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離開派出所以後,司機繞了點路,把蔣喻送到他住的小區門口。
“那我先走了,明天上午……”
“蔣喻,我能問你點事嗎?”
在分開以前,謝景遲叫住準備下車的蔣喻。
“什麽事?”蔣喻放在車門上的手停住。
“那個時候你是怎麽制服方棋的?”這個問題在謝景遲心裏憋了好長時間,這會終于憋不住了。
雖然他也不是很懂,但他依稀記得,蔣喻下手很幹脆利落,有幾分練過的架勢。
蔣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沒跟你說過嗎?”
謝景遲确定以及肯定他沒有說過,“說過什麽?”
“呃。”向來口齒伶俐的蔣喻磕巴了一下,像不知道該怎麽和他開口。
從上車起就默不作聲的秦深忽然開口說話,差點吓了謝景遲一大跳,“他從大學起就一直有練散打。”
謝景遲狐疑盯着蔣喻看,怎麽看都只是個普通的、剛畢業的大學生,文質彬彬的還有幾分弱氣,很難讓人将他和電視上那些滿身腱子肉的猛男聯系在一起。
蔣喻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捋起袖子稍稍用力,鼓起的二頭肌怎麽看怎麽不真實。
“信了嗎?”蔣喻看起來有點自暴自棄地說。
謝景遲試探着摸了一下,不是軟綿綿的充氣肌肉,是貨真價實的那種。
“哦。”他眼神裏忍不住多了幾分贊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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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功課不那麽忙的時候他有晨跑的習慣,偶爾還會和班上同學一起打籃球,結果到現在腹肌只有淺淺的一層,“真厲害。”
面對他真心實意地贊美,蔣喻幹笑兩聲,把手收回去,袖子放下來,“不早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就先走了。”
大約是為了通勤方便的緣故,蔣喻住得離南安路不是很遠——根據蔣喻本人的說法,為了能買得起這地段的房子,除了首付,他至少還要再還八年貸款。
深夜的住宅區裏很安靜但并不暗,複古樣式的路燈把每一條幽僻的小路都照亮了。
車子停在他們住的那棟樓下,司機把前面的頂燈打開,困得都要昏過去的謝景遲迷迷糊糊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到了嗎?”
“到了。”
車門打開,外面的風吹進來,吹散了謝景遲腦子裏糊成一鍋粥的睡意。
晚上管家他們來過又走了,廚房的炖盅裏留了清淡的雞湯,如果晚上肚子餓的話可以用來當夜宵。
“謝景遲,你那句話是認真的嗎?”
打算回房間洗澡睡覺的謝景遲停下腳步。
——你能和我登記結婚嗎?
在他說完那句話之後,秦深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平靜地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告訴他如果現在出去的話還來得及。
他以為那就是不動聲色的拒絕的意思,然而現在看來,可能秦深只是覺得那個狀态的他頭腦不太清楚,沒法讨論這麽嚴肅的話題。
信息素讓Alpha和Omega之間存在着某種致命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個人的心智。
被标記即使只是臨時标記,也會讓Omega變得格外地依賴自己的Alpha,哪怕有些時候這并非他們的本願。
“是。”他咬住嘴唇,努力讓自己不要發抖露怯,“我很認真。”
“那你知道什麽是婚姻嗎?”
他像是再也無法忍耐一樣回過頭,秦深還是那副對什麽事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秦深的眼裏有某種令他害怕的情緒,他緩緩地倒退了一步,卻碰到了冰冷堅硬的門板。
得到依靠的感覺其實沒有那麽壞,他抓了下光滑的木頭。他手心已經被涔涔的冷汗浸濕了,手指一下下地打滑,這樣什麽都抓不到,最後無力地攥成一個很松的拳頭。
“我……知道。”他的聲音比他想得還要小,還要軟弱無力。
“那說給我聽一下吧,你理解中的婚姻是什麽樣子。”
謝景遲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結婚是……”謝景遲挑選着措辭,很慢地說,“兩個人組成家庭。”
起居室沒有開燈,風穿過窗簾,落地窗外的世界安靜而寬闊。
秦深颔首,是讓他繼續的意思。他深呼吸,順着剛剛開的頭一點點往下說。
婚姻是兩個陌生人組成家庭,法律上,一旦結成婚姻關系,便會自動獲得另一半大部分財産的支配權。
為了避免資産上的糾紛,像秦深這樣的人一定會簽婚前協議,他不覺得這樣有哪裏不對,因為那些本來就是屬于秦深的,而不是他的東西。
他把這些話說給秦深聽,沒想到秦深很輕地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息仿佛一記耳光,讓他很難再往下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秦深這是否是失望的意思。
他不想要這個人對他感到失望或是。他想被當做是平等的存在,哪怕他知道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謝景遲,你根本不知道。”秦深的語氣很溫和,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法律保護未婚Omega的權益,但是結婚的話等于你選擇把一切都交給另一個Alpha處置,我可以對你做任何我想的事情,在信息素的操縱下,你很難會有反抗的權利。”
謝景遲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秦深微微地笑起來,只是笑容裏沒有太多溫度,比他平日裏一貫的冷漠還要能夠刺傷人。
“我有的東西很多,我也不介意和你分享,只是要和我結婚的話,就要做好被我标記的準備。你不會覺得結婚的話,還能維持現在這樣吧?”
謝景遲下意識地想說他做好準備了,然而秦深朝他招了招手。
“來我這邊。”
謝景遲像受到蠱惑一樣朝他走過去。
一片陰影覆蓋在眼前。在這樣近的距離下,秦深和他之間十多公分的身高差被無限地放大了,他必須仰起頭,才能勉強看清這個男人的面容。
溫暖的手掌捧着他的臉頰迫使他擡起頭,秦深低下頭,濕熱的氣息落在唇邊,連同早已被遺忘的回憶一齊在腦海裏複蘇。
薄荷和冰雪的味道完全地壓在謝景遲身上,纏綿地将他包裹在裏面,一點點勾出他藏在深處的欲念。
被标記的地方早就不再痛了,這時咬痕邊緣有一點脹,有一點熱,血管一下下地跳動着,像是在呼喚着和自己來自同源的某些東西,即将破繭而出。
“這樣呢?”
回想起臨時标記時那種完全失去身體控制權、任人宰割的感覺,謝景遲眼神閃躲了一下。
“連這樣你都沒法拒絕。”秦深輕聲說,“只是臨時标記,我都可以對你為所欲為。”
謝景遲閉上眼睛,顫動的睫毛像一只不安分的蝴蝶。
最後蝴蝶停止了它的掙紮,順從在它的命運之前,撲向永遠的安寧。
就像此刻的他,身體無法動彈,意識卻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清醒。
“我……我知道。”對Alpha的恐懼沒有那麽容易就被完全消除,但是他別無選擇。
“如果那個時候,你發現我是個很可怕的人,你會後悔的。不要随便說你願意被一個Alpha标記這種話。”
明明是很溫柔的話語,謝景遲卻隐約感覺到了一點恐懼和困惑。
秦深在生氣嗎?
他喘着氣,小小聲地說,“就算是那種标記……也可以去掉。”
他們的唇靠得很近,說話的同時,謝景遲甚至能感受到這個人呼出的氣流。
煙草的味道,秦深的嘴唇上有一點煙草的味道,這讓他渾身的血液像要燒起來。
秦深發出的嗤笑讓他的心髒一陣緊縮,“你要做那種手術嗎?”
即使十多年前标記清除手術開始普及,但是這種在神經密布、靠近大腦的區域進行的複雜而精密的手術始終伴随着危險和副作用,所以Omega還是需要謹慎地挑選自己的終生伴侶。
“洗标記的代價很高昂的,有的人留下了一輩子的殘疾,有的人失去了大部分記憶,而且你覺得我會允許嗎?”
謝景遲抓着他的衣角,想要躲開,又想要靠近。他分不清哪一個才是自己的真實想法,或許兩個都是,又或許兩個都不是。
這時的秦深變成了一個他完全陌生的人,這個人對他沒有憐憫和同情,更不會有那些基于善良天性的體貼和照顧。
透過他的話,謝景遲後知後覺地領悟到一種殘酷的意味。
“到你畢業為止。”在那片陰暗的情緒将要擴散開以前,秦深放開了他,“你先準備考試,然後用多餘的時間考慮一下我剛剛說的。”
幹爽的空氣流入肺部,謝景遲失魂落魄地靠在門上,不敢和面前的人對視。
秦深退開一點,“如果你到時候還是願意,那我就去和你登記。”
謝景遲從幹啞的喉嚨裏發出一點破碎的單音節作為回應,“好。”在秦深放開他的瞬間,他險些跌在地上,好在手臂被人抓了一下。
确保他能夠站穩,秦深松開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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