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顧秦深邃的鳳目望過來時，與沈烨在半空中相撞，不過淡淡一瞥，目光投向第一排趴在課桌上的穆楚。

不等蘇定強和監考老師說什麽，他已經疾步走進來，在穆楚跟前輕彎下腰，聲音溫和：“楚楚？”

穆楚睜開眼，對上顧秦滿含關切的眸子，慘白的唇顫動幾下，沒出聲。

“咱們去醫院。”

顧秦收起她桌上的文具，拉她起來。

穆楚起身時有些趔趄，旁邊的沈烨伸手扶了一把。

顧秦側目睇向他，聲音寡淡卻不失禮貌：“謝謝。”

男人氣場有些冷，沈烨微怔了一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臨走時，穆楚想到什麽，指了指地上的簽字筆：“哥哥，那支筆……”

那是去年顧秦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顧秦望過去，正要撿，郝晶似乎也終于發現了，先一步彎腰拾起來，遞過去。

顧秦點頭道謝，牽着穆楚離開教室。

——

“你怎麽又來給我當家長了？”穆楚坐在副駕上，捂着肚子問他。

顧秦把着方向盤，勾了勾唇：“我不像？”

她小腹疼得厲害，也沒心情開玩笑：“我沒事，不用去醫院，你送我回家就好了。”

顧秦：“臉色都差成這樣了，去醫院做個檢查。”

“真的不用。”穆楚捂着小腹有氣無力。

顧秦瞥一眼她的動作，似乎想到什麽，一邊打方向盤轉彎，邊思索着問她：“吃冷東西了？”

穆楚微怔，抿着唇沉默。

見她默認，顧秦想教訓兩句，又看她慘兮兮的模樣，最後忍住了。

他記得這種事顧惜也沒少幹過，她們倆還真登對兒，不知道誰跟誰學的。

穆楚肚子疼得厲害，顧秦怕她受寒車裏沒敢開空調。

外面空氣燥熱，不一會兒渾身便汗涔涔的。

望了眼她的狼狽樣，顧秦在附近一家藥店門前下車。

很快，他拿了藥和一次性杯子盛着的溫水回來，遞給她：“把藥吃了，止疼的。”

穆楚坐直了身子，接過。

顧秦看了眼時間：“不去醫院的話，先去我那休息一下，等惜惜考完我帶你們倆一起回。”

顧秦在這附近有套房子，就在嘉興中學隔壁的嘉蘭小築。

這房子是他讀高中時買的，那時候走讀，住的離學校近些能節省時間來學習。

出國後便沒怎麽去住過，但一直有人定期打掃。

止疼藥的藥效很快，被顧秦帶去住處的時候，穆楚已經不感覺疼了。

顧秦打開卧室的門：“你先進去休息一下，我幫你燒點熱水。”

穆楚應着，乖乖進去。

坐在床上打開空調，她這會兒也沒什麽睡意，因為第一次來，不免打量起這間卧室。

屋子裏拉着窗簾，光線很暗。

卧室空間很大，有浴室、衣帽間和陽臺，牆紙、木質地板和家具都是淡淡的煙灰色。

書櫥裏擺着他讀高中時的各種書和學習資料，還有他高中時代的各種獎項。

顧秦推門進來時随手開了燈，把杯子裏的水放在床頭：“喝點熱水。”

穆楚捧着水杯，被他無微不至照顧着，突然就有些感動。

她醞釀了一會兒，擡頭：“哥哥，你對我這麽好，我長大了一定孝敬你。”

顧秦本來已經打算出去了，聽到這話眉頭挑了一下，轉身：“怎麽孝敬？”

穆楚被問得愣了一下。

“就——”

她仔細思索了一下，回答，“你老的時候，我對你好點啊。”

不然還能怎麽孝敬？

顧秦彎了彎唇角，看着她：“真的？”

見他懷疑自己的誠心，穆楚堅定地點頭表态。

顧秦若有所思打量她一會兒，很好奇的樣子：“你以前不是就喜歡躲着我嗎，什麽時候嘴這麽甜了？”

穆楚眨巴着眼睛，笑容甜美：“我這不是覺得，你不叫我花花的時候，還挺順眼的。”

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她現在躺在人家床上，整個人都得矮半截，可不得說好聽的。

顧秦也沒再逗她，擡手看了下時間：“你自己休息一會兒，我去接惜惜。另外，給你媽打個電話，免得擔心。”

——

顧秦離開之後，穆楚喝了幾口水，給老媽通了個電話。

挂斷之後，發現同桌譚怡然給她發了微信。

譚怡然：[楚楚，聽說你病了，嚴重嗎？]

譚怡然：[我記得你中午好像吃紅豆冰沙了，不會是大姨媽肚子疼吧？]

穆楚點開回複：[嗯，現在已經沒事了。]

宿舍裏，譚怡然正在收拾東西，感覺到震動掏出手機，松了口氣：[那就好，要多休息，以後注意別貪嘴。]

譚怡然：[對了，考完試我聽好多人讨論今天接你的人，說長得很帥。]

譚怡然：[看她們吹得天花亂墜，難道是前段時間讓我把你防曬衫脫下來的那個？]

譚怡然：[他是你的……哥哥？]

穆楚不喜歡多解釋，便簡單應了：[嗯]

譚怡然轉頭跟在床上收拾東西的司念說：“還真是她哥哥，怪不得顏值那麽高。好羨慕，我如果有這麽帥的哥哥我會幸福死的！”

司念調侃她：“你可得了吧，你都長這樣了，怎麽可能會有很帥的哥哥？”

“司念，你說什麽呢？”譚怡然順着臺階爬上去，“欠收拾了是吧？”

兩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郝晶把桌上的書整理起來，裝進包裏，聽着譚怡然和司念的談話，薄唇抿了一下。

——

從學校出去的時候，郝晶在靠近學校大門的廣場，看到3班的顧惜和今天來接穆楚的男人走在一起。

男人幫顧惜拎着書包，顧惜時不時偏頭看他，笑嘻嘻的，偶爾去搖晃男人的胳膊，很是親密。

不經意偏頭，郝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尹黎昕。

他幾乎不穿校服，寬大的黑色T恤，頸肩挂着鉑金項鏈，身材瘦高，五官硬朗，笑起來時有些痞，不笑時墨色瞳仁裏又透着股子狠勁兒。

他手上握着一瓶蠟筆小新的彈珠汽水，是顧惜最喜歡的草莓味，這會兒被握得變了形狀。

郝晶緩步走過去：“尹黎昕。”

尹黎昕掀起眼皮看她，覺得有些陌生，愣了幾秒才隐約記起，這女孩好像給他送過情書。

他淡淡收回視線，沒理她。

郝晶望着已經走到大門口的顧惜，對尹黎昕道：“她旁邊那個人，是穆楚的哥哥。憑着顧惜和穆楚的關系，我想顧惜和穆楚的哥哥應該是青梅竹馬吧？”

見尹黎昕面色沉沉，她默了會，繼續說：“早就聽說顧惜有暗戀的人，有人傳言是沈烨，我覺得不像。現在看來，她喜歡的應該是穆楚的哥哥吧。”

“顧惜有喜歡的人還吊着你，太不厚道了，這種女孩，應該挺随便的。”

尹黎昕目色淡了幾分，偏頭睨着她，語氣不善：“她怎麽樣，關你什麽事？”

郝晶被他有些攝人的目光吓到，身子微微僵硬。

尹黎昕看着她，輕嗤一聲：“你是不是覺得，這樣你就有機會了？”

他把左手的飲料抛向右手，忽而遞上去，眼睑低垂：“要不然，這個給你？”

郝晶靜靜望着他遞上來的飲料，揪着衣袖的手指顫動幾下。

下一刻，尹黎昕将飲料後抛，扔在了地上。

落地聲音很大，來往同學駐足看了一眼，見是尹黎昕，也不湊熱鬧，各自離去。

遠處幾個兄弟朝這邊喊：“黎哥，走了！”

尹黎昕臨走前看向她：“不要招惹顧惜和穆楚，這話我只說一遍。”

“否則——”他指指廣場正中央，“看到國旗的顏色了嗎？”

見郝晶愣在那兒不說話，小臉慘白，他也沒什麽耐性，抄着口袋大搖大擺離開。

——

斜陽似血,霞光萬丈，火燒雲盤旋天際，大雁成群而過，宛若一副绮麗缤紛的夏日水彩。

學校東門對面的小胡同裏，尹黎昕和幾個哥們兒拐着出來時，影子落在大小不一的紅色地磚上，被拉得很長。

尹黎昕嘴角挂了彩，手上還有血跡。

身後幾個男生罵罵咧咧：“那幫孫子菜雞成那樣，也敢跟黎哥叫板，我這還沒打過瘾呢就他媽認慫了，沒意思！”

“就那熊樣還敢大言不慚想泡顧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黎哥的人，他也配？”

尹黎昕嗤了聲，懶懶擡了擡眼皮，驟然瞧見大路斜對面，學校隔壁的嘉蘭小築門口，停着一輛勞斯萊斯幻影。

一個男人站在旁邊，似乎在等人。

而這個男人，尹黎昕認得真真兒的，今天來學校接顧惜的那個——穆楚的哥哥。

他又想起郝晶的話：早就聽說顧惜有暗戀的人，有人傳言是沈烨，我覺得不像。現在看來，她喜歡的應該是穆楚的哥哥吧。

尹黎昕眯眼打量對方。

男人個子很高，長得……也就那樣，只能算湊合。

他側目望向兄弟：“喂,那個人帥還是我帥？”

問話時，他不着痕跡地擡手理了幾下自己的發型。

後面幾個男生也往遠處看着。

好半天後，一個男生豔羨地開口：“黎哥，那車牌號很帥啊！”

尹黎昕心情煩躁：“我問的是人長得帥不帥，誰問車牌了？”

“帥——”在尹黎昕警告的眼神遞過來時，男生求生欲很強，“才怪！”

“沒錯！”另一個人附和，“很一般，還不抵我們黎哥一根手指！”

尹黎昕唇角逐漸上揚。

站了一會兒，他摸了下嘴角，大步朝那個男人走過去。

看他一副去挑釁的架勢，後面的兄弟慌了。

“黎哥想幹嘛，那哥們兒瞧着不好惹诶！”

“勞斯萊斯幻影，車牌號逆天，這一看就是集團大老總的标配，那哥們兒是個超級富二代吧，這誰惹得起？”

“剛打完一場架，黎哥飄了，咱們幫還是不幫？”

“引火上身啊，要不然還是溜吧？”

“要不要這麽沒義氣？黎哥平時對我們可不薄！依我看，咱們得去幫忙……把人拽回來！”

“……”

——

顧秦站在車門邊，打電話催促顧惜和穆楚快點下來。

剛收了手機，感覺有人站在他跟前。

他微微擡眸，看見一個狂放不羁的中二少年，上身黑色T恤，下着藍白相間的嘉興中學校服，不倫不類的打扮，腦門兒上寫着“社會不良小青年”。

看他一臉來挑事的陣勢，顧秦雙手抱環，饒有興味地半倚在車身上，看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暗搓搓放個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