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chapter111餘生

交談沒有想象中順利。

一餐便飯，飯菜再好，食與味都只是錦上添花。

包間裏四個人，在良叔的詢問和戴鴨舌帽的男人一一作答之後，菜還沒上齊，顧盼就沒什麽心思再呆下去了。

又是沒什麽價值的回憶。

他說他是在那個人墜樓的第一時間到現場的。

話倒是說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回憶片段被男人天花亂墜的講成了浮誇爛俗的八點檔電視劇，顧盼越聽心越涼。

“鄭先生，請問當天，您見過這個人嗎？”

良叔平靜無異的沖牛皮紙檔案袋裏抽出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畢業合照，良叔指了指照片裏站在最後一排中間的男孩子，眉眼桀骜，不茍一笑。

鄭先生朝良叔所指皺了會兒眉，恍然拍了下腦門：“這不就是那個兇手麽？！哦不，也不算，聽說那人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我們那個初中的行政樓年久失修的，不過聽說這個人就是聶骁，呵呵，也不奇怪。”

“什麽叫也不奇怪！”

秦臻端着茶盞的手剛遞到嘴邊，聞聲微微一頓，望向身側。

顧盼嗓門有些大了，語氣冰冷，看向“鄭先生”的眼神輕蔑，帶着硝煙的嗆人氣味。

緊閉的薄唇之上，秦臻微微蹙了蹙眉。

鄭先生渾然不覺，輕嗤了聲，嘴皮子自顧自的痛快。

“肯定不奇怪啊！聶骁是誰啊！聶青峰的兒子！聶家家大業大的，他又是獨苗！就算他真殺了人，他爹能讓他進去麽？！虎毒還不食子呢！他爹就算有本事狠心把自己兄弟弄進去，也肯定得保自己兒子啊！”

鄭先生邊說邊樂呵，話像連珠炮一樣，話裏言間充斥了滿滿的“階級敵對觀”，好一臉的憤世嫉俗的仇富嘴臉。

“我去一下衛生間。”

顧盼拉開椅子，琉璃般的眼睛上結了一層霜。

秦臻知道，她沒當場發作，是顧忌着這位“鄭先生”是良叔辛苦找來的，就算是個酒囊飯袋，那也是秦家的恩惠，她最知恩念情，也最懂禮，兩年相處下來，他對顧盼最大的印象的就是這個。

“竹館”的主題在于“竹”，衛生間的水龍頭也是用了竹筒靜翹做成，洗了洗手，又往臉上撲了兩把水，顧盼對着鏡子深吸了口氣。

淡淡的竹葉熏香灌滿鼻腔，清冽爽氣。

她長籲了口氣。

一年前，她還遠在法國，住在秦臻在郊區的小別墅裏。

秦家做藥商起家，小別墅的隔壁就是一間小型研究所，麻雀雖小，設備精尖。許多小的科研項目都是他和導師在這間小的研究室裏完成的。

把顧盼“撿”回來以後，她說什麽也不肯再回學校，回巴黎，秦臻無奈，只能讓導師帶她在小別墅裏完成修學。

用最快的時間。

她離開祖國之後，直到被秦臻收留，才真正能夠自由接觸國內的信息。

她聯系了顧想，也再半年的失蹤之後再聯系了路瑤。

可捧着電話，無論天光皎皎還是夜幕沉沉，她都沒那個勇氣把出那個電話。

一遍遍在手機的撥號鍵盤上按下那串能倒背如流的數字，再删掉，再按下去，成了她每每想起聶骁的時候，打發時間的無聊消遣。

顧想臨近高考的時候，跟她求助要不要報考Q大。

她恍惚了一下。

“姐你給我參謀一下啊，我要複習沒時間。”

“嗯。”

之後的一周，她流連于各大新聞媒體和微博貼吧。顧想想學，她還專門做了一個各大知名院校該專業的大數據柱狀圖。

那天她負責給研究室的小花園除草，一手端着除草劑的扶手，在巨大的“嗡嗡”聲中，她端着手機筆直的站在烈日底下，驕陽似火，她的手心在冒冷汗。

“你跟這塊從阿根廷移植來的灌木有仇？”

身後，秦臻慢悠悠的彎下身子，關上了除草劑的按鈕。

震耳的轟鳴聲被指揮棒點了“停”，世界安靜了。

她恍然回過神來的時候，腳下的那塊的綠地光禿禿的像是謝了頂的油膩中年男人，場面一度尴尬。

“對，對不起，我賠給你。”她小心的垂下頭。

秦臻聳了聳肩，溫和一笑：“那你大概要給我除一輩子草坪哦小姑娘。”

“學長，別鬧。”

她被秦臻氣笑了。

也根本不知道，看起來稀松平常的那塊“阿根廷小灌木”，要真按歐洲人給除草工人計時的工費，算起來，差不多真要還上一兩輩子。

秦臻沒說破，也并不當回事兒，垂眸瞥了眼她的手機：“看什麽這麽出神？”

他本來在樓上的露臺喝着咖啡翻看文獻，樓下的除草聲，頭一次吵的他心神不寧的。別過眼神往下一瞄，映進眼簾的就是呆頭呆腦盯着手機，站在草坪一角毀他“阿根廷灌木”的姑娘。

秦臻扶額。

可真站到她旁邊，他又發現，自己真的一點兒也不忍心說她。

“在看什麽？”他又問了一遍，語氣謙和，眼神明媚。

她抿了抿唇，還是把手機遞給他。

秦臻笑眼半眯的接過手機，随便在那個打開的Q大貼吧的帖子上翻了翻，就明白了她愣神的理由。

那是一條Q大讨論校園男神的帖子。

在他看來，很無聊的八卦論壇貼。

Q大的學生們也是悶壞了，這條帖子被加了精置了頂，光留言就上百頁。

裏面關于聶骁的呼聲很高，他不單提早結業了，還和同寝的另兩個學霸合開了一間軟件開發工作室，可以說是風生水起了，及時為人低調的不能再低調，可在眼紅的旁人看起來，他那種不喑世事不喜交際的性格，簡直就是華麗麗的裝比于無形。

于是就有了扒皮貼。

扒的最多的就是他們聶家顯赫的家族身世。

父族是在商界黑白兩道通吃，虎軀一震，京城都要抖三抖的聶家，母親那邊姓沈，随便開的是間名不見經傳的文娛産業公司，但往深了扒，這個“沈女士”背後的家庭，也不是簡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