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年集
大手握着小手,向雎瞬覺一股熱流穿透掌心直往全身蔓延開去,連着那冰涼的肚腹也溫熱起來,可下一刻她又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因她整個人宛如被置于冰火兩重天,心尖酥︱癢難耐。
尤其是在對視上阮子悭那濃眉之下的狹長深邃眼眸時,向雎心尖的毛茸茸更甚起來,只見那流轉的眼波不似往常的淡漠冰冷,內裏仿似是蘊含着無盡的……渴望?
被自己的思緒吓呆的向雎慌忙避了眼神,嗫嚅道:“公子,你是不是想吃肉了?”
“嗯?怎麽這麽說。”小女孩軟糯的聲音竟讓阮子悭驀地精神高度緊張起來,薄唇也極不自然地抿成了一條線。
“我看公子在飯桌上吃肉時就是這眼神。”垂了頭的向雎很是老實的答道,小丫頭的觀察還是很細微的,尤其在她家公子身上。
“嗯。”倏地放松的阮子悭側過頭承認地應了聲,之後也再沒說話,擡起的右手卻仍舊握着向雎的小手,毫無松開的打算。
向雎無奈只得保持着被她握着手的姿勢,微紅的鼻尖也時不時地觸碰上他的鬓角,發間的清香直接充盈進她的鼻中,小丫頭只覺自己無緣無故地迷醉起來。
臨近缃白鎮熱鬧的年集時,阮子悭狀似随意地開口淡淡道:“你不是想學做飯嗎?那就先從紅燒肉開始學起罷。”
“诶?”向雎惶惑地撲扇着長長的睫毛,扁起的小嘴中一陣嘀咕,“不是應該從最簡單的學起嗎?那個好像很難……”
“想吃糖葫蘆嗎?”阮子悭無視向雎的喃喃自語,一路抱着她穿梭進人群。
因為阮子悭生的高大,故而向雎一打眼就瞧見了那紅得透亮泛着誘人光澤的糖葫蘆,小腦袋一動不動地咽了咽口水道:“想吃。”
這糖葫蘆她自小到大也就吃過兩次,兩次都是跟着嬷嬷趕山下年集才吃上的,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總令她心悅不已,仿若能吃上糖葫蘆便是這人世間最美好的事情。
阮子悭感受着懷中小人兒的情緒變化,陰氣缭繞的眉眼間總算溫和了些,想她終究還是個孩子。
所有人的臉上洋溢着過年節的喜悅,向雎也不例外,因為她吃到了她夢寐以求的糖葫蘆,就在她砸吧着小嘴咽下第一顆糖葫蘆時,身側的男人倏地開了口,“紅燒肉不難做,你學做這一道菜就行。”
什麽?怎麽還是紅燒肉,甚覺不可思議的向雎抹着小嘴瞥了眼阮子悭,而後又塞上糖葫蘆不依不撓地喃喃道:“公子,可不可以先學別的。”
阮子悭平靜地掃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吃甘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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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想吃!”霎時回應的向雎早将之前的嘀咕抛諸腦後,捧了糖葫蘆彎着眉眼只等眼前的男人帶她去買甘蔗。
阮子悭望着向雎那期待的小模樣,無聲地輕翹起唇角,眼神中的寵溺毫無遮掩地顯露了出來。
“其實,紅燒肉很好學的。”在向雎吃的津津有味時,阮子悭又非常不合時宜地開了口。
左手拿甘蔗右手拿糖葫蘆的向雎忙停下左右開弓的架勢,狐疑地望了眼阮子悭,公子今日怎麽這麽執着?
“想看皮影戲嗎?”阮子悭倒沒待向雎開口,只是順手指了不遠處的一個露天戲臺,仿若剛才說話的并不是他自己般。
懷疑自己出了幻覺的向雎雖不置可否地撅了撅嘴,但下一刻還是很興奮地将小腦袋點成了雞啄米。
白色幕布之後的人物剪影深深地吸引了向雎,連糖葫蘆渣沾在臉上也猶自不知,其實她從未看過皮影戲,只是聽小銀提起過,說那些虛假的影像可以真真切切地演繹出一個人的一生。
如此看來,小銀說的是對的,聽着那擊打的樂器以及靡靡的說唱,向雎毫無意識地将自己的情感帶進了那影像人物的命運中,随着她哭,随着她笑,最終随着她落幕。
阮子悭掏出布巾替她擦拭小臉上的糖渣時,小丫頭還在眨巴着眼睛流着淚,末了抽噎着問道:“公子,那兩個人明明互相喜歡,可為什麽非得分開,直到老去也不曾再見一面,難道不想念嗎?”
“或許是因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阮子悭望着逐漸散去的唏噓不已的人群,并沒有給向雎做過多的解釋,只是狀似無意地詢問道,“若你日後遇到此情此景,你會怎麽做?”
“诶?”向雎微愣了愣,最終抿着小嘴道,“既然喜歡,我就不會離開,生死又何妨。”
此刻她的小腦袋中現出的是母親的身影,母親是她這輩子最愛的人,若是當時知道那一次離開就是長久的別離,以後也有可能會是永久的別離,她就是死也絕不會離開黑漆漆的木棺。
震驚不已的阮子悭聽得出她淡淡聲音中的決絕,深邃眼眸中竟閃過些疼惜,在牽起她的小手往人潮湧動處走去時,也只是無聲無息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到達年集中的菜市場時,向雎仍舊耷拉着腦袋,情緒不是很高漲,阮子悭也沒說什麽,只是割了二十斤肉讓她提着。
二十斤肉,她也只不到七十斤,抱着都有些吃力,何況是提着。
阮子悭一路買着菜,這可倒苦了向雎,像個小跟班似的在後面搖搖晃晃,全部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到了懷中的那生肉上。
“公子,這肉太沉了……”氣喘呼呼的向雎邊走邊擡着小細腿往上托着,她本來裹的棉袍就厚,此刻從側看去倒像兩團肉球貼合在了一起。
故意放慢腳步與她并行的阮子悭挑了眉緩着聲音道:“你比這肉還沉,我都抱了一路。”
向雎略略擡眸瞥着阮子悭抱着的那些幹貨蔬菜,看起來很輕松嘛!
“公子,這肉是吃的,我又不是吃的,不能相提并論。”向雎翻眼扁了嘴,又沒讓你抱,公子耍無賴了!
阮子悭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竟霍然張嘴發出一陣清淺的笑聲,雖低沉卻也清冽,令人聽之無不想随之而笑。
昏昏日光下,眼前這個男人渾身散發着張弛有度的孤傲氣息,那仿似是一種經歷過滄海桑田的澄澈淡然,堪堪将路旁的行人一一比了下去,向雎驀地停了腳步,欣賞着他那不再壓抑而是肆意而笑的豪爽。
直至返回醫館,阮子悭的嘴角還噙着笑,可向雎卻沒那麽好,小胳膊小腿兒都快累斷了,連爬臺階都吭哧吭哧的,幸虧阮子悭半道将那肉提溜了過去,不然向雎覺得自己鐵定到明天也爬不回醫館。
“這些是給你學做紅燒肉的。”
坐在小板凳上休息的向雎大腦一片空白,直至耳邊飄來這麽一淡淡的聲音,小丫頭徹底欲哭無淚,“公子,你不能因為自己喜歡吃紅燒肉,就如此執着地逼迫人家吶!”
喃喃自語扭轉身的向雎卻不見了阮子悭的身影,掃視飯堂一周仍是不見,心下便有些不悅,公子也太神出鬼沒了。
向雎轉到天井旁收了床單衣服踱步到廊下時,望着阮子悭的房間,她的腦海中竟猛然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莫不是公子的病又犯了?
腦門突突跳的向雎也沒來得及擱衣服,抱着徑直就闖進了阮子悭的房間,可任她喊着四處搜尋着,卻愣是沒見到藏青色身影。轉到書案旁的向雎甚是頹喪地嘆了口氣,公子難道無故失蹤了?
咦?這是什麽?被書案上一本書吸引的向雎忍不住捏着書卷翻看起來,翻了兩頁後,小丫頭不解地蹙了蹙眉,“公子怎麽會研究菜譜?難道對做菜感興趣?”
“可公子做的菜也不好吃啊!”喃喃自語的向雎只覺嘴裏泛着肉末紅棗粥的味。
“有事嗎?”不知何時冒出的阮子悭提溜着兩個酒壇立在了向雎身後,對她的擅自闖入沒多大的怪罪,倒是對她的表情産生了好奇。
慌忙擱下書的向雎下意識地脫口道:“公子,我,我要學做紅燒肉。”
向雎還怕阮子悭不信,擡起頭時又清清楚楚地重複了一遍,紅撲撲的小臉甚是摯肯,長長的睫毛也不再忽閃,而是定格進了阮子悭的狹長深眸裏。
晚飯時,阮子悭少有的把了酒壺啜飲着那陳年酒釀,血色不足的臉上竟也染了些暈紅。
向雎扒拉着碗裏的米粒,偷瞄着對面的男人,醞釀了許久才嗫嚅道:“公子,你不要喝酒了。”
“今,今年守歲我陪你。”輕聲細語的向雎終于把心底的話盡數說了出來,小手也忐忑不安地絞在了筷子上。
“無妨,公子今日高興。”阮子悭仰頭喝下一杯酒後,現出了少有的豪爽之氣,可下一刻他卻也把酒壺與酒壇給收了起來。
晚飯後躺在被窩裏的向雎看着阮子悭替她撥弄着火爐裏的木炭,小心思也跟着火苗嗞嗞地跳躍起來,心下想着若是以後也這麽溫馨就好了,有人相伴真的是一種幸福。
“公子,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的。”向雎掰着手指頭一字一頓道,“今日在年集上,公子笑了好多次,我都看見了。”
阮子悭緩緩踱到床側,聽向雎說完後,便俯身在她的額頭烙下清淺一吻,“睡罷,別再做噩夢了。”
低靡的聲音左拐右拐從耳朵直接到達了向雎的小心髒,撓的心尖似淺非淺,似重非重。
溫溫的兩片薄唇觸在她的額頭上,小丫頭瞬覺天旋地轉,除了母親,從未有人對她做出如此親昵的動作,可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反而還覺得甚是溫馨,內心裏還渴望着泛着酒香的雙唇再多待一會兒,好讓她再多感受一下那溫軟的觸碰。
作者有話要說: 小銀:老子要出去!要出去!要與與阮子悭那厮決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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