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風波
即使有了醒酒湯,初次喝下大量烈酒的齊斐醒來後還是感到了一陣頭疼,昨晚從開始借酒澆愁後的記憶都模模糊糊,中間甚至出現了斷層。
不由面癱着臉揉着太陽穴,他對于自身的掌控力還是弱了些,應該學會更克制才是。
緩步走下樓梯,他有些驚訝家裏竟然只有他一個。
齊斐醒來的時間不算早,但也不晚,正是太陽溫暖的上午時分。喬斯應該是去上班,而左恩還在假期內,他記得昨天左恩提過今天也是安萊的休假日,所以才會一同去參加了會持續到很晚的宴會。
可現在,本該休假的兩蟲卻誰也沒有出現。
在星艦上的接觸裏他已熟悉了對方的生物鐘,這個點除非特例,是絕不會賴床的。
……所以,是什麽讓他們都出門了?
在心裏默默排除了兩蟲在進行某種不可描述的活動而還在房間裏沒出來的‘特例’,酒醒後恢複正常的感知力讓他清楚感到這棟房子裏目前只有他一個。
走到客廳的電子板前,通常一些定時提示事項會被錄入電子板內,齊斐看了看電子板,上面有留給他的三條信息。
第一條是對他今日的問候;第二條是告訴他早餐和午餐都已經準備好,在廚房的保溫箱裏,他醒來後便可以去取來食用,今天可能只有他一個人在家用午餐;第三條是左恩希望他看到提示後能與他通訊。
前兩條的錄入時間很近,應該是早上出門前相繼錄入,最後一條則與前兩條間隔了一個小時左右,是出門之後才又遠程加進的內容。
齊斐優先執行了第三條,他向左恩發去了通訊連接。
與平時左恩會立即接起他的通訊不同,等待了一會兒,連接才建立成功。
“上午好,斐。”左恩的聲音和往常一樣溫和沉靜。
“上午好,我看見了你追加的留言。”齊斐直入主題。
連接那頭的左恩頓了頓,“是的,雖然我不想打擾你,但這裏有幾個問題需要詢問你,你現在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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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裏傳來了些騷動,左恩身旁應該還有些其他蟲族存在,但與他有着一定距離,使那些混雜的聲音聽不清晰。
“當然,什麽問題?”
“昨晚你坐電梯上樓後,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昨晚?”齊斐思考片刻,他的記憶模糊不清,所以實話實說,“那時候我已經醉了,印象模糊不清,但應是沒有。”
“那,你對于兩張房卡還有印象嗎?就是安萊外套裏原本還有的那張。”
“有,因為我還記得我惦記着要下樓把卡還給你們。”
“它有沒有離開你過?”
“沒有,它一直放在外套裏。”齊斐有些疑惑,因為左恩用了‘離開’和‘異常’這樣的詞彙,“怎麽了嗎?”
“有一點狀況,希望你不介意我回來後再和你解釋。”
“沒事,請繼續去忙吧。”
通過背景音的騷動,齊斐判斷出對方正在處理這個‘狀況’中,這也就是對方和安萊一大早離開家的原因,并且和昨晚的酒店有關。
“那我這邊先斷開連接了。”
“好。”
語畢後通訊連接中斷,齊斐去廚房的智能保溫箱裏取出了自己的早餐——此時已經是早午餐,他端着食物走到餐桌前,邊進食邊思考了起來剛才的通訊。
對于昨晚的記憶,他只記得自己昏昏沉沉上了樓,用左恩給自己的房卡打開了房間,然後進去休息。
記憶在這裏出現斷層。
他猜測也許是自己進入房間後昏睡了一陣,然後醒來,想起惦記着的房卡一事,又昏昏沉沉的下樓,在左恩和安萊的照顧下回家。
對于記憶斷層的地方感到在意,但努力回想時只有宿醉的隐隐頭疼,什麽都想不起來。有些無言的按揉穴位放松隐痛的頭部,齊斐微微嘆口氣,沒想到他也有喝斷片的一天。
左恩在通訊裏提到的‘房卡離身’和‘異狀’,多半是留給他們的那間房間出了狀況。
——出了什麽問題?
另一邊。
在酒店的一個中型宴會廳臨時改會客廳內,四方陣營泾渭分明。
左恩合上自己的通訊器,聲音不複和齊斐對話時的溫和,“我想諸位都聽清了,我家孩子并沒有發現異狀,那張房卡也一直在外套口袋裏沒有丢失,他下樓後将外套還給我的雌君時房卡也仍在口袋裏。”
“當然,當然。”屬于媒體陣營的蟲族之一連連點頭,“我們只是提出這個假設,也許有誰趁齊斐少爺醉酒時從他那兒拿走了那張房卡,從而潛進了您和安萊上将的房間裏。這只是衆多假設之一。”
剛剛的通訊左恩開了外音,會客廳內所有蟲族都清晰聽見了對話。
“左少當家,這位媒體工作者也只是擔憂,畢竟這間酒店的房卡除了給顧客的那一張外,只有酒店內部的萬能卡才能刷開房門了。”坐在左家成員左手側的蟲族微微一笑,他身後站着兩名随侍,制服顯眼處帶着戴家的家徽。
這是跟着媒體腳步之後從‘不知名途徑’得到消息趕來的戴家成員。
左恩不帶情感的看了對方一眼,他準備說的話被進入的報告打斷了。
前去檢查萬能卡庫存的左家成員臉色不太好,他輕聲對着自家少當家道,“萬能卡确實少了一張。”
蟲族本就五感靈敏,更別提此刻全場都豎着耳朵不放過任何一絲新消息。
即使聲音很輕,依然被聽的清晰。
“這可就……”戴家蟲族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表情。
“不過已經找到了。”
“在哪?”
左恩注視着報告員比先前還要為難的表情。對方朝屋子裏的屬于第四方陣營的角落裏看了過去。
左家成員一方,戴家成員一方,媒體工作者一方,剩下的那個角落裏只有孤零零的一個身影。
整場風波的主角,言少校。
褐發的雌蟲坐在那比起其他方都空曠許多的一角裏,面無表情的迎接着整個廳內暗暗掃來的視線。
“萬能卡在……言上校已經破損的軍外套內口袋裏。”
一時間,原本只是暗自打量的目光全都理直氣壯投了過來。帶有各種意味的有如實質的目光,雌蟲在這樣的情形裏依然脊梁筆直,完全符合軍姿标準的靜坐着。
左家酒店管理不力?
左家內部有蟲族與言上校私通悄悄給了左少當家的房卡?
言上校私自盜竊左家酒店內部萬能卡?
用雌蟲戰鬥時的翅膀尖兒想都能猜到在場的媒體工作者會趁機拟出哪些新聞标題,左恩在心裏深吸一口氣,他的目光愈發冷下來。大概是婚後相處更緊密,雙方相性更好的同時也更相近的緣故,他和安萊并排在一起,沉着臉的模樣有着不比将領雌蟲低多少的威懾力。
無論如何,這次确實是他們大意了。
送走媒體與戴家成員着實花費了一番功夫,等到屋子裏只剩下自己的親信和安萊,還有從始至終未發一言的言,左恩也感到有些疲倦。
昨夜深夜歸家,今天清早被吵醒,他本來也沒休息好。
一雙手從後方靜靜伸過來,替他按揉起了放松頭部的穴位,左恩放松了些,享受雌君的服務。
“你們也先下去吧。”他注意到還坐在角落裏的言,示意自己的親信退出去。
于是屋子裏只剩下了他們三個。
一時間滿室寂靜,誰也沒先開口。
左恩看着坐在與他們斜對角方向的雌蟲,他與對方的接觸并不多,僅限于見過跟在安萊身邊的對方幾面,倒是安萊和對方更熟悉一些。
“收容中心的亞雌一定是希望你能多說說話,才給你起了‘言’這個名字。”最後還是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頓時站在他身後替他按摩着頭部的安萊一聲輕笑。“雄主說了和我當時一樣的話。”
平淡的,甚至帶上玩笑的輕松口吻。
一直緊繃着身體筆直坐着沉默的雌蟲終于動了動身子,“左少家主,上将,我……很抱歉連累了你們。”
“哪有什麽連不連累,本來就是沖我們來的。”左恩按住安萊幫自己按摩的手,示意對方也坐。
于是安萊坐下時順勢握住雄主的手。
“左家的問題我們定會查個清楚,但是你……”說到這裏左恩停了停,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寬慰對方。
在晉升選拔前期傳出醜聞,‘試圖爬上長官伴侶的床’和‘不法途徑獲得萬能卡’,還有更糟心的是,他和安萊昨晚根本就沒有去過那間房,對方被發現時的狀态卻是确确實實被‘享用’過。
如果一名未婚雄蟲傳出桃色新聞,大家大多評論一句風流,而如果一名未婚雌蟲傳出這樣的新聞,則會承擔不小輿論壓力,甚至是攻擊。
“整層樓的監控都被破壞,交給技術部檢驗的結果是已無法複原影像,最後的影像資料記錄只到前天。”安萊表情凝重。
身為雌蟲,對對方可能遭到的境遇更能換位考慮。
“戴家在這件事裏多半也脫不了幹系。”左恩發出低低一聲冷哼,“今年的晉升,除了言以外,最有希望的另一個提名是戴因。”
有權力的地方就免不了有争鬥,從校級晉升到将級,跨度性的晉升一向是激烈競争目标。
安萊同意雄主的觀點,他看向默默聽着他們說話的言,“言,昨天的事你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酒店,你還記得多少?”
言沉默了一會。
剛才在媒體追問下都什麽也不說的褐發雌蟲,面對自己最敬重的長官,終于開了口,“昨天工作完成的較早,德邀請我去一起用晚餐。”
一直支撐着的平靜表象終于有了裂痕,言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
“我們去了部內經常聚餐的那家餐廳,走進包廂後……再睜開眼,我就到了房間裏。”
中間有內容含混帶過,但在場的蟲族都明白略過的部分是什麽。
蟲族為失去雙親或雙親不明無蟲照看的幼崽設有收容中心,負責從幼崽到成蟲的養育,幼崽成年後便會自動脫離中心,開始依靠自己生活。雄蟲蟲崽總是不缺前來領養他們的成蟲,常常還沒到收容中心已被新家庭接走,是以會在收容中心內長大的幼崽幾乎全是雌蟲。
收容中心的幼崽由于缺乏監護家庭,不會冠有姓氏,在收容中心長大的蟲子只有單字命名。
德中尉與言上校,是同為收容中心出身的同屆,天賦能力和職位都落差較大,但時有來往,關系融洽。
所以言才毫無防備,被同在收容中心長大并信任着的‘同伴’突襲得手。
只一夜間就被丢到噩夢風波中央,安萊知曉這名下屬一直堅韌的性格,但還是感到擔憂,他手上還有剛剛收到的軍部內部最新通訊。
“德在今天清晨提交了辭職信,他将在下個月作為戴奇的雌侍進入戴家。”
以一同打拼過的同伴戰友為獻禮,對方找到了一條進入權門世家的捷徑。
言放置在膝蓋上的雙手攥緊,緊抿雙唇,他的視線落在了地板上太陽經窗戶投進來的一個光斑上,“……這樣嗎。”
安萊和左恩對視一眼,走過去,無聲的按了按他的肩膀。
接下來的麻煩還有很多,他們也只能一件一件去竭力着手處理。
并盡量,在言被推上風口浪尖的時候,動用左家的力量多護着他些。
“我還有一個請求。”良久,言低聲開口。
“請說。”
“我想申請對昨晚的房間進行全面藥物檢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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