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除夕夜, 樓下客廳裏放着春晚，穆楚和顧惜不感興趣，拉着顧秦去了樓上。

穆家別墅的二樓最東面有個小影廳, 進去後顧惜翻找片子：“咱們看什麽呢？”

說着，忽而心血來潮, 看向顧秦和穆楚，“不如看阿飄片吧？”

穆楚坐在沙發上, 愣了下, 忍不住笑她：“你算了吧, 每次說看的是你，半路吓得哇哇大叫，哭着說不看了的也是你。而且大過年的，就不能喜慶一點，看這個太煞風景。”

顧惜嘟了下嘴：“可是咱們三個難得這樣聚在一起，我覺得看阿飄有氛圍啊。”

之後又看向顧秦，“哥哥，你覺得呢？”

顧秦在穆楚右手邊坐着, 低頭拿着手機在發微信。

A市那邊的項目似乎很忙，他兩個小時前才從那邊趕回來，來穆家待的這一會兒，打了好幾個電話了。

聽見顧惜的話, 他頭也沒擡：“你問楚楚，聽她的。”

手機鈴響，他從位置上站起來, 打着電話走出去。

穆楚看了眼他的背影，問顧惜：“他這麽忙？”

顧惜找着片子，随口說：“好像是萃水嶺那個項目剛啓動就又出問題了，這個項目幾年前鬧過人命被迫停了，這會兒被對家拿以前的負面新聞做文章，大過年的也不消停。”

“那這個項目是不是還挺難搞的？”

“應該吧。”顧惜說着，又想了想，“不過我哥哥應該能搞定，都不讓我爸插手的，所以你也不用擔心。”

“我為什麽要擔心。”穆楚心虛了一下，脫口而出。

之後見顧惜望過來，“我哥哥剛畢業就攤上這麽個爛攤子诶，你不應該擔心嗎？白疼你了！”

“……”

穆楚沒接腔，指了指那個校園題材，封面是個穿着高中校服，蓬頭散發，臉上帶血的女孩子照片：“就這個吧。”

“校園啊？”顧惜突然慫了，“會不會太貼近生活，晚上做噩夢啊？”

穆楚挑眉：“不是你要看的嗎？膽小就好好看喜劇片，還看什麽阿飄啊。”

“誰說我膽小了。”顧惜不服氣，選中這個播放，順便關了燈營造氛圍。

顧秦打完電話回來的時候，房間裏很黑，他順勢目光落向前面的熒幕。

漆黑寧靜的夜晚，宿舍裏，一個蓬頭散發的阿飄站在其中一個睡着了的女孩身邊，一下又一下地扯着那女孩的頭發。

伴随着女孩驚恐的尖叫聲，顧惜突然“啊——”地大喊，撲進穆楚懷裏：“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楚楚，咱們換一個吧，不看這個了。”她可憐兮兮。

穆楚盯着熒幕看得正認真，随便揉揉她頭發：“不是你要看的嗎，我覺得還行。”

顧惜：“……”

剛巧這時候顧惜手機亮起，尹黎昕打來了視頻電話。

她目色亮了些，抱着手機站起來：“我去接電話，你喜歡就自己慢慢看。”

飛奔至門口，看到站着的顧秦，她把手機藏起來避免他看見備注，咧嘴笑笑：“哥哥，你跟楚楚看吧，我約了同學補習。”

顧秦掃了眼她摟進懷裏一直在震動的手機，嗤了聲：“補習？”

顧惜心虛，不說話。

“去吧。”他很好脾氣地放她走了。

顧惜如蒙大赦，撒腿就跑。

顧秦關了門，擡步走過來，在穆楚身邊坐下。

她摟着抱枕表情糾結，一雙手把抱枕抓得變了形，明明害怕卻仍看得津津有味。

他扯過她懷裏的抱枕，墊在腰下，自然地向後靠。

穆楚只覺得懷裏一空，恰好屏幕上閃過恐怖鏡頭，吓得偏過頭差點兒叫出來。

看到顧秦，她皺眉：“你幹嘛搶我抱枕！”

“太累了，想靠一靠。”他聲音散漫，帶着倦意。

穆楚想到剛剛顧惜說他很忙的事，估計着他從C市趕回來，确實沒休息過，也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她站起來，想再找個抱枕，否則懷裏空空的有點怕人。

不過屋裏太黑，她四下看了看，也沒瞧見。

猜到她的意圖，顧秦把她扯回來，胳膊伸過去：“給你抱？”

說完又笑了下，意有所指，“別一激動咬下去就行。”

穆楚愣了下，思緒有些飄遠。

她初二的那個寒假，剛好也是穆家跨年。

顧惜放了個恐怖片，和今年的情形差不多，她看了個開頭就吓跑了。

最後剩下穆楚和顧秦兩個人在這裏。

那個時候，穆楚剛從初一的事情裏走出去，見到顧秦還做不到現在這樣自然，不怎麽跟他講話。

顧秦好多次試着跟她交流，她也很少回應。

所以當時顧惜一走，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氣氛有點古怪。

她認真把精力轉移向熒幕，當顧秦不存在。

後來真的被劇情吸引，一門心思看着電影。

許是太投入，恐怖鏡頭出現時，她被吓得尖叫。

顧秦拉她時，她下意識當成是一種攻擊，出于防衛，她抱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房間裏暖氣很足，他當時只穿了條黑色半袖。

被穆楚一口咬下去，顧秦疼得悶哼一聲，卻沒躲避，更沒開口說話，生怕吓着她。

等穆楚醒過神兒來，他手臂上已經落下兩排深深的牙印。

……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

穆楚當時盯着自己的“傑作”，薄唇翕動，卻半晌無話。

顧秦也沒惱，懶洋洋地笑了：“你這膽子，也沒比惜惜大多少。”

穆楚沉默。

顧秦看着她，嘆了口氣：“真的以後都不跟哥哥說話了？你大半年不跟哥哥說話，禮物也不接，哥哥很難過的。”

見她一直低着頭，他指間挑起她下巴，左邊胳膊伸過去，态度很好地跟她打着商量：“要不然，這個也給你咬一下？花花以後不要不理哥哥，行不行？”

熒幕的光線落下來，她看到他頸上挂着的那枚戒指，想到半年前他對自己的疏遠，又想到蘇薔薇。

也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就下了狠勁兒。

她扯過他自己送上來的手臂，朝着大臂內側最柔軟的地方，咬下去。

她用了很大力，明顯感覺到顧秦疼得僵直了身子，卻還在笑：“你如果咬得落下疤痕，哥哥記你一輩子。”

穆楚聽到這話松了口，之後很聽話的，使了更大的力。

都這麽說了，那就身上永遠帶着她的痕跡，記她一輩子吧！

如此，以前的事，她就再也不跟他計較了。

……

“發什麽呆啊？”顧秦的話打斷她的思緒。

穆楚看着他伸過來的右臂，撫上當初她咬過的位置，隔了這麽多年，似乎現在才想起來問一句：“疼不疼？”

她當時咬得确實狠，都出血了。

屋裏熱，他這會兒外套和毛衣都沒穿，一如既往着了件半袖。

将袖子上扯，熒幕的光照過來，大臂內側的疤痕猶在。

顧秦也看過去，目色裏染着缱绻的溫柔。

他那天就是故意激她的，總想她在他身上留點什麽，不過沒想到她比他想象中還狠。

“你當時得多恨我，專門挑最薄弱的地方攻擊。”微弱的光線下，他凝着她精致的臉蛋兒，聲音柔柔的，夜幕下帶着勾人的蠱惑。

穆楚沒說話。

那時候，确實挺恨他的。

恨他不喜歡她，疏遠她。

也恨他喜歡蘇薔薇，讓那個女人有底氣在她跟前趾高氣揚，諷刺她。

不過也是一場誤會。

如果她那時候知道他跟蘇薔薇其實沒關系，是蘇薔薇騙她的，可能還會少恨他一點。

但他疏遠她，總是事實吧？

穆楚把腳放在沙發上，也沒了看電影的心思，抱住膝蓋垂着頭：“哥哥，我初一那會兒，你是不是挺讨厭我的？”

顧秦眉心蹙起，看着她：“怎麽會這麽想？”

穆楚輕輕說：“我那時候不學好，你經常兇我，總是很生我的氣，後來還不願意跟我補課了，讓我自生自滅。”

顧秦憶起過往種種，無奈吐了口濁氣，擡手撫上她的腦袋，輕輕揉了幾下，語氣裏帶着認真：“花花。”

穆楚揚起下巴望他。

“哥哥從來沒有讨厭你，只是那時候——”

顧秦頓了頓，似在回憶，“總覺得你心裏有事，卻不跟哥哥說，寧願作踐自己也不肯告訴我，讓我幫你。”

他自嘲一笑：“可能，哥哥在你這兒還沒那麽重要吧，也不值得你信賴。”

穆楚詫異地看着他，有點意外，他那時候居然這樣想。

顧秦垂眸，掙紮了許久，最終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話：“你那時候，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穆楚一顆心陡然提了起來，半天不知道說什麽，薄唇翕動，臉上帶了一絲慌亂。

她那時候表現的，很明顯嗎？

又聽顧秦自言自語，語氣裏帶點苦澀：“或者，是早戀了。你喜歡的男生是個小混混，把你也帶壞了？”

穆楚：“……”想象力還挺豐富，跟顧惜真不愧是兄妹。

見穆楚不說話，顧秦身子緊繃了些，看着她，深邃的目光裏帶着點猶疑的不安：“難道被我說中了？”

“沒有！”她皺眉。

她才不會喜歡小混混！

顧秦似乎松了口氣，卻也對以前愈發好奇：“那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學習，還翹課打架，怎麽教育都不聽？”

穆楚下意識想找個理由糊弄過去，出口時，卻頓了頓，沒出聲。

沙發旁邊有個小推車，上面擺着香槟，好像是下午她爸在這兒看電影留下的。

她給自己倒了一點，仰頭喝盡。

顧秦看着她的舉動，怕她喝醉本想阻攔，她卻已經酒水下肚。

穆楚放下酒杯，轉身看着他，似乎下了什麽決心一般，出聲質問他：“你那時候為什麽疏遠我？為什麽要跟蘇薔薇走的那麽近，還跟她戴一模一樣的戒指？”

“惜惜說蘇薔薇的戒指不是你送的，那她經常跟你待在一起，手上戴着跟你一模一樣的戒指裝情侶，你長着兩只眼睛是瞎的嗎，沒看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勇敢又暴躁的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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