒有得到對來見他。

直到一天晚上,他差點計劃着爬牆溜出去時,江奇智被守衛用黑布蒙着眼兒推上馬車。

被蒙着眼的江奇智手被反綁在背後,雙腿也被綁着動彈不行:“你們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呀??

車夫沒有回答江奇智,行至一個時辰後馬車才停了下來。

兩位守衛把江奇智扶下車。

很明顯,他們已經遠離了繁華熱鬧的京城中心,江奇智二十幾年沒來過京城,繞來繞去也不知道被送到哪兒。

周圍很安靜,他不知道自己去的是哪裏,但可以确定,尋他的人必定是非富即貴。

他可以排除掉燕家。

他一個普普通通的老書生,誰會記得起他二十多年前來過京城,要說有瓜葛,那也就只有跟燕家相關了,可是他與燕家沒什麽關聯啊,只不過是一個遠房親戚,他也沒有參與過燕家的任何事情。

這人千方百計把他引入京城到底所為何事?這個問題萦繞在他的腦子裏已經有快一個多月了。

他是想賺這筆錢,是想求一筆橫財,但沒想過要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他有點想回去了,會不會到最後真的沒命回家。

蒙着臉的江奇智被兩個人架着走在陌生的廊道,心裏越來越慌亂,連帶着步子都亂了。

四周安靜得只剩下他們三人的腳步聲。

江奇智心慌得連走了多久都沒算。

忽地,他們叫江奇智跨過臺階,然後再走了幾步,停了下來。

拽着他的人踢了他膝窩一下,綁在眼睛上的黑布順勢被取下,江奇智跪伏在地。

“跪下。”

“哎,你們輕一點,我已經上了年紀了,這腰腿不好受。”

适應了室內的光亮之後,江奇智才擡起頭看清前邊坐着的是誰。

先入眼的是一雙緞面的靴子,再擡眼,便是一身他這輩子都可能買不起一個衣角的衣裳。

他跪的是誰?

江奇智收了人家的錢也不敢多說,此人定是身份尊重,再往下他就不敢猜測了,他緊張得手心冒汗,背後的衣裳都濕透了,他既緊張又害怕。

這人為什麽要找他,到底想做什麽?

江奇智正在心裏琢磨着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才會被帶到這時,坐在太師椅上之人開了腔:“你就是江奇智?”

江奇智站了起來:“正是鄙人。”再擡眼,發現眼前人容貌相對白皙,年紀看起來也不過四十出頭,養尊處優,話裏帶着威儀,應當是常年處于上位之人才有的氣勢。

對方正在打量着他的臉,江奇智十分不自在,這人到底是誰?他想做什麽?

雖然只是一句話,但江奇智真的滿頭霧水,也真的害怕自己今天就死在這兒。

“行,知道我叫你來這兒是怎麽回事嗎?”

“鄙人不知,不知這位先生怎麽稱呼。”

“我姓黃,只是瞧一瞧你這容貌罷了,驗證一些事情。”

“我的容貌?”江奇智摸了摸自己的臉,他對自己還是有些自信的,這麽些年也沒發福,還算過得去。

只是這年頭,他一個近五十的人還講什麽容貌?又不是賣笑的,還得靠着容貌取悅客人。

黃老爺問他:“是啊,不好奇來京城是做什麽嗎?”

江奇智:“我在京城沒有什麽故人,不知這位老爺所指何事。”他沒跟人結仇。

黃老爺:“你也不用跟我裝糊塗,你是燕家的遠房親戚吧。二十六年前,你來京城趕考,借住燕家,這些你不會都忘了吧。”

江奇智:“我确實是在燕家住過一段時間,後來我因不适應京城的冬天,病倒了,沒能參加科舉,心灰意冷,便離開了京城,後來與燕家也并無甚瓜葛,過我自己的小日子。”

黃老爺:“那你為何不再參加科舉啊?寒窗苦讀數十來年,你當年也是當地的解元吧,說不考就不考,是不是過于草率了,即便失了一次機會,三年後為何又不再繼續考了?”

江奇智答不出來。

不是他不想考,而是因為他答應了燕家,他不能考。

江奇智岔開話題道:“不知黃老爺為何突然問起我的事,都是平平無奇的過往,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黃老爺卻說:“你當年是因為跟燕丞相的女兒暗生情愫,想雙宿雙栖吧。”

江奇智腿一軟,又跪回地上,他再猜不出來眼前人是誰,就白瞎了他這些年隐姓埋名過日子!

他擔心多年的事情終究還是被人挖了出來!

江奇智是連話都說不清:“當年,當年,當年什麽事都沒發生,都是我一廂情願的,我跟燕家小姐沒有什麽瓜葛,是我的錯,我不敢對燕家小姐有非分之想,最終被燕老爺趕出燕家,再無臉見人便回了老家,至此不再參加科考。”

黃老爺說:“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燕家可真是膽大包天,把人給我看押起來。”

侍衛:“是。”

江奇智雙腿抖得不行。

這位黃老爺張口閉口燕家,他,他是誰,不言而喻了!

是當今聖上啊!

是的,天盛帝耗費了些年才把江奇智找了出來,燕家當年沒把事情做絕,只江奇智離開了燕家,沒要他的性命,只是他們沒想到天盛帝還能把他找出來。

這是皇家的醜事,江奇智只有兩條路,一是死,二是作為證據扳倒燕家。

天盛帝看到江奇智的第一眼确實內心無比憤怒,燕家何止是膽大包天,他們是直接侮辱了他!

若是他至死都未曾發現,死後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他今日親自前來見江奇智就是對皇後還抱着一絲僥幸,希望這個跟着他多年的女人沒有欺騙自己,太子只是長得像燕家人而不是像李家人而已,今一見江奇智,便知道他這二十多年來的堅持化成了齑粉。

回到宮裏後,天盛帝在夜裏生生吐了口血,他氣病的,郁結于胸,難于消除。

太子和四皇子連夜趕過來伺候,天盛帝用他僅存的意志告訴太監,讓皇後和太子別踏進他的宮殿。

太子不知所以然,在殿外長跪不起,皇後心嘆,這陛下病的可真是時候。

四皇子卻覺得天盛帝病得不是時候,他還沒有真正的掌握到父皇的隐藏的力量,怎麽可以病倒,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一病不起,于是,便命太醫院一定要讓天盛帝醒來,治好?那倒不必。

聽聞天盛帝病了。

四妃都排隊來看人,不過誰都沒見着。

天盛帝有時候全醒來,他誰也不要,直接點了梅妃,讓他過來伺候,如今他誰也不想見。

見到那些糟心的人會讓他想起那些不堪的糟心事,只有梅妃和老三才能讓他的心清淨些。

梅妃依舊是那個冷清的性子,天盛帝都病成這樣了也沒改變她的冷言冷語的性格,一點都不知何為柔軟,倒是天盛帝現在還挺吃她這個性子,軟語軟語更傷心,還不如坦誠直白來得自在。

有梅妃伺候,天盛帝病情穩定了下來,人也精神多了。

梅妃又開始催天盛帝吃藥:“陛下,吃藥。”

天盛帝皺眉不太想喝:“真苦,不想喝。”

梅妃把藥碗往桌上重重一擱:“你愛喝不喝,反正身體又不是我的。”

老太監動了動嘴想勸勸梅妃跟天盛帝說好話,誰知話剛到嘴邊,天盛帝就妥協了。

“行行行,朕喝總行了吧,身體是自己的,朕自己愛惜。”

老太監:“……”陛下您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您還有這怕媳婦兒的本性。

梅妃語調平平地說:“自然,你自己都不愛惜誰會愛惜你呀。”

天盛帝喝完藥後,感慨道:“梅妃說的是,大道至簡。”

梅妃說:“你這身體也沒什麽大問題了,臣妾就回去打理菜園子了。”

天盛帝現在想找個知心人說話不容易,跟梅妃相處久了,會發現她這人特別簡單,性子雖冷,卻是非分明,不矯揉造作,有一說一,突然就對胃口了,看着梅妃都能多吃兩口飯。

天盛帝絞盡腦汁留她:“等等,剛公公說老三來信了,你不一起看嗎?”

梅妃猶豫了一下說:“有什麽好看的,他寫給你的信又不是寫給我。”

天盛帝:“一樣的,一樣的。”

梅妃:“那我勉為其難看一會兒吧。”

一旁的老太監:“……”你倆怎麽都這麽別扭呢?

倒覺得有梅妃在,陛下開心多了。

寒冬臘月,固城裏的百姓們早已穿厚厚的大棉衣。

李明瑾和羅舒钰也待在屋裏,看着天盛帝和梅妃一同到來的信。

羅舒钰覺得奇怪:“為何他們的信會一起送來?”

李明瑾抱着羅舒钰,有些難受道:“母妃還是摻和到這裏邊來了。”

雖是一封家書,但能看的出梅妃此時做下的決定。

有知子莫若母,但兒子何償又不知母之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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