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厲害了,我的金主(十) (1)
第二天,就真正到了見家長的時候了。
席然被某人叫魂似的喊了起來,迷迷糊糊地爬下床,走到衣櫃前扒拉着找衣服穿,陸奕站在他身邊,手裏拿着兩套卡通圖案t恤,笑眯眯問:“想穿哪件?”
席然微掀眼簾,淡淡地瞥他一眼——你又搞什麽鬼?
陸奕無辜笑着:“不是要表現得像個小孩嗎?那穿這些更合适吧。”
席然:“……我都二十七歲了!而且你沒看過雨人嗎,着裝打扮又不是最重要的,重點是演技!”
“哦。”陸奕聳肩,一臉的可惜。
席然暗暗翻了個白眼。想穿你可以自己穿啊。
最終,席然穿了件舒适的休閑襯衫配長褲,坐在餐桌邊乖乖地吃早餐,開始慢慢入戲,一板一眼的樣子用叉子認真切着火腿煎雞蛋吃,沾了點蛋黃在嘴角,慢慢嚼着,又捧起手邊的牛奶一口一口地喝,等都吃完了,才拿起紙巾蹭嘴。一整套動作僵硬刻板,就像是設定好的程序。
陸奕單手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那嚴肅認真對待食物的樣子,也好可愛啊。白皙的皮膚,紅豔的嘴唇,黑亮呆滞的眼睛,真想把他撲倒吃掉。
到了出發上車時,席然亦步亦趨地跟在陸奕身後,低垂着頭,露出了纖細的後頸,像只單純無害的小動物似的,對外界的一切都無甚興趣,只想縮在信賴的人身後。他緊緊拽着陸奕的袖子。
陸奕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條線了,忽的覺得陸子涵的計劃無比美好,太喜歡了,完全不想結束啊。
他輕撫着席然的脊背,溫聲說:“乖~”
但在他的手剛一觸碰到,席然的身體就立即變得僵硬,呆滞的神色,緊抿着唇,往後退了一步,帶着顯然的抗拒。
陸奕看到手裏一空,目露失望,只好打開車門哄人上去。一路上,他都在努力找些有趣的話撩席然講話,但對方都只是緊緊拽着安全帶,雙眼無神地盯着前方,一聲不吭,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半小時後,和陸子涵彙合,然後才一起回大宅。
陸奕敲着方向盤,似有些頭疼的樣子,幽怨道:“他都一早上不和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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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涵撲哧一下笑了:“這不證明人家敬業嗎?一旦要裝,那就得是人前人後都是一個樣啊。看看你自己,跟個深閨怨婦似的。”
陸奕微嘆:“他抓着我袖子,但我一碰他,他又躲開。”
陸子涵笑得更歡了:“你是都沒查資料嗎?席然就算依賴你,你在他眼裏頂多就一水瓶蓋,跟其他小孩的玩具差不多。”
自閉症的臨床表現是——社會交往障礙、交流障礙、興趣狹窄和刻板重複的行為方式。
他們一般都不願和人貼近,被觸碰時,會渾身僵硬。而且,自閉症者幼時對一般兒童的玩具和游戲無興趣,反而對一些通常不作為玩具的物品卻特別感興趣,如車輪、瓶蓋等圓的可旋轉的東西,甚至對它們産生依戀情緒。
聽完陸子涵的話,陸奕頓時變得很郁悶,幽怨地瞥了席然一眼,然後扒拉着方向盤,默默地啓動車子。
席然抓着安全帶,定定地望着窗外,在他們都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偷偷彎起了一絲弧度,呆滞的眼底閃過笑意。
在去大宅之前,席然有做過一些想象,神馬富麗堂皇金碧輝煌極其誇張的宮殿式別墅,一看到了就要閃瞎眼,嫉妒資本主義的那種。但實際看到了,卻是沉穩大氣的中式古宅,濃濃的年代氣息,看着特別親近舒服。
意料之外的,很多事情都打破了席然的想象,就好比陸父的形象。
本以為是個一絲不茍嚴肅刻板的人,但大宅外邊的園子,那個腳踩黃泥背朝天的農夫打扮老人是誰?為什麽這麽宏偉的大宅前還有大片的菜地?!
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大叔迎接了陸奕等人,走到那個挖着泥的老人面前說了幾句。老人頭也不擡,随口道:“讓他們自己去客廳坐着,有事待會再說。”
原本就呆呆的席然,此時更加愣住了,完全丢失了自己的表情包。
陸奕失笑,拉着他走進了大宅。
等坐下來後,仆人端上了茶和果汁,陸奕笑着把那杯果汁遞給席然,溫聲解釋:“我爸現在是半退休狀态,得閑了,就喜歡自己種點菜,覺得比較新鮮幹淨。”
一旁的陸子涵也搭着他的肩膀調侃,笑容燦爛:“對啊,有沒有覺得我爸很親切很接地氣?”
席然心中呵呵兩聲,默默往後縮了縮,低頭乖乖地喝着杯裏的橙汁。
陸子涵揉了揉他的頭頂,慨嘆:“真可愛,好想抱回家養啊~”
下一刻,就被陸奕滿是嫌棄地撥開手,微擡下巴,讓她滾遠點。
陸子涵瞪眼,隐隐的威脅——小樣,還想不想要你老姐的幫忙了?
陸奕抿唇,不情願地放下手,把席然往自己的身邊扯過來一些,還頗為不爽地瞥了陸子涵一眼。把她看得又是一頓好笑。
陸父一回屋,就看到自家大女兒笑得前仰後合,毫無形象,不由皺眉搖頭,故意咳了一聲後,就沒眼看似的走了上樓。
陸父換好衣服再下樓時,渾身的氣場都不一樣了,透着軍人般的威嚴。
關于席然的那套說辭,陸子涵早就和陸父說過了,這時正好到午飯時間,幾個人走到餐桌邊。
陸父道:“就是他?”
帶着幾分審視的視線落在席然身上,略一打量。
席然表情淡漠,低垂着頭專注地盯地板看,像是上面有什麽稀奇圖案一樣,還向着陸奕的身後悄悄挪了一小步。
“是啊,現在是我照顧他。”陸奕自然地接過了話,悠悠笑着。
陸子涵連忙在一旁附和,“療養院條件沒那麽好,他又怕生,不會和人相處,難得願意和陸奕待在一起,我就把人拜托給他了。”
陸父掃了他們幾人一圈,意義不明地嗯了一聲,就走到主位坐下。仆人已經把煮好的熱菜都端上桌,擺好了碗筷,一共四副。
陸子涵兩姐弟互相使了個眼色,彎唇一笑,也走到陸父旁邊坐下,一左一右,席然就坐在陸奕的另一邊。
因為扮演的人物要求,席然并沒有很自然的像普通人一樣,進行餐桌聊天,而是低頭認真吃着眼前的兩盤菜,配着軟糯的白米飯慢慢嚼着,簡直像教科書一樣呆板标準。
陸奕就會很體貼的夾一塊肉多的排骨放到他碗裏。
席然吃飯的動作一頓,僵硬地撥開了那塊排骨,繼續吃自己的飯菜。陸奕像是經歷過多次這樣的拒絕,堅持不懈地夾了一塊,又一塊。
席然低頭瞪着眼前被排骨淹沒了的碗,似是有些煩惱,微皺着眉,露出了很淺淡的情緒變化,把霸占了位置的排骨都扔到了旁邊的小碟子裏。每夾一塊,席然的心都在洶湧的滴血——我的肉啊……
陸奕無奈失笑,眼底滿是縱容,溫聲問:“想吃什麽?栗子,魚肉,還是蘿蔔?”手裏拿着公用筷子,耐心十足。
席然沒有反應。
“要不吃點栗子吧?挺甜的。”
說着,陸奕就伸筷子要往那盤栗子焖雞夾了,卻被席然拽着袖子忽的攔住。
陸奕轉頭,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下一刻,席然就抓着他的手,移向了那盤魚肉,還這麽湊巧的,筷子落在一塊鮮嫩的魚肉上。
他抓緊了陸奕的袖子,不說話,一雙黑亮的眸子專注地盯着魚肉看。
陸奕愣了一下,不由得彎唇,當即就把那一大塊魚肉夾到他碗裏,還順手挑了裏面僅有的幾根骨刺。
席然松開他的手,立刻低頭認真吃了起來。
全程,陸子涵都坐在一旁看着,心底都要忍不住為席然拍手叫好了,這演技!
相比較而言,陸父的反應就平淡很多了,食不言寝不語,只是偶爾用眼角的餘光瞥那兩人一眼。
等到終于吃完飯了,放下筷子,陸父的視線直直地落在席然身上。席然低着頭,被盯得頭皮都發麻了,以為對方要放什麽大招時,卻聽到淡淡的一句問話,“吃草莓嗎?”
席然一下愣住,忘了回答,而且按照性格也不可能吭聲。陸奕就替他回答了。
陸父微微點頭,下一刻就吩咐人去把園子裏的草莓摘了,做個草莓蛋糕。
陸子涵一笑,立即就朝陸奕得意地揚了揚眉——唷~你看你看,老爹這不就表态了嗎。
因為自閉症者常會出現刻板重複的動作行為,席然還為此專門弄了張時間表背下來。現在就派上用場了。
他面無表情道:“兩點了,是看電視的時間。”
然後,就掃了一圈,找到電視的位置走過去,在沙發坐下,很安靜乖巧地看着,只偶爾嘴唇微動,發出除了他自己誰都聽不到的低語。
其餘三人看到他突然的動作,都愣了一下,然後互相看了兩眼,也走到客廳坐下。
陸父坐在席然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看了一眼電視,是非常典型的肥皂劇,正好播放到男主離開,女主獨坐垂淚,愛人走的第一天,想他;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不由自主的,陸父抖了一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撇開視線。但其餘三人倒是都看得挺津津有味的樣子,陸父皺皺眉,難道現在年輕人都喜歡看這些?……不服老的,決定再試試,靜下心來研究女主怎麽可以如此好騙。
各種男配女配陷害女主,搶男人奪財産的,把女主折騰得尤其慘,差不多都要黑化複仇了。
陸父暗啧,好像有點看頭了呢。
不知不覺的,老小四人一起坐在客廳,和諧地看着電視。第一次見家長,就把人帶着看上肥皂劇的,也是某種意義的膩害啊。
雖然看着都像是在看劇,但差不多都是表面淡定,內心狂吐槽。而其中,最不專心的當屬某變态,發現自家老爹完全陷入肥皂劇中無法自拔後,就一心盯着席然看了。
當桌上擺上切好的水果時,某人還頗殷勤的叉起一塊遞給他。席然直盯盯看着電視,紋絲不動。他早就瞄到了那甜絲絲的哈密瓜了好嗎,明知道他現在不會吃的,還遞過來是幹哈,找死哦。
席然暗暗瞥他一眼,又盯着電視看,嘴唇不自覺的微微抿着,一副“本寶寶不開心了,本寶寶有小情緒了”的樣子。
看得陸奕一陣好笑,拐了個彎,把脆甜的哈密瓜遞到自己嘴邊,爽快地吃了,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濺。
席然冷哼,肯定不甜沒味道!
電視裏的劇情已經進展到,男主他媽約了女主見面,甩錢讓她離開自己兒子的時候。一張金卡扔到了桌面上,還弄了個特寫,上面的銀行賬號一清二楚,下一秒就又把鏡頭轉到臉色黑透了的女主身上。
席然平淡道:“6217002715423684874。”
其他人都懵了一下,“……嗯?”
倒是最認真看劇的陸父先反應過來了,“是剛剛的銀行賬號?”
陸子涵立刻拿起遙控器,倒回到之前甩金卡的那一幕,又讓席然報了一次,竟然真的一模一樣,一個數字都沒錯。
頓時,大家的表情都變得十分精彩起來,感覺像是自家出了個小神童那般自豪。
陸父更是興致都上來了。電視播着女主當着男主他媽的面,拿起金卡,霸氣地折成碎片,還又簽了張五百萬的支票(對方的金卡就兩百萬),扔過去道:“我包養你兒子又怎樣。”陸父都沒去看了,而是拿起自己的手機,随機按了一長串毫無規律的數字,念了出來,讓席然重複一遍。
席然盯着前方的某一點,平淡而輕松地說了出來。
連着試了幾次後,陸父道:“這孩子記憶裏很不錯。”
陸家姐弟臉上也難掩驚訝,點頭附和——這也裝得太像了吧。
席然一臉淡漠,內心哼哼,誰讓我有系統這個作弊神器。
***
陸奕不了解自閉症的資料,捧着手機上網查了正在看,忽的就注意到一個很重要的點——洗澡。
很多患者會抗拒洗澡,即便長大成人了也可能需要旁人協助。
陸奕眸光微閃,嘴角勾起一絲意義不明的淺笑。
“洗澡問題?那就讓保姆幫忙吧。”
陸父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瞄了一眼手機,倏地蹦出了這麽句話,硬生生是把陸奕吓得一抖。
陸奕皺眉:“不可以。”
陸父:“怎麽不行了?她有護工經驗。”
陸奕一臉正經,說得有理有據:“席然不是什麽病人,他有社會交往障礙,不喜歡和人接觸,更別說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他會被吓到的。現在他也只能勉強接受我和姐靠近一點而已。”
說完,他還把在一旁站着的席然拉到自己身後。席然往後退開一步,視線無目的的看了一下別的地方,又低下頭,低聲嘟囔着自語。
陸父皺眉,看席然剛才一直都表現得那麽安靜乖巧,就試探着伸手想搭一下他的肩膀。沒想到席然瞬間整個人肌肉都繃緊了,輕顫着,聲音都明顯變得尖銳快速起來,飛快地重複着一長串數字。正是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銀行賬號。
陸父連忙退開,和他保持了一段距離,席然這才慢慢平靜下來。他看向了陸奕,有些狐疑:“……你幫他洗?”
陸奕搖頭:“不用,我在旁邊看着他不出意外就行,他淋浴很容易站着發呆,泡澡的話還可能會淹到自己。”
聽到這話,站在他身後的席然低着頭一直抽嘴角。這家夥還真能扯。
陸子涵暗暗搖頭失笑,接到陸奕使的眼色了,才慢悠悠走上前,附和着把陸父給拉到一旁坐下了,說:“爸你就別擔心啦,他很有經驗的~”故意拉長的語調很是意味深長。
于是,浴室裏。
席然面癱臉看着某人:“你真打算一直站在這?”
陸奕笑眯眯:“對啊,我擔心你出事嘛。”
叫他轉過身去也很不實際,席然幹脆就自己背對着他,打算迅速洗個戰鬥澡,利落的把衣服全部脫光,邁進了浴缸裏。因為感覺淋浴會被某人視奸個徹底。
但照着某人的變态屬性,不管怎樣都是沒用的。席然就快洗完時,一個人影就罩了下來,濕熱的呼吸噴在耳畔,席然不由得顫了一下。
席然咬牙:“起開!”
某人跟只撒嬌的大犬似的,在他的頸項邊摸蹭舔咬,“就不……”下一刻,還很熟練地輕咬厮磨他的頸項,一點點挑起他的情欲。
席然難耐地仰起脖子,呼吸慢慢變得急促,白皙如玉的皮膚迅速染上了漂亮的緋紅,雙眼迷蒙,水滴順着發尾滑落,平添了幾絲誘惑,顯得異常可口。
可某變态摸遍了他全身,把他折騰得氣喘籲籲,只能勉強用手肘搭在浴缸邊緣不滑下去時,這家夥居然停下來了!就差最後一步!
席然半撩起眼簾,輕瞥了他下面一眼,很精神沒毛病啊……
陸奕卻輕笑一聲,把人摟進懷裏一點點細細地吮吻着他紅豔的唇,輕柔的動作,竟有種把人捧在手心裏萬分寵溺的感覺。這一行為讓席然不禁想到——難道這家夥開竅了?
他忍不住就道:“說說你叫什麽?”
陸奕動作一頓,擡眸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麽了?”
席然眨巴兩下眼睛,有些尴尬地撇開視線……呃,猜錯了。
“沒什麽。”
低低的笑聲傳了過來,下一秒,席然就感覺到耳垂被輕輕地咬了一下,不痛,反倒有些酥麻,不由得顫了一下。
“是嫌我太溫柔了嗎?我想着這段時間讓你休息一下,不過你想要的話,我也很樂意滿足哦~”
某人笑眯眯的如此道,還附帶性感的舔嘴角動作。
席然抽抽嘴角:“完全不想要,滾開。”
陸奕用手指不輕不重的摩挲着席然的下唇,指尖很有技巧地撩動裏面的舌葉,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某些不可描述的畫面。在席然就快要炸毛時,他才把手指抽出來,輕笑着轉移了話題:“你今天演得好真實,要不是我知道,差點都要被騙過去了。你是怎麽記住那麽長的數字的?”
席然瞥他一眼,抿唇:“不告訴你。”
陸奕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反倒愈發加深了,傾身摟着他,“寶貝你真可愛,搞得我都想養個小孩了。”外界有傳聞,陸奕是很不喜歡小孩的。
席然冷哼。
陸奕就很果斷地自行理解,還頗有死皮賴臉範——“你也不喜歡小孩?要不……你養我好了。”然後低頭就在席然胸前啃了一口。
席然毫無防備,頓時抽了口氣。不是痛,是給吓的,還有點……難以言喻的感覺。
他一下被氣到了,咬牙:“要你是小孩,我給你測一下肛溫,立刻就扔出去了!”
陸奕往後一倒,雙手搭在浴缸邊緣,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笑得很是放蕩:“來啊,寶貝~”
席然直接無視了他,一臉淡漠地就跨出浴缸,擦幹身體穿上睡衣,全程沒看身後某個故作可憐的人一眼。
他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用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不過一會,就看到陸奕走出浴室,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浴袍,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半濕的漆黑短發有些淩亂,黏在臉畔,薄唇微抿,就像是時尚雜志封面上的男模,性感至極。
然後,這位性感男士拿着吹風筒,一臉期待地走了過來。
席然抽抽嘴角:“你就不能自己吹嗎?”
陸奕擺出一副可憐兮兮樣:“……你不想?”
席然毫不猶豫點頭:“對,不想。”
下一秒,陸奕直接就把吹風筒放他手上了。
席然抽抽嘴角,還是一手按在了他濕漉漉的頭發上,開始吹了起來,動作很是熟練,顯然沒少做。
而坐在他面前的陸奕,就半眯着眼,像是在被主人順毛的大型犬一樣,露出頗為享受的神情,慵懶閑适。等席然摸着吹得差不多幹的頭發,關了吹風筒時,他還皺眉有些不滿,說:“沒吹幹。”
席然抓抓他的頭發:“幹了。”
“還有一點。”
這人在某些方面意外的堅持,席然也知道自己說不過他,抖抖眉毛,就又拿起了吹風筒,随手又扒拉了幾下,說:“可以了。”
陸奕轉頭,一副“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狗子”的受傷表情,說:“你敷衍我。”
席然懶得理會,直接把吹風筒放他手上,轉身就擺出等伺候的姿态。
對方都不看了,陸奕立即就斂了臉上擺出來的表情,而是微微挑唇,伸手撥弄着席然柔軟的黑發,動作溫柔的幫他吹起了頭發。
溫暖的風徐徐吹着,慢慢的,席然就有些犯困了,頭開始一點一點的,半倚着沙發打瞌睡。
陸奕發現了,動作放得更輕,還順手拿過了旁邊的毛毯,替他蓋上,才繼續吹頭發。
畢竟是靠着沙發不太舒服,席然沒睡多久就又醒了過來,半睜着眼看向身旁的人。
陸奕很快就感覺到,轉頭輕聲問:“很困嗎,要不要我抱你到床上睡?”
席然還沒有完全醒來,腦子暈沉沉的,無意識的帶着鼻音哼了一聲。
這迷糊呆呆的樣子,看得陸奕心裏癢癢的,抿了抿唇,忍不住就低頭親了他一口。
席然沒有反抗,反倒是微微眯眼,含糊地說了一聲:“渴。”
陸奕立刻轉身就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席然接過去喝了半杯後,眼睛也算是能全部睜開了,清醒過來。
他瞥了一眼陸奕,然後就站起身來,懶懶地打着哈欠爬上床掀了被子蓋好,只留下句話:“你走的時候順便把燈關了,我睡覺了。”
陸奕微愣,好一會才搖頭失笑,把吹風筒收了起來放好,走到床邊俯身在席然唇角咬了一下,聽到他迷糊地嘟囔一聲,才滿意地關了燈,輕手輕腳地回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醒來。
陸子涵一直都有說她爸喜歡小孩的事,但席然沒想到他是喜歡到這樣的地步。他下樓之後,發現客廳角落有一個大箱子,旁邊擺放着各式益智用具——魔方、中國象棋、西洋棋、拼圖……甚至還有積木。
而且,有兩個壯男把一臺漂亮的鋼琴搬進了屋,在陸父的指揮下,放在了客廳的一角。
做完這一切後,陸父就端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地品着茶,似乎這一大堆東西都和他無關一樣,淡定十足。
席然神色微僵,靠着樓梯欄杆就往下走,每走一步還低聲數着,一路走到了餐廳。或許是因為陸子涵提前說了他的固定時間表,他剛一坐下,就有人把煎得金黃噴香的火腿雞蛋和一杯熱牛奶放在他面前,就低頭認真吃了起來,味道很好。
他吃到一半的時候,陸奕和陸子涵也差不多都洗漱好下樓來了,看到一樓客廳突然多出來的一堆東西,也被吓了一大跳。
陸子涵一臉不解地走到陸父身旁正要發問,但一下就被打斷了。
陸父淡淡道:“先吃早餐。”
一向霸氣脫線的陸子涵噎住了,好半天,才哦了一聲,乖乖往餐廳走。
等三人都吃好了,坐到客廳沙發上,正對着陸父,形成鮮明的兩方陣營,席然表情淡漠地坐在一角,深陷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自拔。
陸父嚴肅道:“你們說的關于席然的情況,我考慮了一下。既然你們決定把人帶過來照顧,那就不能是過家家式玩玩而已,要認真對待他的病,請專門的醫生指導,緩解病情,教會他獨立生活。一味依賴別人是完全不可取的,萬一哪天陸奕出差呢,留下他面對一個陌生的護工,出意外怎麽辦?”
聽着父親的話,陸奕的眉頭越皺越緊,心裏産生了一個非常不好的預感。父親生于軍人家庭,脾氣從來都不軟,做事一板一眼,很有自己的想法,一旦決定了什麽事,別人也無法阻攔。
陸奕反駁:“我可以帶他一起去。”
“陸奕你多少歲了,說話能過一下腦子嗎?!”陸父的聲音不大,卻氣勢十足。
陸奕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旁邊的陸子涵拉住了,使眼色搖了搖頭。
她很了解自家老爸的倔脾氣,現在逆着來說話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而且,按照長輩的立場,考慮到這一層也很正常。所以,他們只能看着陸父折騰,還不能否決。
甚至在經過靠院子的窗口時,陸子涵微擡下巴,示意陸奕看一眼外面,原本是空地的一角多了個秋千,精致的藤條形木架,和綠意盎然的院子十分融洽。
“卧槽居然還有這個,太誇張了吧。”
就連一開始出這個計劃的陸子涵都有點傻眼了。
顯然事情已經脫離了他們的控制,但陸子涵還很好心情地笑道:“看這狀況,等你有了孫子,真不知道老爸他會折騰成什麽勁。”
陸奕眸光微沉:“不會有孩子的。”
陸子涵轉頭看他,眼裏浮現些許冷意:“就真非他不可了?連繼承人也不想要?”
陸奕辯解:“對,但不能說就是他的原因,你也知道,我本來就不喜歡小孩。”
陸子涵微嗤:“這麽護着他,還怕我找他麻煩啊?你要不是我弟,我才懶得管你。”
接下來幾天,除了席然固定得難以改變的時間表,其他空餘時候,陸父給他安排了課程,有專門的老師教他彈鋼琴下棋,還有擅長這類病症的醫生和他聊天。席然一下就忙了起來,反倒是某人,情緒越來越不好了。
陸父很不客氣地吼他:“這到底是誰依賴誰?天天黏在一塊遲早要出事!”
一下就把對面某人被訓得厲害,連駁嘴的機會都沒了。
席然站在陸父身後,大概真覺得有人能讓陸奕吃癟實在太稀奇有趣了,忍不住就偷偷朝陸奕彎唇笑了一下,滿滿的幸災樂禍。
陸奕當然看到了,噎了一下,有點無奈。
陸父頓時瞪眼:“你擺着副我不講道理的樣子給誰看?!”
陸奕立刻放軟态度,低聲下氣,努力平複陸父的怒氣。陸子涵早就再三叮囑他了,家裏的陛下必須順毛摸,吃軟不吃硬的。于是他抑制着心裏的暴躁不滿,在旁像個跟蹤狂一樣,故作不經意走到附近,直盯盯觀察着席然的狀況,才沒多久,他就越發不淡定了。
這得說到為席然請來的那個醫生,是個剛結婚不久的女人,不漂亮,但自帶一種溫婉柔和的氣質,讓人倍感親近,輕聲和病人說話時,效果更是顯著。
醫生和席然待在一個專門用來和客人閑聊的房間,席然抱着自己的那杯飲料,慢慢喝着,視眼前人于無物。但醫生經驗豐富,耐心十足,從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逐步入手。
“你很喜歡喝橙汁嗎?帶有果粒的,酸酸甜甜,我也覺得很不錯,尤其是自己榨出來的……”
問了他平時喜歡做的事,愛好特長,一步步引導他說話,有時還故意只說一半,說錯的,等着席然來反駁她。
雖然說十句都不一定能得到一句回應,但效果還是有一些的,至少先讓對方适應她,知道她是溫和可接近的人。
臨走時,醫生像上次那樣,提出握手說再見。
席然微微皺眉,有些遲疑地慢慢伸出手,攤開的掌心,手指白皙修長。
醫生微笑着握住,很自然的,就像和普通人相處那樣,兩秒之後就放開,還表揚着說他進步很大。但今天,她打算嘗試進一步的接觸。
她問:“為表友誼,可以擁抱一下嗎?就碰一下很快分開的。”
席然一下僵住,微微顫抖着想要往後退。
醫生卻沒有就這樣順着他放棄,而是有點強硬地試探着往前張開雙臂,輕輕地環抱住他,十分輕微的觸碰,隔着毛衣幾乎感覺不到多少溫度。
席然渾身都僵住了。
更要命的是,這一幕被陸奕看到了,低沉冰冷的聲音驟然出現在空蕩的房間,一下驚住了兩人。
“你在做什麽?!放開他!”
醫生一怔,條件反射地轉頭看向門口,正好對上陸奕恐怖的眼神,像是被人按住頭死死按進冰冷的水潭裏,不寒而栗,不由得退開幾步,額角甚至滲出了冷汗。憑着作為醫生的多年經驗,一下就看出了這人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比起身旁自閉的席然,他才是更嚴重的病患。
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她迅速解釋了自己的治療計劃,在陸奕發作之前撤離。當病患出現,醫生有責任去治療,但眼前的狀況根本不容得她多停留一秒,因為很顯然問題就在于她,離開才是最優選擇,并在臨走前将情況告知雇主。
按理來說,陸奕是不該表現得如此看重席然的,可他偏就是魔怔了一般,死死地盯着席然不放,簡直就怕陸父懷疑得不夠早一樣。
等到吃晚飯的時候,兩人一前一後下樓。席然表面淡漠,心中卻在長嘆,明明自己才是裝孩子的那個,為什麽還要天天順某熊孩子的毛?而陸奕跟在身後,冷冰冰的氣場,卻愣是透出了一絲不可思議的委屈氣息。
餐桌上,席然低頭安靜地吃着飯,忽的好似想起了什麽一樣,動作頓住,視線不安定地瞟着桌面的菜。
今天那個醫生給了他一個任務,跟對自己好的人說一句謝謝。
他躊躇了好一會,其他人都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餘光不自覺落到他身上,靜靜觀察着他要做什麽。
終于,席然動作僵硬的伸手用公筷夾起一塊排骨,身體微微前傾,艱難地放進了陸父的碗裏,同樣動作的,又夾了一塊給陸子涵,最後才坐下來,低垂着頭,輕聲地說了句謝謝。
陸父和陸子涵皆是一愣,然後,才微微一笑。
但餐桌上的某人非常不高興了,“為什麽不夾給我?”
陸子涵笑了:“他是在道謝。老爸教他下棋,我教他彈鋼琴,你做了什麽?一早上都吵着他,當然不喜歡你啦~”
陸奕一下噎住,竟不知如何反駁的樣子,臉色沉沉地放下筷子,居然就這麽轉身上樓了,跟小孩子發脾氣一樣。
陸子涵很不給面子的,撲哧一下笑開了,完全停不下來,她這弟弟真心太逗了……
笑夠了,她才托着下巴說:“席然,你上去看看他吧,待會我把你要的那份琴譜給你。”
席然不說好,也不點頭,直接就默默地放下筷子上樓去了。
等推開房門時,就只看到一個高高隆起的被窩。席然抽抽嘴角,“你在做什麽?”
陸奕低悶的聲音從被窩裏傳了出來,他說:“不用管我,吃你的飯去。”
席然更無語了,壓下嘴角的笑意,平淡地哦了一聲,“那我走了。”說完就轉身故意踩着步子走了兩步。
不過幾秒,身後被子一掀,某人猛地翻身坐起,咬牙低吼:“你敢!”
席然腳步一頓,斂了斂表情轉過身來,正好對上某人躲被窩折騰亂了的頭發,因為憤怒而有些發紅的眼睛,緊抿着唇。不知怎麽的,忽然就聯想到了某只紅色炸毛小鳥。莫名感覺……有點可愛?
陸奕自己說了不動他,這家夥就真的十幾天以來都很安分,但感覺情緒也更加不穩定了,一旦席然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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