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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之前時玖就一直對軒寒的行為感到疑惑, 畢竟他的行為和臺詞實在是太自然太純熟,和他們這些束手束腳的玩家感覺完全不一樣。現在想來,比起玩家, 軒寒更像是整個劇本的“引導者”和“推進者”。
之所以在最初的時候會認為軒寒是玩家,也是因為軒寒和“陳柔”之間那種毫無戀愛感的冷漠, 似乎只有被迫安排角色的兩個玩家才會因為突然被稱為“情侶”才表現出那樣的冷漠。
現在想來, 也可能是因為軒寒從一開始就明白他“鬼”的身份。
與此同時, 表現得太有戀愛氣氛的角色, 其實同樣很可疑。時玖這麽想的時候, 看了一眼攙扶着顏茵茵從頭到尾噓寒問暖小心翼翼的齊斌, 那關心照顧的神情騙不了人, 就算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都不可能表現得這麽親密自然,至少應該像顏茵茵那樣羞澀喜歡又有些放不開才對。
時玖的大腦好像突然通了一樣,這會兒看程千柔和顏茵茵之外的每個人都像是“鬼”。
不過礙于劇本, 就算時玖想通了, 他也不可能把這些直接告訴顏茵茵她們, 只能看看軒寒究竟什麽時候露出真面目來。
在沒有山路的情況下,下山的道路時而平坦時而又極為陡峭,周圍都是漆黑一片的樹林,除了軒寒手中的手電筒之外甚至沒有半點星光和月光,他們只能攙扶着一棵棵密密麻麻的樹,有時候甚至不知道下一秒腳下會踩到什麽。
如果不小心踩中半塌的土壤, 或是踩到什麽石頭,可能就這麽一路滾落下去, 生死不明。
“我之前在山路兩邊的樹林裏看到了一些東西。”時玖的眼睛在黑暗中變成了緋紅的顏色,如果周圍有光亮的話就能看得出來,此刻時玖雙眼中的紅色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深都要豔, 甚至開始向暗紅的顏色接近。
只是因為周圍的光線過暗,就算有人注意時玖的眼睛,隔着厚厚的鏡片恐怕也察覺不到他的眸色和墨黑之間有什麽區別。
這一次時玖并沒有從縫隙空間中拿出道具。雖然魔族的力量被認為“不祥”,可當時玖準備全力而為的時候,确實是魔族血脈本身的力量更加順手更加方便一些。
外族人稱這種力量為“腐朽”,時玖則覺得更像是“破壞”。但對普通的魔族人來說,最多只能讓身體腐朽留下白骨,時玖身體中的血脈能破壞的卻不只是那些比他弱的敵人,還有周遭對他而言脆弱的一切。
就好像時玖現在雖然還控制着力量,但當他右手輕拂過某棵樹樹幹的時候,樹幹上卻留下了深深的指印。
時玖觸碰到的部分,被完全破壞掉了!
“哦,你看到了什麽?”軒寒拿着手電筒向後轉過身來,手電筒的光照亮了軒寒的臉,從骨子裏透出一種陰沉。
“就是你身後的那些東西。”在軒寒轉過身來的一瞬間,時玖感覺到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一些,軒寒身後的背光處更是出現了一片人影,與黑暗中的樹海交錯在一起,像是一堵黑暗中的牆,攔住了時玖他們的去路。
“這些嗎?”軒寒回頭看了一眼黑暗處密密麻麻上百個人影,臉上果真沒有半點的吃驚和意外。
“那些是什麽?!”
程千柔看起來從沒懷疑過軒寒的身份,作為一名輔助醫者也像之前的游戲那樣,下意識去依附身邊的其他玩家。雖然軒寒從一開始就沒有因為程千柔的外貌而對她親近,雖然程千柔自己也對軒寒不怎麽滿意,但在整個游戲過程中,程千柔一直都毫無戒備地站在軒寒的身後。
但現在,當看到軒寒身後出現的那些恐怖影子,和軒寒此刻臉上露出的古怪笑容,支撐着程千柔在噩夢世界存活至今的某種直覺出現,讓她快速向後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某棵樹旁才停下腳步。
“這些?”軒寒用手電筒的光掃過身後,讓時玖他們可以看到一些藏在樹林間蒼白而又麻木的臉,“這些都是同伴。”
另一邊的顏茵茵也已經慌張地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抱着齊斌的手臂,以此來尋求安全感。
“看來這條不是下山的路,軒先生。”時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表情甚是平靜,“也許我們應該走另一條路。”
軒寒卻站在那裏搖了搖頭:“到現在你們還不明白嗎?只要走進這座望陽山,就再也不可能離開了。”
“你果然是‘鬼’。”時玖心中暗嘆了一聲,“在酒店裏殺死那六個游客的人果然是你,如果不是我在走廊裏遇見你,你是不是還打算将剩下的九個人一個個殺死?”
看到軒寒一點都不否認,其他人再次向後退了幾步,離軒寒越遠越好。
“為什麽!”程千柔不敢繼續後退,畢竟再往後就會完全被黑暗吞噬,她不敢去猜測那漆黑一片的樹林裏還藏着什麽,“我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麽要殺我們?”
雖然不想承認,但程千柔的這個問題同樣讓時玖感到困惑。
除非軒寒是瘋子殺人魔,否則他就這麽一直跟着他們行動,引導他們去度假酒店,再費心費力想要致他們于死地……總得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之前酒店裏找到的那些報紙報道的大多都是意外和後續的靈異事件,可從未說過有一個胡亂害人的瘋子在這裏亂竄。
“我沒有惡意。”軒寒舉起雙手,“只是想讓你們變成和我們一樣的同伴而已。”
時玖承認,不管怎麽樣,這個叫“軒寒”的家夥已經是瘋子了。
“你們知道活人被困在望陽山裏有多痛苦嗎?”軒寒竟然用勸解的語氣站在時玖他們對面說,“這座山裏除了樹皮草木之外根本沒有什麽食物,甚至連活着的動物都看不見。最初的時候,我們只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小心觀望,看着那些被困在這裏的活人沒有食物也沒有離開這座山的希望,看着他們在痛苦中漸漸絕望漸漸瘋狂,最終我們還是忍不住了結了他們,讓他們成為了同伴。”
“既然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在最後将那些活着的被困者解決掉,那我們為什麽不在他們感到痛苦之前,就讓他們直接成為同伴呢?”
“只要成為同伴,一切痛苦都不會來臨。只要成為同伴,我們就可以無所畏懼地一起生活,這樣難道不好嗎?”
軒寒說着話的時候,時玖他們身處的樹林突然開始降溫,原本就沒有怎麽停下的風中,又一次開始夾雜雨絲。
“我已經努力把前期工作做得很好了。”軒寒的語氣竟然充滿了誠意,“我帶着你們下車,引導你們上山,讓你們看到了那座度假酒店。在這一路上雖然有艱難,但每個人都充滿了希望,沒有人絕望更沒有人瘋狂!然後按照原本的計劃,你們會帶着一身疲憊在豪華的酒店裏享受最舒适的休息環境。”
“等所有人都酣然入夢,我會以最無聲無息的方式為你們除去将要面對的痛苦。”
“就是在人睡着後,把他們殺死?”時玖明白了軒寒的瘋言瘋語。
“成為同伴不好嗎?”軒寒說這話的時候,身後那些蒼白而麻木的人影漸漸向他靠近,風勢中夾雜着的雨勢也越來越強,甚至開始向一開始的暴雨靠近,“這座山雖然容不下活人,我們卻可以在這裏生活得很好。如果你們希望的話,甚至可以在加入我們之後,繼續進那座酒店休息。”
雨越下越大,夾雜着風,夾雜着枝葉,甚至夾雜着泥沙,讓時玖之外的兩個輔助醫者痛得忍不住閉上雙眼,更顧不上再次淋濕的衣物和頭發。
“雖然這座山總是被狂風暴雨包圍,但只要成為我們的同伴,就不用擔心這該死的風雨。”軒寒在狂風暴雨中依舊平靜地直視着時玖他們,“說了這麽多,相信你們能夠理解。”
“我們已經身在雨中,又何必在意淋濕?”
……
不得不說,如果不是時玖知道這是個游戲,而且是一個麻煩死了的劇本,他說不定真的就被軒寒說的那些話說服了。
“很感人,但抱歉,我們還是得下山去。”風雨中,時玖轉頭看了看程千柔和顏茵茵,萬幸這兩位女性臉上并沒有露出被說服的迷茫表情,畢竟玩家的優勢之一就是分得清現實和虛幻……至少大部分時候應該是這樣。
緋色的雙眼又轉而看向軒寒和他背後的“同伴”們,時玖可以看見軒寒的身體中存在着一枚顏色并不怎麽讨喜的精魄,而後面那數不清的麻木“鬼”影,幾乎每個身體裏也都存在着黯淡淺灰色的精魄,就像他們的表情一樣沒有生機。
軒寒說只要成為同伴就可以在山裏生活得很好,但如果真的如此,為什麽那一個個“鬼”影依舊麻木得像是行屍走肉?
這些行屍走肉之中,又有多少人和這會兒的玩家們一樣,在數量壓倒性的襲擊下不得不選擇屈服?
這些“同伴”真的開心嗎?
“還是要下山去嗎?這倒也并不奇怪,時不時總有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軒寒并不吃驚時玖的選擇,“放心,等你們也成了同伴,就會明白我們的用心良苦。”
說着,軒寒直接關閉了手中的手電筒。
樹林裏唯一的光亮消失不見,無法适應完全黑暗的雙眼一時間什麽都看不清楚。而風聲和雨聲又将樹林裏一些本能聽見的細小聲音全部遮蓋,樹林裏的玩家在這一刻突然體會到了失去視覺和聽覺的痛苦,明知道軒寒和上百個“鬼”影就站在他們周圍,卻根本看不見他們在哪裏,更無法用聽覺來分辨他們的動靜。
“別反抗了。”黑暗中傳來軒寒的聲音,“看看你們那邊的人,再看看我這邊的同伴,反抗還有什麽意義?為什麽總是不肯去選擇輕松而且沒有痛苦的那條路呢?”
“在我的家鄉,投降可是一件比死更痛苦的事情。”時玖的語氣漸漸認真了起來。
在這樣的黑暗樹海之中,時玖卻準确地擋住了一個想要趁機偷襲他的麻木人影,毫不猶豫地伸手“破壞”對方的身體,直接取出了一枚他并不怎麽感興趣的土灰色精魄石。
他可以感覺到這些麻木的“同伴”并不像軒寒說的那麽喜歡“同伴”生活,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些“同伴”就這麽聽從軒寒的命令來襲擊他們,就不值得同情了。
比起暫時沒有什麽用處,顏色也不怎麽漂亮的精魄石,時玖更感興趣的是黑暗中漸漸飄落在地的百元大鈔。只可惜如果時玖現在伸手去觸碰,恐怕會讓那張錢和襲擊他的人影一樣被破壞消失,所以只能眼睜睜看着白花花的錢落到了泥濘地裏。
心疼。
就算現在動手去撿,恐怕也會不小心把錢“破壞”掉。
“你……”軒寒顯然也能夠在黑暗中看清楚時玖的動作,但又根本看不清時玖做了什麽,只能眼睜睜看着背對他的“同伴”緩緩倒在地上,本身就已經不再是活人的“同伴”,或者說是被困在山裏的怪物,倒地之後就漸漸溶于土中。
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個眼鏡小子做了什麽?!
他的手上根本什麽都沒有拿,他到底是怎麽解決掉對方的?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瞬間襲來,軒寒猛地睜大眼睛,伸出手指指向時玖:“先把這個戴眼鏡的小子解決掉!”
在軒寒的命令之下,那些行屍走肉一般麻木的怪物直接向時玖沖了過來,就連一開始沖向顏茵茵和程千柔的怪物,都轉道向時玖襲來。
“快走!”一直保護着顏茵茵的齊斌像是也能夠看見發生了什麽一樣,趁着那些怪物轉道的空隙,趁着有時玖這個誘餌,竟然直接帶着其他兩個輔助醫者找到了沒有怪物攔路的方向,就這麽奮力拖着兩個人沖了過去。
軒寒看到了齊斌的動作,卻只是嘲諷似地笑了笑,并沒有在意,就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現在最大的目标,就是盡一切可能先把眼前這個詭異的眼鏡小子解決掉。
畢竟,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好。
“這樣也好。”時玖也看到了那幾個逃走的身影,不過這樣一來,這些怪物就都是他的了,掉落的道具也都是他的了。
這麽想着,時玖的臉上反而多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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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