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中“獎”
外出執行任務的小隊終于歸來。
任務圓滿完成,但是言上校因為險些放走敵軍首領而被記過,需要接受軍事法庭的審查處分。
齊斐先前問過言的行蹤,記着此事的安萊第一時間将這一消息告知給了他。
“處分?”
任務圓滿完成的情況下,言作為領隊被處分?
“是的,報告上說言在戰鬥中出現了不該有的重大失誤,正面戰鬥裏對方戰力遠不如他,他被懷疑故意放水,将要接受審查。”
安萊在通訊裏的聲音低沉,面對着齊斐,他盡力克制了自己的感情,齊斐依然能聽出那下面極力壓抑的不悅。
本該十拿九穩的戰鬥中出了問題,究竟有什麽意外發生,或者是否有誰從中下手搗亂,一時半會都無法得知。作為了解自己下屬作戰能力的安萊,沒法不把事件起因往最陰謀論的方向思考。
“那他現在?”
“在軍部的醫療室裏,言本身在戰鬥裏也受了重傷,返程時昏迷在戰艦內。”說着安萊低聲啐了一聲,“如果不是因為他現在昏迷着,戴家那位估計要迫不及待申請将他關進禁閉室裏。”
在左恩向齊斐分析過各方厲害關系後,提到這些派系相争安萊都不會避着他。
安萊所掌握到的信息也只有這些,其餘更多的內情要等他親自去查看及言醒來後才能知曉,他承諾自己得到新情報後再聯系齊斐。
“謝謝,麻煩了。”
“不客氣,我還要謝謝你對言的關心。”
斷開通訊的安萊微微嘆了一口氣。
言是一名優秀的雌蟲,作為看着對方從一片空白進入軍部,到現在一步一步累積戰功博得中高軍銜的長官,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優秀下屬都能有好歸屬。但言的普通身世背景,在雌蟲裏稱得上優秀但也只是普通優秀的血脈,及外形和性格的雙重冷硬,讓他很難收獲高等級雄蟲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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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斐對言展現出的關注度應該是有興趣,放在之前他可能會有心請求雄主幫忙撮合一下,雌君可能性不大,但是作為雌侍言一定是合适的,而現在,雙方不光是血脈天賦上的差異,還有言已經被……
安萊在回家後也與左恩說起過這件事,思考着下屬可能就此斷送的感情與婚姻生活,他沒注意到自家雄主臉上一瞬間奇怪的神情。
那日與醫生交談時,他們所站的角落剛好只有齊斐,左恩,再加醫生三名蟲族。
醫生只當年輕的雄蟲風流不羁,早已在外面瀉過火只是家裏不知。
——畢竟齊斐長了張看起來就該多情的臉。
齊斐清楚自己的真實情況。
這段時間內一直在家辦公,大部分時間都與齊斐呆在一起的左恩也一樣清楚。
他明白自己和齊斐都有着同樣的懷疑,只是在想辦法确認前,誰也不會貿然先提出來。
“希望言能快點醒過來。”
他拍撫着雌君的背,安慰着對方,說出的也是自己的真實期望。
只有等言醒了,一切線索才能繼續追尋下去。
言醒來的時間是在隊伍返程回到蟲星上的三天後。
睜開眼時看到療養艙內潔白的壁頂,他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是還在戰艦上,還是已經回到了蟲星?
剛蘇醒後的四肢還保持着無力狀态,這樣力量微小的身體讓他感到不适,他動了動,感受着目前的身體狀況,回想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次收到的任務是前往一顆蟲星附屬小行星上清理非法剽竊資源的異族,敵人綜合戰鬥力不高,勝在敏捷與狡猾一流,以族群漂流的形态常在各個星球的星域邊界游走,伺機鑽空子撈一波資源後迅速撤退逃走。
這不是高等蟲族第一次和他們打交道。
這顆小行星距離主星航程不短,又無穩定長期駐軍看管,變成了對方接連兩次的偷襲目标。
上級給出的指令是争取這次将對方徹底根除,至少消滅敵方首領。
制定的精密作戰計劃讓他們成功堵住了敵人的退路,追擊被掩護着試圖逃走的首領一項由自己前去完成。
勝利本該是毫無懸念,他那時已經将對方逼入了絕境,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麽?
言想要伸手去按按因為昏迷太久而昏沉的腦袋,但擡起的手在中途轉了方向。
緩慢的,帶着不确定甚至是忐忑的,他小心翼翼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那裏肌理平滑,因為鍛煉良好而柔韌緊致。
他似乎感覺到了……
‘噗通’。
或者不能用噗通來形容,那是他無法描述出來的,一個微小的顫動。
它太微弱了,以至于他都懷疑恐怕是自己的錯覺。
但接着,很快的,又是輕輕的一下,那隔着肌理皮肉傳到掌心的細小感受。
言不自覺放輕了呼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多麽驚駭。
他能感受到,那是另一個生命,正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它的存在。
模糊的後半段戰鬥記憶清晰了起來。
原本準備給敵軍首領最後一擊的他被腹腔突然升起的劇痛影響了動作,對方抓住機會從他面前逃離,作戰途中他有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狀态不如平時那麽好,但那被他當做普通的勞累導致,那一刻的劇痛讓他幾乎跪倒在地上,半晌做不出任何動作。
所幸清理完附近戰場的蟲族戰士正好過來查看情況,及時攔截下了差一點逃脫的首領。
連收尾工作都沒辦法完成,暫時委托副官代管,他在同隊戰士驚異的目光裏被扶回戰艦,在醫療室內痛至昏迷後,再醒來就已經到了這裏。
手掌随着回憶輕輕摩挲着平坦的腹部,言稍微撐起一點身體,朝那處看去。
就在這裏,就在他身體的這部分裏,有了……一個蛋?
全密閉的療養艙讓言能夠放心沒有誰能看見他此刻的樣子。
說不出是喜悅,茫然,還是悲哀,或者三者都有,然後在他臉上混合成了複雜的表情。
他有了一個蛋?
一個連幼崽的雄父都不知道是誰的蛋?
從被德出賣到醒來後發現自己在酒店的床上到明白自己已經被‘享用’過,對象雄蟲卻不知何者,不知所蹤,言想到了這些天裏的種種,然後想到了自己小時候。
他在幼崽時期就到了收容中心,但他記得自己最早有記憶的時候,記憶裏有一名雌父。
他也只見過自己的雌父。
對方與現在的他一樣,是進入軍部的蟲族戰士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的雄父是誰,只跟着雌父住在軍部提供的宿舍裏,雌父時常有任務要外出,他便在那間簡潔的單間裏等待雌父回來。
然後有一天雌父沒有回來。
他等到的是一張訃告,被陌生的成年蟲族帶去見雌父最後一面。見的是屍體。
雌父在任務中身亡。
似乎渾渾噩噩的度過了那幾天時光,然後被送到收容中心,接着一直在收容中心裏長大。
“對不起……”
密閉的空間裏沉默良久,言喃喃開口道歉。
“對不起,你恐怕會和我一樣了。”
他低啞着聲音道。
像在對着身體中才發育不久的蟲蛋說話,又像在對着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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