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周五, 封揚像往常一樣走到文學院教學樓,他來的早, 教室只有零星的人到了。
他在教室掃視一圈,并未見到蘇晚。
穿過走道,封揚一路走到最後一排的角落坐下。
距離上課還有十五分鐘,教室開始不斷湧進學生, 很多都是從其他教學樓趕過來的人。
“跟我說有什麽用。”
封揚在嘈雜的人聲中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下意識轉頭朝聲源看去,是蘇晚從後門進來。
“和朋友一起去也可以。”郭元洲擠眉弄眼暗示蘇晚,“味道一流。”
蘇晚察覺到視線, 擡眼看去見到最後一排的封揚, 忽然丢下一句:“可以考慮。”
看着朝封揚走去的蘇晚,郭元洲:“……”他意思是讓她和自己一起去!
“可不可以坐這?”蘇晚走到封揚旁邊的位子問。
說的好像之前沒有直接坐過一樣。
封揚望着前方黑板, 并不看她:“沒有人。”
蘇晚壓住眼底的笑意,坐在他旁邊位子, 從包裏翻出書。
在封揚以為她準備繼續‘騷擾’自己時,蘇晚翻開書後,便徑直趴在桌上睡覺。
封揚:“……”離上課只剩下七分鐘了。
蘇晚埋在手臂上, 閉眼就睡, 和她一樣的還有前排的郭元洲。
昨天晚上三個人在東院路熬了一個通宵,今天還要正常上課,只能抓緊課間時間休息。
他們幾個慣常不喜歡高調,開公司的事情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沒有申請校內創業的指标, 意味着要和其他人一樣正常上課。
匡教授進來時,這兩個人還趴在桌上,封揚瞥向旁邊還未起來的蘇晚,抿唇猶豫了會,他垂眼看着自己的課本,只是叫同學起來而已,最後拿起一只筆輕輕碰蘇晚。
封揚第一下力度太輕,蘇晚根本沒有醒來的跡象。
還在猶豫要不要再戳她一次,這時候上課鈴聲響了,蘇晚和前面的郭元洲幾乎同一時間擡頭醒過來。
封揚裝作若無其事收回自己的筆,蘇晚應該沒有發現自己戳過她。
講臺上的匡教授和底下同學們打招呼,蘇晚支起手撐着側臉,将課本抽出來,随後看了一眼旁邊的封揚。
聽課時,封揚脊背挺直,從頭至尾都未變過。
反倒蘇晚,雖然同樣聽着課,但懶散朝後靠在椅子上,偶爾拿起桌上的筆,放在指尖轉動。黑色中性筆夾在白皙指節間,靈活飛轉,像是不會停歇。
下課後,封揚收拾東西離開,蘇晚則朝前面走去。
或許是不準備纏着自己了。
他談不上松一口氣,生活只是恢複原來的樣子。
“你先走,記得讓老二把數據導完。”蘇晚走到前面,對郭元洲道。
“行。”郭元洲打了個呵欠,“你又要去找封揚?”
蘇晚沒回他,轉身出門。
稍微晚了一點,樓道便擠滿人,蘇晚低頭看着封揚站在下一層,随人流往外走。
一直到走出樓道,空間才開闊起來,蘇晚快步上前,終于趕上封揚。
她走到封揚并排,終于讓他注意過來:“你……跟着我?”
蘇晚拿出校園卡:“和朋友一起去食堂。”
封揚覺得蘇晚很煩,但偏偏這麽長時間她并未越線,又有那次雲山畫展的事,他便幹脆随她去。
不過是‘朋友’而已。
食堂兩人坐在一起,蘇晚又不像是個好惹的,封揚這餐吃得格外順利,沒人上來搭讪,也沒有認識的人過來告白。
蘇晚看着對面封揚低垂眼睑,握着學校統一的白色塑料飯勺,慢慢吃着飯菜。她之前便發現他對吃飯這件事有種莫名認真,甚至認真到虔誠。
不像她挑剔飯菜,有時候不喜歡便直接不吃。
“我去買水。”蘇晚對這裏的飯菜不感興趣,吃了幾口白米飯,便起身道,“想要喝什麽?”
封揚原本不想要,但為避免不必要口舌,便将自己校園卡遞過去:“橙汁。”
蘇晚接過校園卡轉身,看着上面的封揚,有些詫異。
校園卡上是各自照片的,統一從高考檔案照片中調出來印上去。
這上面封揚的頭發要更短,眉眼青澀,看着比現在瘦許多,典型的發育期抽條,沒有跟上營養。
不像現在,秀骨豔麗,桃花眼中霧氣霭霭,一舉一動都充盈着惑人意味,
蘇晚要了一瓶水和一瓶橙汁,回憶起他線條漂亮利落的腕骨,修長脖子上的喉結,以及那顆生在紅的過分的唇上小痣。
畫畫有黃金比例,攝影同樣對鏡中人或物有着要求。
封揚太适合在鏡頭中表現,蘇晚曾無數次在腦海中構圖,想着哪種角度拍攝他才更能完美。
“同學,刷卡。”飲料區的阿姨無情催促。
蘇晚拿着自己的卡一起刷了,低頭看向封揚的校園卡,大拇指碰在照片上的人,眼中是經久不散的興味。
拿着橙汁放在封揚面前,又把校園卡遞還給他,蘇晚坐下喝了一半水後,對飯菜完全沒有再動的意願。
……
“封揚,中午我在食堂看見你和那個蘇晚在一起吃飯。”許照聽見開門聲,轉頭見是封揚,便道,“我女友都打聽你們是什麽關系。”
也不是沒有女生故意主動和封揚坐在一起,就比如上次在定城,宋雅真便直接坐過來,桌子不是專屬誰的,封揚一般都不會出聲阻止。
但許照見到他在喝蘇晚買來的橙汁,這就有點奇怪。
封揚對人好是好,但親密是真不親密。反正快相處一年,許照從來未見過他喝過哪位女生買的飲料。
“……朋友。”
從客戶到朋友,這才幾天,許照看向坐在自己位子上的封揚,心想那天他果然沒看錯,那位段數比其他女生高多了。
……
除去上課,封揚私底下還有兼職。
不光他,油畫系一學期花費昂貴,很多學生都會選擇各種兼職。
封揚比其他人更難一些,他沒有誰能提供學費或者生活費,全靠自己。
好在因為上學期賣掉《陽光》,他目前并不拮據。
封揚在網上接設計單,只需要在電腦上畫好,到時候将成品傳給客戶便可以。
想起上次許照推薦,封揚便将一個客戶單轉給許照,“有個客戶,你接不接?”
“我看看。”許照也在兼職,聽到後便立刻點開,仔細看完客戶的要求,“可以接。”
将客戶訂單傳給許照後,封揚便專心畫自己的,由于之前去定城,現在手裏頭積壓不少單子,經過兩周時間,差不多都完成。
寝室內只有筆觸在手繪板上的微弱聲音。
過了會,許照突然道:“我電腦好像壞了。”
封揚回頭看去,便見到許照在不停敲擊鼠标。
“怎麽沒有反應?”
“重啓一下。”
用電腦畫畫需要高配置電腦,不過有時候裏面東西一多,軟件帶不動,出現卡頓也是常有的事。
但這次許照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我已經重啓過兩次了。”明明前天才清理過電腦,應該不會卡頓。
他合上電腦起身,正準備去校內電腦修理處,忽然僵住:“封揚你電腦……”
封揚順着他目光看向自己電腦,上面的畫早已經不見,只有黑色的界面,中間一串紅色字句。
——想要電腦恢複正常,需要支付5個太特幣。
“這是被挾持了?”許照有點震驚,沒想到這個年頭還有這樣事發生。
封揚皺眉看着電腦,不論是用鼠标還是鍵盤,都無法退出,這裏面還有一堆他積攢的單子。
“走吧,拿去修應該沒事。”許照認命道。
單子重要,封揚也沒心思去想誰來挾持自己電腦,跟着許照一起去校內電腦修理處。
兩人剛走到一樓打印店,便見到從二樓排着長隊一直延伸到一樓,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臺電腦。
“同學你們這是?”許照主動問前面一位抱着電腦的女生。
“校網被入侵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好幾個高校出問題,我們學校今天一片中招。”女生還算鎮定,“不過有些人急着恢複資料,已經交錢。”
封揚還未站多久,前面的隊便開始亂了,不少人都開始離開。
各種聲音随着離開的人群傳來。
“恢複資料需要好幾天,這裏已經爆滿。”
“去校外找人修理。”
“計算機系那群人能修嗎?”
“得了吧,他們自己也中招一大片,今天哭死。”
“排名前面的高校內網全部中招,尤其A大和S大,不光校內網,計院那批人還有幾個特殊材料室被專門針對了,我們只是殃及的池魚。”
“艹,故意挾持普通學生來掩蓋偷竊資料?”
……
許照看了一眼封揚,問道:“你什麽時候交單?”
“周五。”
“後天?”許照想了想,“要不去找那個蘇晚,這方面她好像挺厲害的。”
封揚垂眼看着自己的電腦,十幾個單子如果不能如期交付,确實影響大。
“你們不是朋友嗎?她應該會幫你吧。”許照繼續游說,都能代表國家和M國的人一起比賽,蘇晚解決這個應該不難。
他對計算機系的人有着盲目的信心。
“我問問。”封揚猶豫良久,最終翻開通訊錄,撥通蘇晚的電話。
鈴聲響了五次,對方才接通,聲音偏冷漠,甚至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居高臨下:“說。”
“蘇晚。”封揚有些後悔打這通電話。
聽到旁邊手機鈴聲時,蘇晚正盯着面前的屏幕,十指如飛,編寫一套新的木馬程序,鑲嵌在對方鏈接上。
鈴聲還在響,蘇晚沒看是誰,頗為不耐煩接通,一直到聽見對方喊了一聲自己名字。
他向來愛将尾音拖長變輕,聽起來總隐隐帶着缱绻多情。
“封揚?”蘇晚單手還在按着鍵盤,另一只手在翻找無線耳機。
封揚聽着那頭的聲音,又見許照在前面不停指着電腦:“你在忙?”
“有點事。”蘇晚戴上耳機,放下手機,雙手照舊在鍵盤上敲擊。她故意讓自己電腦被入侵,在那一瞬間,把自己的木馬程序放進去。
封揚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尤其在剛才接通時聽見蘇晚的聲音,便已經後悔打她電話,或許去校外電腦城維修更好。
許照見他遲遲不開口,便在旁邊對着喊:“蘇晚,我們電腦壞了,能不能幫忙修一下?封揚後天要交付畫單。”
蘇晚只模糊聽見幾句,不過不妨礙她知道什麽事。
“你現在過來,我在疊藍。”蘇晚輕輕笑了聲,加上一句,“朋友的忙還是要幫。”
許照見封揚把電話挂掉,着急問:“怎麽樣?她說什麽?”
“讓我們去疊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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