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竈神家的小乞丐10

李明洲對擂臺上所發生的事，也心有疑惑。他可還沒自信到能抗住十七人的拳腳。

瞧着身側滿是笑意的李明司，李明洲正想脫口而出的話語卻哽在喉間，終是沒有發問。

“明洲，明日挑戰四大護法勝了，便可成為武林盟主，名揚天下亦是指日可待了。”

“嗯。”

“怎麽？明洲不開心嗎？”瞧着李明洲神色恹恹，李明司不由問道。

“……沒。”李明洲答道：“只是覺得這段時日恍如隔日般，要是能再漫長些該多好。”

聞言，李明司沒有答話。他深知李明洲所言是指的什麽，但他沒法陪同李明洲在一起。

李明司已是觸犯天條的戴罪身，被抓回天庭亦是無可避免的，只盼着蟠桃盛會能晚些結束。也讓他能陪李明洲過完除夕，才算不辜負他當日對李明洲許下的承諾。

李明洲早該料到李明司的态度，只是他不願去相信。他不知李明司是有什麽事不能與他商量，不能同他一起做。

若說不能，那也只有一條：結為連理，比翼雙飛。

但李明洲并不奢求這荒誕的想法，只是想要李明司留在他身邊便好。

對了，待他成武林盟主，名揚天下。到時候，無論李明司無論在天涯海角，他也都能将其找到。他倒想要看看，是什麽事是他不能陪李明司做的。

李明司倒是不知李明洲的心思，心裏仍是默算着蟠桃盛會結束的日子。

畢竟這蟠桃盛會舉行一日，人間便是一載。

推門邁進小院，李明司便去柴房燒水，讓李明洲沐浴拿着衣物去澡房。李明洲倒也沒攔着，回屋解下腰帶，褪掉滿是灰塵的外袍。

恍然間，瞥見腕上的紅繩。或許，自己在擂臺上未曾受傷，與這紅繩亦有幹系。

Advertisement

思及此，李明洲抽劍出鞘，作勢朝手腕劈砍而去，腕上紅繩赤光乍現，将他手中長劍震落在地。

“……”

……果真如此。

“明洲，水燒好了。”正此時，李明司的聲音從門首處傳來，李明洲忙應聲，拿起幹淨的衣服，便朝澡堂走去。

進了澡房，李明洲将衣服往木凳上一搭，褪去浸着汗漬的裏衣。

“等等。”寬闊結實的後背，恰好撞進李明司的視線內，吓得他忙擡手遮住雙眼。

聞聲，李明洲轉身看去，便瞧見李明司一副非禮勿視的模樣，眉峰一挑，冷哼道：“都是男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是，是啊。”李明司也覺得自己反應過激，将捂着雙眼的手拿了下來：“浴桶內只加了煮沸的熱水，待我加些涼水你再泡吧。”

“哦。”

調好水溫，李明司偏頭看向坐在木條凳上的李明洲，道：“明洲，水已經調好了，你好好泡泡。我便先去做飯了。”

“等等。”眼見李明司要走，李明洲起身圈住李明司的手腕。

“還有事嗎？”聞言，李明司偏頭看向李明洲問道。

“陪我。”李明洲圈住其手腕的力道加重幾分，劍眉微皺，不容拒絕道。

“……”李明司稍楞片許，遂後笑答道：“好。”

李明洲未料，李明司會應下他這胡鬧的要求。可轉念想來，許是李明司為彌補對他愧欠，所做的無奈之舉罷了。

思及此，李明洲心中意難平歇，将剛李明司拽入懷裏，未等李明司開口說話，李明洲俯身貼在李明司唇上。

“明司，我……”李明洲手足無措站在原地，瞧着地上低聲哽咽的李明司。

“你可滿意了？”沉默半響，李明司緩緩開口。

“什……”

李明司十指緊絞衣袖，擡頭看向李明洲，苦笑道：“這才是你真正所想要的吧？”

話罷，李明司起身，與李明洲擦肩而過，朝澡房門首走去。左腳剛跨過門檻，李明司腳步稍頓，淡淡道：“我去給你做糖醋魚，你好好沐浴，換身幹淨的衣裳。”

話罷，李明司便離開了澡房，獨留李明洲伫立原地久久未動。

………………

李明司将最後一碟菜擱在木桌上，看向李明洲柔聲道：“快些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李明洲不知該如何解釋，他那時腦子混亂，一時沖動才做了傻事。

李明司坐在凳上，挑了塊糖醋魚送到李明洲桌前空碗裏：“慢些吃，別被魚刺卡着了。”

“嗯。”李明洲握起木箸，夾起碗中小塊魚肉送入嘴裏。魚肉雖是酸甜可口，可李明洲嘗出的卻是淡淡苦澀。

“僅此一次。”瞧着李明洲內疚自責的模樣，李明司輕嘆道，“此次便原諒你了，下次可不許再這般了，明白麽？”

聞番此言，李明洲驀地擡頭看向李明司，恍然間，他還以為是自己幻聽。

………………

這武林盟主的位置，自是非李明洲莫屬。只可惜那四大護法害死前武林盟主，耍了許多詭計，好容易才将這批庸才聚集一堂。

縱使這些庸人贏了，成了武林盟主，也不過是他們手中傀儡任其驅使。可未料，半路竟跳出個李明洲來，害得他們的計劃成了泡影。

李明洲繼武林盟主之位當日，武林豪傑相聚一堂。宴會上，衆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顯得好不熱鬧。

既已是武林盟主，自然少不了客套。李明司本擔心李明洲不善言辭，但卻是他多慮了。李明司又擔心李明洲酒量不行，但卻亦是他太過操心。

瞧着被衆人圍着的李明洲，李明司臉上也泛着笑意。可他總不知為何，不覺內心有些許落空空的……

或許，李明洲也不再需要他了。而他，也算是完成好友所托了。

秋意漸涼，暮色蕭條，枯蝶亦似風吹葉。

李明洲既是武林盟主，自然也有許多事務壓身，兩人相處時日也自是愈發得少。時常說不上三兩句話，李明洲便被人叫了去。

………………

轉眼，便已到了除夕。

家家戶戶都忙着貼桃符窗花、倒福門對。有錢人的宅邸門前，也挂上兩只紅紗燈籠。

數名剛拿到壓歲錢的孩童，在街道上嬉戲打鬧，買着攤邊糖人糕點和煙火爆竹。

正這時，不遠處的陌裏巷燃放爆竹，噼裏啪啦的炮仗聲轟響一片，未過片刻，便見其前街後巷青煙彌漫，升空而去。

李明洲處理好武林盟的事，暫得休憩。終得陪李明司上街游逛。

雖是他苦盼十載，才換來與李明司信步攜游。

可時光荏苒，光陰不複。他少時所期待的心境，早已被磨損耗盡。如今，使他揪心愁慮的是，李明司将離他而去。

推門而入，兩人相繼進了院子。李明司似乎想起什麽，腳步稍頓，遂後偏頭看向李明洲道：“糟了，我忘記買燈籠了。”說着，李明司便朝門外走，卻被李明洲拉了回來。

“我去就成，你呆家裏別亂跑。”

“好。”李明司握着他的手，松了緊緊了松，“我等你回來。”

“嗯。”李明洲颔首，旋即便朝門首走去。卻見其手腕間扯出一條紅線正繞纏在李明司右手食指間。

李明司拇指摩挲着那條紅線，心中暗忖：果真如月老所言，李明洲已将情絲纏于他的身上，眼下所要做的，便是斬其情絲，了此孽緣。

他并不想，李明洲為尋他而浪費人生數十載，倒不如一了百了來得好。

你我，陽關走道，獨木踏橋，從此，形同陌路，分道揚镳。

李明司左手兩指齊并，簇成一道火焰，将食指上纏繞情絲燒斷……

………………

付了銀子，李明洲拿過紅紗燈籠，便朝小宅方向走去，只是腦海中隐隐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在逝去，卻亦未曾多想。

只要等他回家，将燈籠懸挂，就可以和……

和，和誰來着？

李明洲心中突生忐忑，他不由加緊腳步朝小宅走去。走到院外，他驀地擡腳踹開大門，便見其庭院空空蕩蕩，了無一人。

他，終是忘記了，那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