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睢寧擡起手腕, 一杯茶直接就沖着對面的人潑了過去,然後微微一笑:“茶的味道好不好,本公主可喝不出來, 不如你自己嘗嘗, 如何?”

這人明顯就是來者不善,一字一句全是沖着清瑾來的,甚至還提了堯山桃林, 多半是看見自己在桃林跟清瑾親吻的事情, 這是故意想用這個當把柄來找她麻煩的。要說慌, 睢寧也确實有點兒慌, 她自己是無所謂的, 不就是跟大祭司親了, 親就親了還能怎麽樣, 她就是、就是不知道大祭司能不能跟她親,神殿規矩那麽多,萬一不能,要是再給清瑾惹一身的麻煩,那就真是不好處理了。

尤其這人,這麽一副嘴臉上來就跟自己說這個,多半大祭司是不能跟她親的。睢寧是慌,但也不可能就落了下乘,這人什麽來歷什麽身份她統統都不知道, 忽然就跑過來鬧這麽一下子, 還故意要把清瑾支開,很有可能就是想先從軟柿子下手, 是不敢輕易去得罪清瑾的,睢寧當然不能讓他壓了自己一頭, 顯得自己有把柄捏在他手裏,就顯得唯唯諾諾,最後任人拿捏。

“嘗出來了嗎?這茶的味道如何?”

“公主确實真性情!”宋俞明被潑了一身的茶水,臉色當即就變了,可對面的人睢寧,他也無可奈何,大抵也是世家裏的公子,一點兒也沒想到,睢寧竟然能在這大庭廣衆之下直接就用茶水潑他,看起來就是一點兒也沒有忌憚的意思,這杯茶一潑出去,自然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宋俞明在京城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當即就臉色不虞地走了,等他走了以後,小雅才過來,也是一臉的焦急之色:“小姐沒事吧?那位是宋家的公子,他怎麽在這兒?”

“沒事。”睢寧沖她笑了一下:“大概是想過來拼桌,不過我拒絕了。”

說書人還在講着熱鬧的故事,可睢寧卻一句都聽不進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個樓梯,直到看到清瑾的雪白色的衣袂在樓梯角出現,她才不自覺的放松了神色,轉而繼續盯着那說書人看,看起來好像是認真的認真的挺書一樣。

“有意思嗎?”清瑾過來問道。

睢寧眼皮子都沒擡一下:“還行吧。”其實,那故事說的到底是什麽,她都不太聽進去。

一旁的小雅立在清瑾的身邊,低聲回話:“方才宋家的大公子來過,奴婢被他的人攔住了,宋公子好像是跟公主說了什麽,公主有些不大高興,這戲也沒有聽。”

清瑾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才對睢寧說道:“走吧,街上應該已經點了燈,這會兒正是看燈的好時候,你不是要看燈嗎?別錯過了時辰。”

“嗯,走吧。”

一直鬧着要看的燈,睢寧眼下卻沒了興致,腦子裏嗡嗡的亂,一路上就這麽随意地走着,那些好看的燈都沒入她的眼,甚至清瑾還給她買了一盞小兔子的燈,睢寧都只是拿在手裏,清瑾還想帶她去放一放河燈,看看蓮花燈漂在水裏的美景,看她這個樣子也是不大往心裏去的,但是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又是帶她玩的,到底還是買了一盞燈。

“你可以寫上一個心願,然後放進燈芯裏面。”

睢寧不是太想寫,她有些話想跟清瑾說,可一直都沒找到合适的機會,也不想看燈,最好現在四周都變成沒有人的空間,清瑾見她這個樣子,也猜到了大半,把燈交到她手裏,才說道:“先把燈放了吧,我讓小雅去找了小船,一會兒倒是可以在河上賞賞月說說話,今日不用回宮,你覺得好嗎?”

“好。”睢寧答應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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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來想去都覺得這件事還是得跟清瑾說一下,畢竟那個什麽宋家大公子她也不認識,也不知道這家裏到底是什麽背景,萬一真的對清瑾有什麽影響怎麽辦?清瑾那可是神殿大祭司,身份那麽特殊又敏感,要是讓人家知道,她跟自己親了,那對清瑾的影響肯定很惡劣。

河燈順着水流,走遠了,清瑾把睢寧扶上了小船,船末只有小雅在掌握方向,不大會兒的功夫,小船就飄到了正中間,被一群河燈圍着,連水中的倒影都是那麽的美,可惜,睢寧眼下是顧不上那些的。

“我、我有話跟你說。”

“說吧,我聽着你。”也不知道小雅怎麽那麽能幹,現找來的小船上面還帶茶具,清瑾撩着衣袖沏着茶,有點兒世外高人的感覺,可惜,這茶杯只能讓睢寧想起來,她剛才潑宋俞明的那杯茶,咬着唇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就從那杯茶開始說吧。

“剛才在酒樓你上樓以後有個叫宋俞明的人就過來了。”

“嗯,我知道,小雅說過了。”清瑾給她解釋道:“宋家是武将世家,宋俞明的父親是撫遠将軍,宋俞明是宋将軍膝下嫡長子。”

“我潑了他一身茶。”

清瑾端着手裏的茶壺停下了動作,這個還真是她不知道的,小雅也沒說,可能小雅也不知道,放下茶壺,清瑾問道:“他怎麽你了?”

“他、”睢寧有點兒猶豫,還是直接說道:“他在堯山桃林看見我親你了,然後……”

然後還沒說完,就被清瑾打斷:“你沒有親我。”

“不是,我就是親你了。”睢寧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清瑾否認這個還有什麽意思:“他看見了,而且他還、”睢寧說着語氣就急促了一些,然後就有點兒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麽去跟清瑾說宋俞明那明裏暗裏的威脅,甚至,睢寧都不知道宋俞明他到底是要什麽。

尤其現在,她覺得自己剛才好像是沖動了一點兒,不該直接就去潑宋俞明一身的茶水,好歹等他把話說完呢?就是威脅,他要威脅什麽,他要什麽,總要知道點兒東西,才好應對吧,面對着清瑾,睢寧覺得自己實在沖動了,不應該那樣的。

“阿寧,你沒有親我,不要怕。”清瑾握住了她的手:“是我親的你,沒事,不要怕。”

聽着清瑾這麽說,睢寧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平靜了下來,看着清瑾說道:“我才沒有怕,而且,什麽叫你親的我,就是我親你了!”這是非要強調一下主動的位置,可其實,當時那個吻,她是主動了一下,到最後掌握主動權的人其實還是清瑾。

“宋俞明他看見了。”睢寧糾結完這個問題之後,還是很懊惱:“而且,他應該是想用這個來威脅你的,清瑾,做大祭司是不是不能親親呀?”

這才是睢寧在意的問題,她怕因為這個再連累了清瑾,早知道會被看見,就不在外面親了,都怪桃花開得太豔麗,她才沒控制住自己。

“我當時太沖動了,我應該問問他到底是想幹什麽的,結果我、我不想讓他覺得好像是捏住了我們的把柄一下,我就直接潑了他一身的水,就想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我不是那麽好欺負的。”睢寧說着就有點兒無助:“那現在怎麽辦?他會不會對付你,讓你身敗名裂,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那麽多問題,清瑾沒法兒一次性回答她,只是把睢寧拉到自己身邊,和她坐在一起,看着水面上的河燈,才說道:“沒關系,看見就看見了,無所謂的。”

睢寧眨眨眼睛:“那到底能不能親?”

“我也不知道。”清瑾說的這是實話:“自有神殿以來,大祭司供奉神職,終身侍奉神殿,輔佐皇權,無婚嫁之例。”

無婚嫁之例是什麽意思?睢寧覺得自己沒太明白,是說她可以跟清瑾成親嗎?清瑾是這樣說的嗎?可清瑾她不是、不是說是因為覺得愧疚對不起自己,才對她這麽好的嗎?

關于這件事,睢寧其實心裏是明白的,當年的事情,她可以把怨放在清瑾身上,那是因為清瑾要她這麽做的,有一個可以怨恨的目标,她的日子才能過得輕松一點,既然一切的源頭都在清瑾的身上,那她也願意讓子的恨在她身上。

可實際上,睢寧也明白,那是清瑾的想法,清瑾是這麽想的,至于睢寧她自己,她更願意把清瑾留在身邊,但那個留在身邊,如果清瑾覺得以這樣補償她的方式可以留在她身邊,那睢寧就接受。

至于那些怨恨,是有過,也只是短暫的有過,她要怨恨的對象無論如何也不該是清瑾,清瑾确實是為皇權服務,那道批命也是為了楚昭帝的皇位,她只是皇權下的犧牲品,可皇權的利益的獲得者并不是清瑾,清瑾只是在那個時候,選擇了一位皇帝,至于她的悲劇,是楚昭帝一手造成的,是他為了自己的皇權,毒死了她的娘親,幽禁了她十年。

而清瑾,那個時候的清瑾,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然後呢,那個宋俞明是什麽意思?”

“阿寧,這個問題,其實跟你并不相幹,你只要做個快快樂樂的公主就好了。”清瑾說到這裏時,臉上有一抹溫柔之色,在月光下,很柔和:“那是前朝争鬥,皇權之下,總要各自使些手段。”

又是皇權。

睢寧有些不耐煩:“我不能知道嗎?我不是天命之人嗎?為什麽我不能知道?”

天命之人,一句話就點醒了清瑾,她看着睢寧,頭一次如此認真的看着睢寧,在今晚之前,她只想睢寧做一個快快樂樂的小公主,可做公主,也總要依附于皇權,她是天命之人,這是自己定下來的命數,就算楚昭帝今日能放她一馬,那他日,新帝登基呢?那就不是十年幽禁那麽簡單了,若是到了那時,恐怕睢寧的處境依舊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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