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夜晚,韋沐處理完政務後,跟李德昌道:“下去吧。”

李德昌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當下遣退了甘泉宮裏裏外外服侍的人,偏殿的自然也驅散了。只剩下他自己遠遠的在甘泉宮門口守着,不許別人靠近。

韋沐起身,邁步朝甘泉宮走去。

每走一步,心裏的激動也多了一分,等他站在偏殿的門口的時候,居然有種毛頭小子第一次的激動跟無措感。

“真沒出息……”韋沐自我調侃了一句後,推開偏殿的大門,随手關上。

屋子裏黑漆漆的,只在卧室那邊點了一盞油燈,順着那亮光,韋沐走了過去。

遠遠的,一個女人的影子映在牆壁上。韋沐的腳步一頓,眯眼打量着坐在那的人。

她換上女裝的樣子,讓韋沐看得有些出神,少女的青春氣息透露無遺,讓他本就有些微微激動的心更加迫不及待起來。

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那一身難看的太監服遮掩了她太多的美貌跟身材了。

韋沐喉間滾動了幾下後,迳直走了過去。

趙華早就聽到了腳步聲,當看到那人站在面前的時候,她動了下已經跪坐了許久的腿,麻了。

但她還是忍着不适,起身重新行禮跪下,“民女陸昭華,參見陛下。”

趙華,昭華?原來昭華才是她的名字。

“起來吧。”韋沐站在那道。

陸昭華不動,依舊跪在那,須臾後才道:“民女自知罪不可赦,民女也不敢奢求饒恕,只是民女有一事相求,還望陛下成全。”

韋沐看着她,眸子一閃,心頭忽然就多了一絲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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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還真的是有目的的接近他。

韋沐壓下心頭的不滿,想到她那天說的夢話,想來也是情有可願,片刻後才道:“你且說來。”

這就是答應了。

陸昭華心頭一喜,磕頭道:“民女本是江南人士,家裏作的是茶葉生意,是龍井茶的皇商。能成為皇商,是民女全家的榮幸。但後來,杭州知府許淮讓我父交納多項名目的苛捐雜稅,我父一開始老老實實上繳,後來名目越來越多,我父變賣了幾處家財後終究不堪忍受,也只能昧着良心低價收茶農的茶。一環扣一環,茶農們沒了錢,種出來的茶葉自然就差了檔次,三年前開春采摘的第一批新茶交上去後,許淮誣陷我們家以次充好,最後居然也不給我爹辯駁的機會,當場就将我爹斬殺,最後更是帶人洗劫了我家。民女倉皇之中逃了出來,想要入京伸冤。許淮為了殺人滅口,一路追殺民女,恰巧當日是新一批宮女跟太監入宮的日子,民女慌亂之中混了進去,許淮的人緊追不放,逼不得已,民女才……才假扮太監混入宮中……民女只希望,陛下能給我們陸家一個沉冤得雪的機會,給更多的茶農一條活路……”

韋沐想過很多理由,唯獨沒想到這一條。

當下心情十分複雜。

“許淮現在是正三品戶部侍郎,誣告的罪名你可知曉?”

“民女知曉。”

“民告官,你可知不管對錯,就要先受釘刑?”

“民女亦知。”

韋沐看着那個跪在那但脊背卻筆直的女子,與之前那個小太監判若兩人。

“既然知道,你還要告?”

“是……”陸昭華擡起頭,巴掌大的臉上寫的都是堅決,“如果能還我陸家一個清白,能給江南的茶農一條活路,民女這條命,也就值了。”

韋沐沉聲道:“你還有別的路可以走的。”韋沐的意思是,只要她跟了他,他自然會為她作主。

可陸昭華有陸昭華的堅持,她想以陸家女兒的身份來做這件事情,告訴江南的百姓,他們陸家,從始至終都是有當擔的人家。

“陸昭華這條命,早就多活了三年多,已經是偷來的了。”

韋沐瞪着她,這是一心求死了?

他忽然就十分生氣,當下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拽起來,而後低頭看着她,“就這麽想死?你明知今日朕前來是所為何事。”

陸昭華自然知道,她一言不發的退後一步,柔夷顫抖着解開了自己的腰帶,淺綠色的羅裙掉溜下來,露出同色的抹胸。

鼓鼓囊囊的胸口跟他平時看到的一馬平川比起來又是另一番風景。

韋沐胸口起伏着,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別的,只看着她動作緩慢,最後一身赤裸的站在他面前。

韋沐這下是真的生氣了。

她這是拿自己的身子作為讓他幫她陸家伸冤的籌碼了是嗎?

他首先是大魏的皇帝,一切危害大魏江山社稷的事情他都會嚴懲不貸。他是想占有她,想睡她,可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她單方面的冠以這樣的名目下睡她。

還是說,在他的眼裏,他就是個沒有底線的昏君?

韋沐眸子一寒,剛才再看到她起的浴火頓時就熄滅了,既然她想做個烈女,那他就成全她。

“明日你且去大理寺擊鼓,自然有人受理你的案子。要是你所言句句屬實,朕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要是你敢誣告。朕會讓你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說完,甩袖離去。

等人走了很久後,陸昭華才回神,淚眼漣漣的看着敞開的大門,那裏,什麽都沒有留下。

第二日,有人給她送來出宮的權杖。

陸昭華接過,依舊一身太監服打扮,離開了皇宮。

出了皇宮,陸昭華找了個偏僻的地方脫去外面的太監服,露出裏面一身女裝。她摘了帽子,将一頭長發放下後,整理了下儀容儀表,腳步堅定的朝大理寺走去。

巳時的大理寺還是一片安靜,門口的士兵威嚴的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長矛站在那,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

陸昭華走到大理寺門口,站在那看了許久後,一咬牙,提着裙擺上前。

她走到擱置在一旁的鳴冤鼓面前,拿起上面的鼓槌,咬咬牙,舉起鼓槌敲了起來。

“咚咚咚……”門口那倆士兵看了她一眼,繼而收回視線。

鼓聲停下不一會兒,從裏面出來倆帶刀的官差,在看到陸昭華的時候眉毛一挑,“你敲的鼓?”

“是。”

“你可知道這是裏大理寺,不是京兆尹,大理寺專管官員的案件。”

“民女知曉。”

那官差見狀不再問了,轉身道:“跟我進來。”

陸昭華跟上。

進了大門,迳直往裏走,就是公堂。

堂上已經坐了三品大理寺卿左君。

這個人陸昭華知道,在宮裏混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皇帝身邊的幾個心腹,這個左君,就是其中之一。

左君不怒自威,他看着臺下走來的女子,只覺得有些眼熟,但他很确定不認識對方。

“臺下何人?”左君問。

“民女陸昭華,拜見大人。”

陸昭華跪下磕頭。

左君見狀,“有何冤屈?”

于是陸昭華就将當年陸家被當年的江南知府官如今是三品戶部侍郎許淮官商勾結陷害最後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江南知府,四品官,放在京城不算什麽,可放在地方,那就是一方大員。更如今,那人是三品戶部侍郎了。

左君啪得一聲拍響了驚堂木,“狀告當今戶部侍郎,你可知道得先滾釘板?死了,算你倒黴,活了,本官才會接你的狀紙?”

“民女知曉。”陸昭華聲音平淡無波瀾的道。

左君看着她,還是覺得這個女子面熟。本想好言相勸,但這女子的聲音,還有這神情,都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冷靜的有種不識好歹的錯覺。

“既然你都知曉,那就先過釘板,過了,本官自然受理,來人,帶下去。”

旁邊立刻有官差上前,一左一右箝着她的胳膊将她帶下去了。

當陸昭華被人帶到一旁的屋子裏,看到放在那足足有一丈長三尺寬的釘板床的時候,縱是陸昭華存了死心,此刻看到露出的釘子上顏色泛黑,隐隐透着一股子說不上的味道的時候,陸昭華的心裏還是忍不住的害怕。

但這是她唯一為陸家伸冤的機會了。并且,陛下既然讓她來,她想,別的不管,就看在她救了小皇子的分上,陛下也會給他們陸家一個清白的吧。

想到這裏,陸昭華心頭硬了硬。

站在一旁的官差将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當下語重心長的道:“姑娘,民告官本就是一條不歸路,這釘板床滾下去,不死也要脫層皮,你可想好了?”

陸昭華對他感激的點點頭,而後一言不發的朝那釘板床走去。

皇宮內,韋沐将手裏的奏摺一放,問:“什麽時辰了?”

“巳時一刻。”李德昌回答。

韋沐聞言,眉頭不可察的皺了下,這點她應該已經到了大理寺了吧。

民告官,先過釘板床的規定他自然知道。

昨天這麽說是因為生氣,本想說出來吓唬吓唬她。早上雖然也派人給了她牌子,但還是希望她深思熟慮一晚上後會選擇別的路走。

可結果是她并沒有選擇來求她,而是舍近求遠的去大理寺了。

想到那一身潔白的肌膚,要是被那釘板床紮得一個窟窿一個窟窿的……

只一想,韋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不行,既然是朕看上的人,沒道理不維護的,都說了,這皇宮裏的女人都是他的,他的女人,誰敢傷害?

“備馬,朕要出宮一趟。”韋沐起身走了出去。

李德昌一愣,立刻跟上。

須臾後,韋沐帶着李德昌離開大內,直奔大理寺。

陸昭華走到那釘床前站定。

那官差見她心意已決,搖頭嘆了口氣。

他在大理寺這三年,民告官的也見過幾例,但就沒幾人能熬過着釘板床的。有個熬過去的漢子,雖然大理寺接手他的案子,可他自己還是沒熬到案子宣判,人就沒了。

“釘板床長一丈,寬三尺,你需要在這上面來回滾兩次,兩次之後,命大,還活着,你這案子,大理寺才算接了,明白嗎?”

“民女明白。”

“那就準備吧。”

官差走到一旁看着她。

陸昭華心裏怕得要死,渾身都發軟,但還是硬着頭皮上了。動作越慢受罪也多,還不如一鼓作氣,身上的衣還能當緩沖。

當下眼睛一閉,心一狠整個人都躺了上去,那釘子就穿透了她的外衫,她咬牙迅速的滾着。

“啊……”一聲慘叫無法抑制的從她嘴裏傳來。

之前想的好,要快速通過,可真當她當上去滾的時候,每一下都疼得鑽心,動作自然就慢了。

韋沐匆匆趕來,還沒靠近就聽到那一嗓子慘叫,當下臉色陰沉得不行,腳步更是加快的跑了過去。

當他趕到的時候,陸昭華剛滾完了一遍,此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到處都是紅點點,就跟盛開的梅花似的。

韋沐看得心裏一抽,心尖上毫無預警傳來的針紮感讓他怔愣了下。這種感覺,許久不曾有過。

就在他怔愣的功夫,地上的人動了下。

陸昭華閉着眼睛不敢看那釘床,她怕她再多看一眼,就沒勇氣再躺上去了。

于是她吃力的撐着身子半跪坐起來,咬着已經被咬出血的嘴唇,準備再一次躺上去。

韋沐一看,頓時一肚子氣。

他是大魏的皇帝,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不來相求,卻要來滾這釘板床?是不是他這個皇帝做得太失敗了?

韋沐也不知道該氣誰,但自然是做不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再上面滾一趟的。

當下上前,繞過釘板床将正要躺上去的陸昭華拽得一個趔趄。

“啊……”陸昭華被一拽,只疼得渾身打顫。

韋沐見狀,立刻松開手,但聲音還是無比的寒冷道:“就這麽想死?”寧願來滾這釘板床都不願意伺候他?

聞言陸昭華猛的睜開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陛下……?”

一聲陛下,讓本來站在一旁看戲的兩個官差一怔,随即立刻跪了下去。

韋沐寒聲又問了一遍,“真的想死嗎?”

陸昭華眼眶一紅,眼淚滾落下來,她咬着嘴唇搖頭,“奴才怕死,也想茍活,以前謹小慎微的活着,就是想報家仇……”說到這裏,陸昭華疼得已經快說不出來話了,但還是強忍着道:“奴才知道……陛下是為奴才好……可奴才……奴才犯了欺君之罪,只想在死前,給陸家一個清白。”

韋沐看着眼前瑟瑟發抖一身狼狽的女子。

不過就是泡得一手好茶,怎麽就讓他惦記上了呢?

此刻看她這般梨花帶雨的樣子,韋沐平靜如同深潭的內心,終于起了連綿的波瀾。

當下也不管了,彎腰将人抱起,轉身就走。

本來還在傷心的陸昭華感覺雙腳忽然騰空,雙手下意識的就摟住了身邊的支撐點。

雖然渾身都疼,但還是忍着看着韋沐,不解的喊了一聲,“陛下?”陸昭華瞪着一雙大眼,眼裏還挂着淚水,那模樣,再一次讓韋沐的心頭蕩漾了起來。

“做朕的女人,朕給你撐腰。”

陸昭華看着韋沐,見他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在宮裏待了這麽些年,皇帝的無情她自然是看在眼裏的,後宮佳麗,他說殺就殺,這樣的人,她害怕……

韋沐見她不回答,氣得不行,但還是抱着人走了。她這一身傷,還是先處理下再說話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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