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番外四 案件、特殊的連環殺人案

雷斯垂德已經幾日沒有回過蓓爾美爾街了。

麥考夫打給費沃斯的電話主要講述了這件事。

蓓爾美爾街是麥考夫的住宅所在地,這裏距離他在白廳的辦公室和第歐根尼俱樂部都非常近,僅靠步行就可以前往①。離蘇格蘭場也很近,當初雷斯垂德會願意住進來,有一方面也是心動這個極短的通勤路線。

麥考夫是個不喜外出的人,每天下午四點三刻出門走幾步路到第歐根尼俱樂部,七點四十分的時候再走幾步路回家,這幾乎是他除上班以外全部的運動量了②。

如果他的對手瘋狂些、大膽些,在這時候抓住機會将他炸死也不算是什麽難以預料的事。

可惜,即便是辭職了,暗中依舊有無數的人在保護他。

雷斯垂德到來以後,麥考夫的作息和運動量都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各方面都是如此。

在費沃斯還沒搬出去之前,他們會盡可能地配合雷斯垂德的作息情況,幾乎每天他們都會一起吃上一頓溫馨的晚餐。即便雷斯垂德手上有什麽大案子,他也會盡量注意抽空回家吃晚飯,吃完了再去加班,反正離得近。

費沃斯成年搬走以後,麥考夫和雷斯垂德依舊如此。

以至于,當麥考夫說雷斯垂德幾天沒回家的時候,費沃斯第一反應并不是加班,而是雷斯垂德被綁架了。當然,這個想法一經閃現就消失了。畢竟麥考夫可不會等着人失蹤了24小時以上再行動,一旦雷斯垂德出事,這個看似慵懶的男人絕對是肯定第一時間行動。

更何況費沃斯的屬下也沒有上報任何異常消息,顯然,雷斯垂德還好好的,他不回家是另有理由的。

感情破裂?這個猜想放在福爾摩斯身上就可笑了,這群狼一般的家夥,從不會讓看上的獵物離開。

那麽就是案件了,可近期媒體上并未刊登過什麽案件。而且如果是什麽特別的、會持續危害到民衆安全的事件,雷斯垂德從不會吝啬求助。

事實上,費沃斯隐隐察覺到了一些。

媒體确實沒有刊登過什麽特別的案件,但是最近出現在報紙上的訃告相比過去明顯多了不少。

費沃斯一邊通話一邊入侵蘇格蘭場系統,調出近日的報案記錄,又迅速拉了幾張對比圖,立刻就明白了前因後果,也明白了為什麽父親不親自出手。

他抽了抽嘴角,還是答應了父親的要求。

蘇格蘭場最近的報案記錄乍一看并沒有什麽問題,就算是叫雷斯垂德來看也一時半會兒察覺不出什麽,而且這些案件大多是意外事件,從起因經過結果到法醫報告或驗傷結果,全部清晰地記錄在案,也并不像是遮掩什麽事弄出的□□。

不過,若是将同時期其他城市的報案率及案件類型,以及倫敦往年同時期的報案率及案件類型拉出來比一比,就會發現最近倫敦的報案率明顯偏高。更加醒目的是,倫敦近期的報案新增的還不是偷錢包丢手機這種小事,而是致傷致亡的人命案件,就好像意外死亡案件全都集中在這個時候似的,透露出一股詭異。

費沃斯來到蘇格蘭場,由于他過去多次幫助蘇格蘭場破案,是個挂名顧問(在這裏他可比夏洛克讨人喜歡),又是雷斯垂德的兒子,因此一路上幾乎是暢通無阻。

來到雷斯垂德的辦公室,一個小警員正從裏面出來,雷斯垂德一眼就透過玻璃門看到了費沃斯的身影。

“你怎麽來了?”他有些驚喜。

“最近倫敦出了點事。”費沃斯在雷斯垂德的示意下坐下。

雷斯垂德回憶了一下,搖搖頭,“不,最近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案件,我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說完他好似想到什麽,語氣警惕了一些,“是麥考夫讓你來找我嗎?”

雷斯垂德曾多次抱怨過麥考夫那驚人的控/制/欲,在他的抱怨下,麥考夫只好承諾不再監視他,但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如果麥考夫會輕易放棄,夏洛克也不會常常對着他破口大罵了。

于是,只要麥考夫不表現出來,做得隐蔽些,雷斯垂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不知道了。

這也是這次麥考夫沒有親自前來或者找夏洛克前來,而找了費沃斯的緣故。

“當然不是。”費沃斯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說謊,“您知道的,我的組織也在關注着倫敦的安危,最近顯然有一些非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想到費沃斯建立的那個組織,雷斯垂德勉強點了點頭,“好吧,可到底發生了什麽?”

費沃斯把案件記錄和對比圖發到了雷斯垂德的電腦上。

看記錄的時候雷斯垂德沒什麽反應,看到後面兩張的時候他漸漸蹙起了眉頭。

“意外死亡案件确實多了不少,但我看不出這些案件有什麽關聯。”雷斯垂德給外面的警員打了個電話,把近三天的死亡案件檔案拿了過來。

第一樁:管理人員違規室內吸煙,致啤酒倉庫失火,幸好當天下雨,他們脫了衣服滾進了水塘裏,又被及時發現,兩名管理人員燒傷不算嚴重;③

第二樁:出租車司機夜路酒後駕駛,致一對情侶一死一傷,司機已認罪羁押;

第三樁:上班族通勤路上因建築工地螺絲松動,被高空墜落的建材砸死;

第四樁:醫生術前吸食du品,導致手術失敗病人死亡;

第五樁:抑郁症患者病情好轉後自殺身亡,家屬控告心理醫生;

第六樁:遛狗老太太撞見鬼屋主題館的恐怖氛圍裝飾,驚吓之下心髒病發作不幸死亡;

第七樁:五名初中生在池塘嬉戲,其中一人被水中廢棄漁網纏繞腳裸後溺亡,另一人救人時溺亡……

“我不覺得這些人之間會有什麽共同點,他們居住的地區、年齡、職業、經歷、作息等等全都不同,如你所說,唯一的蹊跷就是他們的事件事件撞在了一起。簡直……就像《死神來了》一樣。”

費沃斯翻閱了一遍這些資料,重點是那些筆錄,末了,他啪地一聲合起資料,回複雷斯垂德:“這不是神明作祟,只不過是一場或然性連環殺人案(概率殺人)④。”

“你是指概率殺人?”雷斯垂德有些難以置信,他辦案這麽多年,從未接觸過概率殺人,頂多是一些巧合導致的烏龍死亡,就這也是極其罕見的案例。

概率殺人,這更像是推理小說中的故事。

“是的,這本是最完美的犯罪方法,但這個兇手顯然已經沉迷于此,他不斷地下手,現在浮上水面的也只是成功的一小部分而已。他的手法太粗糙了,只是個自作聰明的家夥,若不是監控太少⑤,我什麽都不需要說你們就能抓到他。”

概率殺人,是指提升意外事件的發生概率,從而達成使被害人意外死亡的目的。

費沃斯指着第七樁案件說道:“正常情況下,池塘本身就有一定概率使人溺亡,哪怕這裏有禁止游泳的标識,也總有些人會挺而犯險。而兇手需要做的只是在池塘中丢入一張廢棄漁網就會提升池塘使人溺亡的概率。他沒有對特定的人下手,他希望有人在這裏溺亡,幾天後幾年後都無所謂,總有人會因此而死。他不在乎死的是誰,他僅僅是在享受着像上帝一樣操縱人命的快//感。”

費沃斯的解釋讓雷斯垂德感到毛骨悚然。一張被随意丢棄的漁網就是一場精心布局的殺人手法,也許某一天,一個在暴雨天墜落傷人的廣告牌是因為有人在幾個月前稍稍擰松了螺絲,但這看起來只是一場再常見不過的“意外”。

“必須阻止他。”雷斯垂德堅定地說道,他立刻招呼人成立專案組。

費沃斯作為顧問一同參與了這場會議,然而面對雷斯垂德的講解,其他人面面相觑,并不信任。

“我理解這樣一來案件增多的理由就有了,但這真的不是想象力過頭了嗎?……我是說這太匪夷所思了。”一位警員說道。

“假設我們認為溺亡案确實是丢棄漁網人的布局,但其他的呢?我們可不能把所有的意外事件都歸結于概率殺人。”另一名警員也跟着出聲。

“這都是有頭有尾已經結案的事情,沒有必要因為無端的猜測重啓調查,我們已經夠忙得了。”

費沃斯實在聽不下去這群蠢貨的發言了,他按了按太陽穴,深感自己應該多向夏洛克學習,而不是在長大後變得越來越“寬容”。

“閉嘴吧,你們這群蠢貨。”他也确實有好好地向夏洛克叔叔學習,“翻開這些案件資料,動動你們的大腦。建築工地事件中,從上班族的家庭地址和公司地址來看,他的通勤路線并不會經過建築工地,顯然是出了什麽情況使他不得不繞路。我想是兇手在某一段路上放有路障,目擊者中不會缺少同樣繞路的人,你們随便問誰都能知道,上班族只是一群目标中唯一被砸中的那個而已。”

雷斯垂德補充道:“遛狗老人的遛狗路線也需要向家屬确認一下,那家鬼屋主題館已經開業多日,如果經常路過,不會只有今天被吓到的。也許也是路障改變了老人的路線。”

“不是路障。以這位老人的性格來看,如果是路障她只會繼續走而不是改變路線。鬼屋設立在這條年輕化的街上,在這條路上遛狗也不符合老人的習慣,應該是兇手對她說了些什麽——也許是某個超市折扣。”

“那自殺總不算在內了吧?”有個警員輕聲嘀咕。

“病情好轉的病人突然惡化,我想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她可能遭受了什麽刺激,你應該去排查她的通話記錄,調查她的行動路線而不是草草結案。”

有了這個警員地前車之鑒,其他人老實了許多,一個接一個安靜地提問。

“啤酒倉庫失火看起來完全是員工導致的,這也是布局嗎?”

費沃斯耐着性子答道:“倉庫管理員經常會私自販賣貨物,尤其是啤酒這種,如果有人以煙作為賄賂,那麽不允許攜帶香煙的管理人員身上出現了香煙也就可以理解了。正因為平時被公司要求禁煙,當香煙到了手裏的時候他們才會忍不住嘗試。那天下着雨,即使國家禁止室內吸煙,他們也還是會偷偷在室內抽煙,并且會存在一種僥幸心理,覺得下雨就不容易着火,抽起來更加放肆大膽。具體情況你們應該去聯系當事人重新做筆錄。”

“等等!”雷斯垂德提問,“你的意思是,向倉庫管理員購買酒的人就是兇手。”

費沃斯看着他,點了點頭,“不僅如此,賣給司機啤酒的人也是他。”

根據肇事司機的筆錄,他會喝酒是因為那天晚上他載了一個剛結束派對的年輕人。派對上剩下了不少啤酒和未開封的披薩⑥,他本來打算是倒垃圾桶的,後來發現自己錢包在派對上弄丢了,就拿那些東西給司機抵車費了。

而随着夜深,後座散發出濃烈的披薩味,感覺到饑餓的司機忍不住把披薩配酒吃了下去,結果酒駕加上惡劣天氣,他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前方有兩個年輕人,直直地撞了上去,釀成了一場悲劇。

總算是有了一點這個在幕後操控人性命的惡魔的消息,衆人打起精神,準備好會議一結束就提審司機,盡可能地問出犯罪嫌疑人的特征。

可惜,那天下着雨,犯罪嫌疑人的穿着很嚴實,他們能獲取到的信息并不多,這樁本來就難以裁定的連環殺人案更加毫無線索了。

縱觀歷史上的一些連環殺人犯,他們做下案件之間都會有共同點,或是鐘情于同樣形象的受害者、或是喜好同樣的殺人手法、或是同樣的手法藏匿屍體,這些共同點往往是警方破案的突破口。但這次這個連環概率殺人犯卻讓人找不到那個“連環”的點。

其實對費沃斯來說,這個人的作案并不是完美無缺的。

“他喜歡掌控人的性命,可他的布局往往要花費許久才能實現,所以他一定會通過別的方法來享受自己的‘成果’。”

雷斯垂德若有所思,“你是說訃告嗎?如果從訂閱報紙的人中找,這太廣泛了。”

“不止如此,如果我是犯下了多起完美犯罪的兇手,我一定會嘲笑警方的無能,我是掌控生命的神明,而警//察?那只是一群不明所以的愚人,我将他們耍得團團轉。”費沃斯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仿佛他就是那個真兇一般。

像警方挑釁,許多連環殺人犯都會這麽做,他們中也有不少人是因此而落網的。

“耍得團團轉……”雷斯垂德有一下子明悟了,“他在看着蘇格蘭場!他就住在這附近!”

可蘇格蘭場附近住的大多數非富即貴,要排查起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過去是個醫生,因為醫療事故被吊銷執照,現在也許是那位抑郁症病人所在社區的管理人員,你們可以和第四樁案件中那位醫生的人際圈對比一下。”費沃斯給出了答案。

無論多少次,雷斯垂德還是忍不住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失火案、酒駕案、高空墜物案、遛狗案和溺亡案,在這些案件中其實兇手并不在意受害者是誰,會造成什麽後果。但醫生案中,他的針對性卻很明顯。同時,他會知道抑郁病人的信息也很可疑,考慮到這位抑郁病人就住在附近的社區,所以我懷疑他可能是社區中的一員。沒有背景擺平醫療事故的他住不起這裏的房子,那他就只可能是這裏的社區員工,住員工宿舍。”

“那為什麽不是針對那位因醫療事故去世的病人呢?”

“要讓一位病人‘意外’死亡太簡單了,可他卻選擇了從醫生身上下手,選擇了最不意外的手法。一般人怎麽可能會知道一位技藝高超的醫生是瘾/君子呢?他認識那位醫生,并且有所過節。他的行醫執照被吊銷了,從此再也做不了救死扶傷的醫生,于是他的心裏産生了扭曲,他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致人死亡。他學過醫,所以他能看出那位遛狗的老太太有心髒病。當他犯下多起案件,自鳴得意、被沖昏了頭腦之時,他便想到了複仇。這種心理扭曲的的人一旦掌控了力量,絕對不會放過和自己有過節的人。”

雷斯垂德根據費沃斯的說法,确實找到了那個兇手,兇手宿舍房間的窗戶正好能看到蘇格蘭場的大門,牆面上也貼了幾位死者的訃告。

對于這種概率殺人來說,取證是非常困難的。本次事件中好幾樁案件都無法起訴他,但因為多次成功,逐漸自大的他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把柄。比如溺亡案中收購的漁網、醫生案中的du品等等,還有一些正在實行未見成效的‘意外’殺人案件,足夠他蹲大牢了。

更別提還有某個在家恭候多時的男人的助力,這個兇手所有能起訴的罪證都被集齊了。

這件事告一段落後,雷斯垂德也總算是恢複了正常的下班時間。

當費沃斯的屬下報告他,雷斯垂德因為破了一樁大案攜“家屬”出去旅游時,他忍不住呢喃:我就是個工具人。

兢兢業業的工具人決定叫來另一個熊孩子讓老父親好生頭疼一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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