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齊昱的進化

“叩叩叩。”

……

“叩叩叩。”

……

“砰砰砰！”

“！”

再也無法忽視迷迷糊糊間聽到的從門口傳來的響動，厲猛地翻身坐了起來。

——然後差點摔下椅子。

一瞬間對自己為何是趴在桌上而不是躺在床上感到詫異，但比起思考這一問題，顯然此刻更需要投以關注的是正被拍的砰砰作響的門，以及門外叫着自己名字問自己起來了沒的同伴。

“起了起了！”

厲快步走向門，将房門打開。

住在隔壁的同隊副隊長放下敲了半天門的蟲爪子，“昨天沒休息好？”副隊的視線在自家隊長的面上轉了一圈，有些疑惑，“半天不應聲，我還以為你早起了。”

即使身處帝國高等學院內，屬外派任務期間，軍雌們每天清晨依然要早起進行固定的出操晨練，每隊隊長與副隊需起帶頭作用，提前去集合點等待隊員集合。副隊的宿舍就在厲的旁邊，每天他們哪一方先起來，就會去隔壁敲門叫一下對方。

今日厲的應聲時間顯然超出平常平均用時許多。

“抱歉，昨晚熬了會夜，今天早上睡得有點死。”

厲揉了揉還朦胧着的眼睛，拍拍臉讓自己精神點。昨天他和司澤一直抄軍規抄到很晚，也不知是幾點才睡，“多謝你叫我，你快去準備吧，我收拾一下也馬上去集合。”

“好。”

副隊應了一聲，轉身就準備回自己宿舍去洗漱，但在他轉身前，透過站在門口的厲的身體空隙，他的視線無意間掃過自家隊長身後。

“怎麽了？”

厲驚訝的發現他家副隊的表情突然凍住了。

“……”

副隊沒有說話，只僵着臉擡起手，指指他的身後。

“？”

厲疑惑的就想轉頭，然而他頭還沒回過去，就先聽見了身後傳來的飽含困意的聲音，“啊……已經早上了嗎？”

身後的床鋪一陣窸窣響動，房間內響起了屬于另外一個生命體的腳步聲。

厲感到自己的表情應是與副隊同樣的凍住了。

——他竟然完全忘記了司澤還在他這裏！

“早上好啊。”

身後靠近的人類青年像全沒察覺到門口兩蟲的神情有多僵硬，司澤也還正處于剛醒來時懵懵懂懂的狀态中，他睡眼朦胧的和門口矗着的兩只蟲子打過招呼，在厲背後晃了一下，又轉向朝衛生間走去。

“這兒沒我的洗漱用品，我就拿你昨晚給我使用的水杯暫時充當漱口杯了哦？”

“嗯……用吧。”

厲覺得自己聲音都是幹巴巴的，他與自己的副隊四目相對。

“這就是你昨晚熬夜的原因？”

聽到屬于衛生間門被帶上的‘咔噠’一響後，副隊立即壓低了聲音問他。

“這個……”

昨晚熬夜的原因是因為和司澤一起抄寫軍規到很晚，人類青年的确能算作半個昨晚熬夜的原因，但厲清楚對方口中的‘原因’肯定不是他所想的這個清正純潔的‘原因’。

而這遲疑的數秒已經讓他失去了解釋的先機。

副隊的神情在這數秒經歷一系列複雜變換，最終定格成忠誠與鄭重，“我不會亂說一個字的，放心吧。”

“我其實……”

“不必多說，我知道的。”

“不其實你……”

“跨族跨星系并不容易，但在歷代也不是沒有。”說到最後副隊甚至拍了拍厲的肩膀，給自家隊長打氣，“加油！”

“……”

等到司澤洗漱完畢十分清爽精神的從衛生間裏出來，他發現厲竟然還站在宿舍門口，并且不知道為什麽，背影還看上去有些蕭索。

“我用完衛生間了，你可以去收拾洗漱了。”

他提醒着雌蟲。

“……”

像被他的話驚醒了似的，厲這才動起來，默默轉身帶上房門，向衛生間邁開步子。

“沒事吧？”

對于這樣狀态的雌蟲感到有些擔心，司澤站在對方前往衛生間的必經之路上，目光關切的看着他。

迎接到來自人類青年的關心目光，厲想起剛剛自顧自說完話後就轉身回了隔壁宿舍的副隊，“……沒事。”

“真的？”

“真的。”厲有氣無力的答，“我就是想靜靜。”

“？”

然而雖是說了‘沒事，就是想靜靜’這種話，厲的內心還是覺得憋着些什麽，不吐不快。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言好好訴訴苦，不過非常不湊巧，今天也正好是齊斐家在面臨一項大家庭事件的日子，從好友處得到了些消息，這項事件也讓厲暫時壓下了自己的郁悶，将注意力放到好友的幼崽身上來。

——至于為什麽是幼崽？

——因為今天是小蟲崽齊昱迎來他蟲生中第一階段進化的日子！

平日裏齊昱作為全家最小的那只，他一向睡得最早，起得最晚。

幼崽所需的健康睡眠時長總是比成蟲長上許多，經常是齊斐和言還未準備入睡，他就已經困得睜不開眼，被雙親剛抱到小床上就倒頭睡着了。而當清晨雄父和雌父出門，離開家出發去學院和軍部時，他還沉沉睡在開着隔音罩的小床中，等到小家夥終于睡飽醒來時，家裏便只剩下雄父的雄父和雄父的雌父。

但這一日早上十分反常的，小蟲崽在齊斐和言起床前就先醒了過來。

齊昱是被身體裏升騰起的異樣感受給驚醒的。

無法形容的奇異感在體內流竄，體溫像發燒似的遠高于正常溫度。即使他之前已經被指導過，了解了各種身體在進化前可能會産生的先兆反應，但當這種先兆反應實際出現在自己身上時，小家夥還是本能的慌亂了一下。

“雄父，雌父！”

齊昱蹭的就從自己的小床上爬了起來，想向雙親求助。

“昱？”

齊斐幾乎是在幼崽剛開口叫他和言時就醒了過來，他的感知力感到了空氣中細微的能量波動，這讓他迅速清醒。

他的伴侶在他起身時也醒了，兩只成蟲飛快下床，走向齊昱的小床。

“雄父！”

齊昱見雙親走過來，伸出手臂就想要齊斐抱，然而他的雄父在小床前一米處停了下來，并且拉住了他還準備繼續靠近小床的雌父。

“昱的能量場已經開始形成了，這時候不能靠他太近。”齊斐對被拉住後疑惑看向自己的伴侶道。

言愣了愣，轉回頭仔細查看自己的幼崽周圍，這時天還未亮起來，以齊昱為中心，小床周圍籠罩着一圈極淡的光暈，他剛才乍一看還以為是窗外透進來的自然光照在小床上，此時仔細感應，才察覺到其中散發出來的能量，且這能量在不斷增強，光暈也越來越亮。

第一階段進化屬最初級的進化，因幼崽體格能量有限，散發出的能量場範圍也有限，雙親完全可以與小蟲崽同處一室，陪護自己的孩子進化。

“昱，冷靜一點。”

明白齊昱是将要開始進化，齊斐卡着安全距離站在能量場範圍外，他的聲音沉穩平和，有效安撫了小蟲崽的慌亂，“你是要開始進化了，沒事的，我們都在這裏陪着你。”

“身體難受。”

想起之前接受的指導中重點提過的進化時外蟲不可随意靠近能量場，齊昱扁扁嘴，收回想要雄父抱的手臂，乖巧坐回小床中央。

“是覺得身體發熱嗎？”

對于幼崽的難受也幫不上任何忙，小家夥必須獨自完成進化，言和雄主一起隔着安全距離站在範圍外，只能向自己的孩子關切詢問。

“是的雌父，感覺身體裏像……有什麽東西要沖撞出來了一樣。”

齊昱說着扭動一下身體，從出生至今連病都沒生過一場，這高熱的體溫讓他十分不适。

“別緊張，放輕松去任它流動，等它真的‘出來’後，你的進化也就完成了。”

“好的雄父。”

小蟲崽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齊齊看着自己的雙親，在雄父和雌父醒來後，他已經鎮靜了不少。

雖然此刻立馬不能撲到雙親的懷裏去，但雄父和雌父都在看着自己呢！

這麽想着，齊昱便覺得自己有底氣起來，他一定要順利完成第一次進化，不讓雄父雌父擔心，然後在進化完畢能量場消退之後，就又可以往雙親的懷裏撲了！

先前不斷升高的體溫在到達一個鳳凰後便不再提升，一開始感到的像有什麽東西要沖撞出來的那股奇異感受，那‘東西’原本雜亂無章的沖撞軌跡逐漸趨于規律，由身體中央均勻的沖向四肢百骸。

“唔。”

齊昱忍不住為這清晰感到自身四肢在自主拉伸的奇妙感受發出聲音，周圍的能量場已經亮到他看不清自己雙親的地步，這光芒映在眼中也覺得有些刺眼，小蟲崽索性閉上了眼睛。

直到隔着閉合的眼皮也能感到的刺目亮度暗下去，他才又睜開了眼。

“？”

小心的打量着自己四周的環境，他發現環繞着小床的能量場似乎是已經散去，只是又有些不确定。

“昱。”

聽到了雄父叫自己的聲音，齊昱連忙轉頭，看到雄父的臉上是淡淡的溫和笑意，雌父則神色柔和的看着自己。

“已經好了。”

齊斐沖着自己身形長大了一些，還一臉不确定進化是否已經結束的幼崽道。

聽黑發雄蟲親口确認了自己的進化完成，齊昱眼睛一亮，在自己的小床上一蹦，就直直朝着雄父撲過去。

在蹦起來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比之前更輕巧，彈跳力更上一層樓，動作也更靈活。

他像一枚小炮彈一樣射進了齊斐的懷裏。

齊斐穩穩當當接住撲過來的齊昱，他感受了一下自家孩子增強不少的‘沖擊力’，揉揉小家夥的腦袋，“長大了。”

“！”

這話讓才享受了數秒雄父懷抱的齊昱猛地想到一個問題，不由擡起頭問道，“會讓您覺得抱着累嗎？”

說着他動了動身體，準備黑發雄蟲一點頭就立即下去。

雖然他很喜歡被雄父抱着，但也不能因為自己享受就讓雄父累到。

“不會。”

就算進化過後的小蟲崽整只蟲都大了一個型號，但與成蟲比起來，依然是能讓成蟲輕松抱起來的體型。

為幼崽的擅于聯想和過度懂事感到一絲無奈，心底像有一只柔軟的小爪子輕輕撓了一下，齊斐在齊昱的小屁股上輕輕一拍，看向正在大衣櫃裏為幼崽拿衣服的伴侶。

自家幼崽這‘擅于聯想’的能力肯定是遺傳。

齊斐篤定的想。

因進化後體型增長的緣故，小蟲崽原先穿着的睡衣已經過小，像偷穿了弟弟的衣服一般繃在身上，上衣的扣子都崩掉兩顆。

為齊昱找出一套之前便已備好的供他進化後穿着的衣服，言拿着找好的新衣服轉身，就發現雄主看着自己的視線有些……意味深長？

“？”

“沒事。”

齊斐抱着幼崽走到靠近伴侶方向的大床床沿坐下，他幫齊昱把繃在身上的小衣服脫掉，然後看小家夥伸手接過言拿來的新衣服，自己把新衣服穿上。

“穿好了！”

“真棒。”

黑發雄蟲在小蟲崽邀功似的仰起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收獲到‘獎賞親親’的齊昱滿足的摸摸臉，然後轉身往站在一旁的言懷裏撲。

剛才雄父抱了，雌父還沒有抱！

眼底與唇邊都是與小家夥一樣滿足的笑意，言接住自己進化後也依舊黏蟲的幼崽，與孩子親昵了一會。

齊斐溫和的看着自己的伴侶與孩子親昵，他打開終端，先為自己和言分別請了假，然後與醫院聯絡，預約了今天上午的全面體檢與血脈鑒定時間。

每一階段的進化過後，未成年蟲都需要做一場全面檢查和新的血脈鑒定。

帶着伴侶和幼崽坐上飛行器，雌蟲的神色仍略顯猶豫，“其實我帶昱去醫院就好。”

“說什麽傻話。”

齊斐忍不住在抱着幼崽的伴侶腦袋上輕輕一拍，“當然是要一起去。”

“是。”

當着孩子的面被雄主像對待孩子一樣拍腦袋好像有點難為情，言注意到齊昱正睜着一雙與雄蟲一模一樣的黑眼睛看着他。

這讓他覺得更難為情了。

“雌父。”

“？”

小蟲崽示意自己低頭，言不明所以，把頭低下去一點，然後齊昱伸出手，在他剛才被雄主拍的地方輕輕摸了摸。

“？！”

成年雌蟲露出了驚訝神色，他吃驚的看着自己的幼崽。

一直注意着旁邊副駕駛動靜的齊斐停下準備啓動飛行器的手，被自家伴侶臉上驚呆的神情引的想笑。

“你啊。”齊斐揉揉齊昱的小腦袋，“你是怕我把你的雌父拍疼了嗎？”

“不是的雄父。”齊昱飛快的搖搖頭，“我就是覺得雌父剛才好像有點低落。”

“低落？”

“因為您剛才說雌父‘傻’了呀。”

小蟲崽認真的道。

他仔細想了想，要是他被自家雄父說傻，肯定也會很低落的。

“……”

明白是自己剛才的難為情被幼崽誤解了，言一時有些啼笑皆非，又為幼崽來安撫自己的舉動感到感動。

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在雄主微微笑着注視着自己和幼崽的目光裏，雌蟲感到自己耳朵尖都要燒起來。

“啾。”

最終他在小家夥臉上親了親，“謝謝。”

連頭都不好意思朝雄蟲轉過去，言低聲道，“我們快去醫院吧，預約的時間快要到了。”

“好。”

在伴侶發燙的側臉上落下一個吻，又在迷惑看着他們互動的幼崽額頭印下一個吻，齊斐确認過伴侶和孩子的安全帶都已經系好，才坐回原位，發動了飛行器。

“雌父，你在偷拍雄父嗎？”

“噓！”

“……”

齊斐聽到旁邊副駕駛傳來的對話沒多久後，他的終端就傳來了有新消息推送的提示聲。

在一個等待變燈的路口齊斐抽空打開了終端，然後看見自家伴侶剛剛更新了一條動态——

[今天也非常喜歡雄主：和雄主一起帶幼崽去醫院做檢查，昱今天第一次進化了。]

附圖為覆在操作杆上的一只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和挽起袖子露出的半截幹淨小臂。

毫無疑問，那當然是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