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蟲式‘婆媳’

大部分軍雌習慣于在外面無表情,神色冷峻。

一來外出時不是在工作就是在任務期間,沒有必要露出太多神色變換;二來長期訓練與周圍同僚的潛移默化下,也使他們保持沉靜面容成自然。

軍雌之間對于彼此的‘冷漠臉’理應是司空見慣,早已十分熟稔。

——理應。

當這兩個字被刻意點出強調時,便表示着還有與之不符的其他情況出現。

言緊緊抱着自家雄主好一會,力道處于想要更用力抱緊對方一些又怕用力過猛會讓雄蟲感到不适之間。他小心控制着自己,在不會讓雄主不适的範圍內,最大限度的用力抱着對方。

屬于雄主的溫暖體溫透過衣料源源不斷傳過來,言甚至升起了覺得衣物十分礙事的念頭。

他自己身上的軍服,再加上他的雄主身上的衣物,算起來就是雙重阻隔攔在他和雄蟲間。這讓雌蟲有些不滿足,他想要更完全的,徹底的與雄主親密貼合。

不過這個念頭在剛冒出不久就被趕緊打住。

雌蟲還記得此刻是在艦船外部。別說他和雄主的艙室,他們連艦船都還沒回。在蟲目睽睽之下就暗自對雄主起着一些糟糕臆想,言羞愧的在心底反省自己三秒。他覺得自己或許是受了剛才聽到的那句‘全面身體舒緩’一些影響,才在面對雄主時思維也不自覺歪了起來。

……說起來,說出剛剛那句話的對象似乎是……?

安定不少的內心使大腦連帶其他感知能力也一同恢複正常水準,言的注意力終于不再完全放在他的雄主身上。對于那道從剛剛起就一直投擲在他們這裏的目光,他終于能分神去查看來源。

當言朝着那道視線來源方向看過去時,恰巧也聽到了視線主蟲朝着奧齊上将提出的問話——

“……斐有伴侶了?”

平穩的聲線,聽不出好感或惡感。

是與他的雄主十分相似的容貌,也是與他的雄主日常如出一轍的沉靜面容,同時也是在軍雌臉上例常會看見的冷峻神色。這三者單獨看都是他平時十分熟悉的事物,此時結合在一塊,出現在不遠處的那只黑發雌蟲身上,卻讓他無端覺得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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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并不是‘無端’。

下意識繃緊身體,想要站直的褐發雌蟲想着,在內心糾正自己的用詞。

這是一種類似下級在上級面前接受考量時,本能出現的嚴陣以待。

顯然正看着他的黑發雌蟲不屬于‘敵方’,但直接對上對方看向自己的視線時,四目相交,言卻感到如身臨戰場一樣,有了‘臨戰’前的壓迫感。

那是他的雄主的親生雌父。

齊斐感受到了懷中身體的僵硬,也感到了他的伴侶正準備從他懷裏退出去的前兆動作,他松開環抱着對方的手臂,然後看到了他的伴侶正在和他的雌父‘深沉對望’的場面。

氣氛微妙的有些古怪。

想起還沒有将言正式的介紹給他的雌父,剛才時間有限,許多彼此的近況也未詳細交代清楚。齊斐牽起他的雌蟲,走向左卅,準備将自家伴侶正式介紹給對方。

“……”

左卅看着他的‘幼崽’正牽着另一只雌蟲走向他,心情複雜。

“雌父。”

随着與黑發雌蟲間的距離縮的越短,齊斐能感到,他的伴侶的身體也越發緊繃。

——醜媳婦總得見公婆?

腦海裏忽然蹦出了這句話,這讓齊斐原本平穩的步伐頓了一頓。

他側頭看了看走在自己身側的伴侶,就從字面意義上理解這句話而言,他的伴侶顯然是不醜的。但對方此刻神色嚴肅,身體緊張,連他的步伐有停頓也沒發現,仍自顧自的邁腿準備繼續往前走。

褐發雌蟲這過于緊張的正式态度讓齊斐也覺得哪裏不對勁起來。

仔細一想,雖說他已與對方确定婚姻關系許久,蟲蛋也誕下破殼,小蟲崽早已經能說能跑能跳還能飛,但今天的這一次見面,還是他的伴侶與他的雌父的‘初次見面’。

……說起來,他的雌父似乎連他有了蟲崽一事也還不知。

“雌父,這是我的伴侶。”

然而無論內心如何作想,這段本就不長的路程總會走完。

站到左卅面前的齊斐朝對方介紹着言,道,“等我從高等學院畢業後會帶他去轉為雌君。”

左卅上下打量着褐發雌蟲,用一種快要穿透皮肉看穿芯子的視線,半晌才應了一聲,“……嗯。”

齊斐,“……”他覺得自家雌父的态度好像不是很友善。

言,“……”他覺得雄主的雌父可能不太喜歡自己。

“介意我詢問幾個問題以及索取你的戶籍id編碼嗎?”

在他們以為剛剛那聲‘嗯’就是對方回應的全部時,左卅又接着道。

“當然,您請!”

被直接盯着提問的言立即回答。

他感覺自己似乎更緊張了一點,迅速報出自己的id編碼後,他等待着來自雄主雌父的下一步提問。

而在進行下一步的提問之前,左卅先找奧齊要過終端,打開,登陸帝國資料庫系統,輸入了言的id編碼。

齊斐頓時明白了他的雌父是想做些什麽——對方要查言的資料與案底。

“我說你啊……”

終于交代完下屬的奧齊一回頭,就看見了自家伴侶正一臉嚴肅查自家‘兒媳’檔案的畫面。

剛才他忙着與奧家精銳小隊的隊長說話,伴侶索要終端時也只是順手遞過,連對方要拿去做什麽也沒注意。現在他終于得閑回頭,看到的場景便讓他感到哭笑不得,不禁一聲嘆氣,“卅,這是崽的伴侶,不是那些任務目标對象……你快把崽的伴侶吓着了。”

“……我有嗎?”

從資料裏擡頭的左卅,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還顯得有幾分無辜。

“你看對方都僵硬得能和旁邊那些岩石有的一比。”

左卅看了僵着的褐發雌蟲一眼,“……那說明他在心理承受能力方面還有所欠缺。”

“……”

這話語聽起來有些不留情。

齊斐開始尋思自己該說些什麽來打個圓場,但他的伴侶卻将脊背一挺,十分認真的道,“是,謹遵您的教誨!”

這被說得擲地有聲的話讓左卅又多看了言兩眼。

——雖然其他方面都還有待評估,但至少表決心的态度不錯。

黑發雌蟲在心裏打下評語,暫時停止了‘審查式’檢索對方檔案的行動。

他注意到他的雄主已經與奧家部隊交代完事項,此時返回艦船才是他們接下來該做的第一要務。

正如奧齊所說,查探言的詳細資料,不光是左卅對于自家孩子的伴侶存有想‘摸清根底’心理,更是他在過去早已養成的‘職業病’。

以僞裝出來的無害雄蟲身份接近任務目标,查探清楚對方的詳細資料與意圖動向,再根據由上級判斷的有無威脅性,決定是否對目标進行‘清除’。

當年的左卅,是少有的高戰鬥力的戰鬥型情報收集員。

好歹是暫時從雌父的‘審查’裏暫時逃脫,返回艦船的路上齊斐仍然握着伴侶的手。

大多數雙親總是希望自己能夠給予孩子最好的。

即使有的東西無法由自己親自給予,他們也希望能夠幫忙參考,幫助孩子選出最好的。

齊斐明白他的雌父想要幫他在蟲生重大事項上‘參考’的心情,也清楚這是對方在缺席了他的成長太久後,迫切的希望能從其他方面來‘彌補’的舉動。只是他同樣也明白,有的決定要由孩子自己做出才有意義,雙親的意見終歸只是參考。

他的伴侶拉着他的那只蟲爪将他的手握得很緊,甚至掌心還浸出一些汗跡。

齊斐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言的手背。

“雄主……”

感受到安撫的言感激的看他一眼,眼底仍有忐忑。雌蟲自覺自己今日的表現未能讓雄主的雌父滿意,這讓他十分自責。

言清楚自家雄主應是重視愛戴雌父的那一類雄蟲,他卻沒能給對方重視的長輩留下一個良好的第一印象。

“沒事的。”

齊斐安撫着他聲音裏充滿愧疚的伴侶,指下摩挲的動作不停,“總要有磨合。”

毫無疑問他愛他的雌父,但他也重視他自己所建立的小家。

“我今天……是不是做的不太好?”

左卅有些遲疑的向自己的雄蟲提問。

他們已經回到了艦船,在簡要的對于他的‘歡迎會’結束後,他和奧齊此時已回到了他們的艙室。

返程的路上,自家孩子與其伴侶的對話,其實都被他悄悄聽在了耳裏。

“恩?”

洗漱過後的金發雄蟲已經懶洋洋的躺在了床上,聽到問話後才側頭看向還沒上床的伴侶,“你是說關于崽的伴侶那件事?”

“恩。”

“不會,別想太多。”說着奧齊拍拍身旁的床面,“快上來。”

“可是我似乎讓斐為難了。”

左卅依言坐上床的邊緣,只是心思仍然放在他的孩子身上,“我當時是不是應該表現的再熱情一點?”

因為他的失誤而獨自成長至成年的幼崽,他還有許多東西沒有教給他,就提前在對方的成長裏缺了席。而從這短暫的接觸裏能發現,雖然他與雄主都沒能完整陪伴對方長大,但齊斐依然長成了一只穩重可靠的成蟲。

他的孩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成長,成熟,有了伴侶和家庭。

這是說不出的複雜感情。

“沒事的,崽能理解。”

見黑發雌蟲遲遲沒有繼續過來意向,奧齊只好自己坐起身,挪到伴侶身邊,抱住對方。

他懂得左卅的感受,因為他自己也是一樣。

他們曾有一系列關于參與齊斐成長的期望與計劃,但他們直到對方獨自将整個‘成長’過程完成,才返回到對方的身邊。

“你想要替崽在雌君一事上多‘把關’沒錯,不過——”

“不過什麽?”

奧齊露出一個不适的表情,“我的背疼、肩膀疼、胳膊疼、還有上下半身都不太舒服。”

“!”

驚覺自己竟然差點忘了十分重要的事情,左卅立即反省,“抱歉。”

将其他的想法暫時放到一邊,以對于雄蟲的關注為先。

他的手放至自己的衣襟,快速除去衣物,再觸碰上雄蟲早已解開頭三顆紐扣,大肆敞着的結實胸膛。

“作為剛才忽略我的補償,我要求追加‘全面身體舒緩’以外的額外福利。”金發雄蟲笑起來,在只剩下他們倆獨處的室內,原本英氣的臉竟顯出幾分戲谑的痞氣。

“如您所願。”

左卅低聲應着,“但願我能動的讓您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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