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顧折風

主持人的嘴巴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

臺上的崔歐寧眼神堅定，看起來并不像在開玩笑。

“額……這個……”主持人忍不住将眼光瞥向側臺的導演，希望他想個辦法救場。

然而他眼睛剛瞥過去，就被一張英俊到屠滅生靈的臉完全吸引住了，主持人差點驚的從位置上跳起來，“顧……顧影帝！？”

他這聲一出，全場嘩然，無數選手順着他的視線偷偷站起身伸長脖子向後臺看去。

導演在剛剛短短的幾分鐘裏已經接收了白震傳來的信號，此時趕緊道，“顧影帝是我們的外援導師，大家歡迎！”

外援導師！顧影帝！老顧家的小少爺！顧折風！

這是平常見一面都要笑醒的大佬級人物啊！居然要和他們一起拍綜藝！

選手們發了瘋一樣的鼓起掌來，工作人員緊急布置位置，顧折風走到舞臺最邊側鞠了一躬，淡然道，“很榮幸能以導師的身份加入節目組，祝大家都能表演出自己的風采，謝謝。”

別說選手了，這些導師們也都受寵若驚，顧折風往旁邊一坐，所有人背都挺直了不少。

崔歐寧在主持人一開口喊顧影帝的時候就愣住了。

他站在舞臺上，聚光燈明明打在他的身上，他卻覺得自己不如後臺黑暗處的顧折風，萬分之一明亮。

他看着顧折風走到臺邊說了些話，看着顧折風走到座位旁，看着顧折風翻看資料。

他的眼睛一直落在顧折風的身上。

好在所有人都看着顧折風，沒有人發現他的不同。

對于崔歐寧來說，人世間并沒有太多值得留戀的東西，花一折就斷，月亮遙不可及，風沒有實體，雪終究會消融。

唯有顧折風，是他灰暗的生命裏，為數不多的念想。

是他嗤之以鼻的浪漫中，最向往的風花雪月。

可惜，依舊太遠了。

重生前他觸及不到，重生後怕也好不到哪去。

崔歐寧收回目光，落在地上。

坐在導師位置上的顧折風翻開工作人員準備好的選手資料，在屬于崔歐寧的那一頁停了下來。

“崔歐寧？”

他輕念了一句，讓在場其他人心頭一跳，忍不住讓其他人想入非非起來。

因為臺上這個選手，叫崔歐寧。

那個剛出車禍死掉的影帝，也叫崔歐寧。

最主要的是，大家都知道，顧折風和崔歐寧，不和。

崔歐寧曾經放過狠話，凡是顧折風拍的電影，他一概不接。

他放狠話顧折風也放狠話，崔歐寧不是說他拍的電影都不接嗎，那照邏輯推斷，電視劇就能接，既然如此，那他從今以後再不拍電視劇，就只拍電影，膈應死崔歐寧。

這事別說娛樂圈，凡是知道崔歐寧和顧折風的，基本都知道這回事。兩方之所以還沒鬧大，得虧崔歐寧和顧折風都不是走的偶像路線，大多是劇粉，沒什麽粉真人的。

要是兩人是個同等級別的偶像愛豆，估計要引發一下第N次世界大戰。

因此聽到顧折風問話，主持人趕緊道，“對對對，就同名，同名，同名而已。”

顧折風看着資料，輕聲哦了一聲，并沒有任何反應，主持人這才放下心來。

幸好顧影帝不是小氣的人，不至于因為一個名字為難一個小選手。

顧折風看着資料。

十八歲進入創明娛樂做練習生，二十一歲和萬智以WC組合成員身份出道，二十四歲組合解散單飛，二十四到二十七歲三年時間拍了不少電視劇……

的龍套。

一寸照片上的青年笑容看起來燦爛，但笑意卻未達眼底。

顧折風又看了看臺上的崔歐寧，雖然妝畫的很糟糕，但遮不住他挺俊的鼻梁和臉部俊朗的輪廓。

是個美人胚子，和那個靠臉吃飯就會餓死街頭的崔歐寧完全不一樣。

這個也叫崔歐寧的男人，除了名字和身高，和他認識的崔歐寧，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這個事實讓顧折風不由得多出了一點不高興，明明臺上的崔歐寧半點沒招惹過他，他卻莫名的對他心生怨氣。

主持人小心翼翼的越過女導師，問最側邊的顧折風，“那個……顧影帝？我們現在開始？”

“可以。”顧折風道，“我也挺久沒聽《我們是共産主義接班人》了，是時候聽一遍，陶冶一下情操了。”

本來想讓導演剪掉這一段重新拍攝的主持人欲哭無淚。

顧折風都開口了，不能讓崔歐寧瞎搞也只能這樣了，主持人道，“那有請……崔……歐寧，開始表演吧。”

樂隊老師緊急複習了一下《我們是共産主義接班人》的旋律，趕鴨子上架失敗後，工作人員不得不直接請出了原版伴奏。

音樂響起的一瞬間，全場都忍不住一抖，感覺整個錄影棚都莊嚴肅穆了起來。

臺上的崔歐寧自音樂響起的那一刻，眼神就開始不同，也說不上來什麽不同，但那種吞山移海的氣勢，正象征着年輕的共産主義接班人的朝氣蓬勃與堅定信念！

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

随着音樂，崔歐寧擡起手臂，在入主歌的一瞬間，他的舞蹈和歌聲同時響起，“我們是共産主義接班人……”。

那是怎樣的一種舞蹈啊！他僵硬的手臂在空中揮舞着，時而畫圈、時而上下浮動，像鴨子拍水，像小雞啄米、像企鵝跑步。

那是怎樣一種歌聲啊！他的音調起起伏伏，脫離原唱創造出了新的音樂。他的每個音節都與節奏的鼓點競相追逐，就是不在同一刻出現。

全場所有人都張大了眼睛，看着這驚天動地的一幕。

導演轉頭看向後臺候場的萬智，木然道，“你當時是怎麽，鼓起勇氣和他組隊出道的？”

萬智不可思議道，“不……他平常不這樣啊……”

顧折風在崔歐寧聲音響起的一瞬間，就想拔下耳機的。

但他還沒拔下耳機，他的眼睛就已經被崔歐寧荼毒了。

很好，他終于找到了兩個崔歐寧的另一個相似之處。

真令人高興呢。

唱歌跳舞差成這樣的人居然有勇氣做唱跳出道的愛豆，真是糊的情有可原。

已經死翹翹的真唱跳愛豆崔歐寧發出了無辜的哭泣。

因為音樂只截取了一段，所以只有一分多鐘。

導演心想，幸好只有一分多鐘，再長我就堅持不了了。

音樂停止後，整個會場陷入了沉默。

直到不知哪裏傳來的一聲“噗嗤”聲帶動了所有人，接着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連導師和主持人都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了起來，連顧折風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

差勁是真的差勁，好玩也是真的好玩。

任臺下的笑的東倒西歪，崔歐寧站在臺上，氣定神閑，我自巍然不動，一副高手風範。

制片人拍了拍導演的肩膀，“雖然眼睛耳朵疼，但至少有個好消息，我們有了個上熱搜的素材了。”

導演指了指顧折風，比了個2，“不，兩個。”

崔歐寧表演完畢，接下來是導師評價時間。

幾位導師笑夠了，到了評價環節，有點笑不出來了。

導師之間一臉便秘的互相看看，最終負責rap的導師王恒恒道，“額，崔歐寧，首先選這首歌呢，非常有勇氣，只是你還是需要再加強一下。”

崔歐寧謙虛的問道，“哪些方面呢？”

王恒恒被他的厚臉皮驚到了，憋了半天，“各個方面。”

另一個負責vocal的導師方瑞說話就狠多了，“我覺得你音準音調都太差了，完全不像唱歌，以至于我都聽不出你的音色，建議你多聽聽多學學。”

他的話讓主持人突然來了靈感，他靈機一動，道，“不如方老師現場教學一下吧。”

臺下選手們起哄，王恒恒也道，“我也覺得可以，方老師來一個！”

臺下選手喊道，“方老師！來一個！方老師！來一個！”

方瑞也很想秀一下，畢竟來這個節目做導師也是為了曝光自己，所以推脫了兩句就開始唱了。

他也是選秀出身的，實力自然毋庸置疑，無功無過的唱了一首之後，現場很給面子的歡呼起來。

主持人道，“大家覺得方老師唱的怎麽樣！”

“超——級——好——”

主持人沖臺上的崔歐寧打了個眼色：快接話！感謝方老師！

崔歐寧茫然，“啊？”

主持人見崔歐寧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樣子，不得已開口給崔歐寧遞話，“怎麽樣，歐寧，有沒有覺得受益匪淺？”

崔歐寧雖然并不知道方瑞秀了一把歌喉和自己有什麽關系，但是還是老實道，“受益匪淺。”

崔歐寧表演的是唱跳，方瑞秀了一把，唯一的女導師，負責做dance導師的毛佳佳當然也得秀一把。

更何況毛佳佳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要是今天CUE了方瑞沒CUE毛佳佳，估計當場就要被毛佳佳記恨上了。

于是主持人道，“那既然這樣，再給你一個機會，現場學習一下跳舞怎麽樣？”

你們說怎麽樣就怎麽樣喽。崔歐寧乖巧道，“很榮幸有這個機會。”

然後主持人問了他主持生涯中最後悔的一個問題，“那你想選哪位導師教你跳舞呢？”

現場導師四個，抛開顧折風這個看戲的，其實一直也就只有三個導師，方瑞是個歌手，王恒恒是個RAPPER，毛佳佳是某個女團的舞蹈擔當，只要不蠢，就會順着主持人的話往下說，請毛佳佳來教他跳舞。

只！要！不！蠢！

但是主持人忽略了兩個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的因素。

一是臺上這個崔歐寧，根本不知道毛佳佳是誰，他對毛佳佳的印象，還停留在了剛剛那個“演技很差哭戲很假”上。

第二個因素，是在主持人說教跳舞的一瞬間，崔歐寧腦子裏浮現起的，是曾經他和顧折風唯一合作的一次電影。

那是崔歐寧自己投資做導演拍的一部電影，裏面有個場景，是顧折風飾演的角色，在凄風苦雨的寒窗旁，跳了一首《化蝶》。

這個舞太難了，聊劇本的時候崔歐寧想着要不要找替身，但顧折風說不要，他自己就會跳。

崔歐寧坐在鋼琴凳上，開玩笑說，那你跳來我看看。

結果顧折風真的站起身，将外套甩在崔歐寧的腿上，就着音響裏的音樂，給他跳了一段。

那天也是大雨，回來的時候顧折風淋了一身，在崔歐寧家裏換了他的衣服。崔歐寧的衣服對于顧折風來說有些偏大了，可顧折風就這樣穿着不合身的白色襯衣與黑色綿綢褲，在就着月光飄入窗臺的細雨裏，如神仙墜落雲端，就這麽飄到了崔歐寧的心裏。

“你想要誰教你跳舞呢？”

在主持人問話的那一瞬間，他下意識道：

“顧折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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