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魑魅魍魉在人間

馬蹄踏在長街石磚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剛化不久的雪變作水，又在街角結了一層薄冰，平日裏小孩子們尤其喜歡在冰上玩耍, 而今天長街空無一人, 像是進入了一座空城。

兩邊窗戶關的嚴實，偶爾會有耐不住性子的人推開向外看一眼，視線觸及那些身着黑衣，騎着高頭大馬的人, 快速縮回了頭，将窗戶關的更緊了。

皇城的天一夜之間就變了。

朝堂上的官員，聰明的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蠢笨的則被吓得猶如鹌鹑, 在家中忐忑不安, 生怕什麽時候就輪到自己倒黴，每個人都在觀望, 想看這場風雨何時過去。

“娘, 外頭那些是什麽人啊？”有無知孩童輕聲問詢, 換來大人的兩句呵斥。

“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你今天不許出去，老老實實在家呆着, 不然就會被抓走，關進大牢, 到時候就一輩子也出不來了！”

把自家調皮搗蛋的孩子吓得一聲不敢吭之後, 夫妻兩對視一眼, 松了口氣。

“我看外頭行過的似乎都是桐木燈的侍衛，我認得他們身上的标志，想來是哪個大人物犯了事, 定然是長安郡主在為民除害，這次聲響大，也不知道究竟是誰，等結果出來後，咱們一定要去好好瞅瞅！”

那些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犯了事，給平民百姓最大的感受就是高興，只要不牽扯到他們，他們就會很高興，這是其一，第二是，他們知道，那些屍位素餐的大官下去，才會有一個好官員上來。

封建社會，官員不作為，百姓的日子會過的很慘，這也是為什麽，桐木燈看上去那麽吓人，百姓對長安郡主依舊很是愛戴的原因。

因為百姓清楚，桐木燈是站在他們那邊的，不會害他們，還會幫助他們。

以前的百姓也沒有這麽好的見識，他們分不清誰好誰壞，但是現在不同了，樂清自打回來後，就一直緊抓輿論，輿論對人的影響有多大，樂清實在太清楚了，況且徐清君是個重視名聲的人，雖然她現在不說，但樂清很清楚，徐清君心中還是在意的。

如果有條件，樂清當然要給徐清君掙得一份好名聲。

“物證人證俱全，接下來就是定罪了，清君，你真的要一個人入宮？”樂清看着桌面上擺着的幾張紙，薄薄的幾張紙上，是數不清的人命。

她憤怒，同時更加擔心徐清君。

皇城是天子腳下，而那幾張紙只不過是這兩年來皇城發生的事，之前在長安時到底還發生過什麽，桐木燈還沒有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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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窺斑見豹，從這兩年看，就能想象之前有多少罪惡，天子眼皮底下發生這種事，皇帝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樂清不相信。

徐清君握緊樂清的手，“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她打算一個人去找皇帝，然後定下那幾個人的罪名，皇帝會是什麽反應，徐清君已經能想到了。

皇帝或許會很不情願，但是有些事并不是皇帝不想就能不做的。

皇帝是天下之主，天下尊奉他為主人，他要為整個天下負責，他不能徇私枉法。

當了半輩子的明君，徐清君不認為皇帝會為了兩個兒子就變成昏君。

“皇帝或許會聽你的，給天下給百姓一個交代，但是不代表他不會記仇，當然，只要咱們行的正坐得直，也不怕他記仇。我擔心你，主要是因為太子。”樂清想了想，還是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太子的性格，不像是個明君。”

作為儲君，太子未免有些太弱了。

他過于注重感情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是太子性子被貴妃養的極為懦弱。

平日裏看不出來，一旦遇事，就能發現太子的懦弱，他不會去主動挑戰什麽，改變什麽，他更喜歡在原有的框架裏做事，在處理國家大事上，他變成了一個遵循古法的守城之君，而為人處世上，他成了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

如果太子以後成了皇帝，樂清簡直不敢想象那個畫面，太子妃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太子都想忍下來，這麽一個讓自己人受委屈，讓外人甚至敵人笑的性格，大周落入他手中，怕是要亡國吧。

“太子的事，以後再說，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解決二皇子與三皇子。”徐清君知道太子的性格不适合做皇帝，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但是皇帝生的四個兒子裏，也就太子還能勉強算個人物。

自幼受到儲君教育的太子，在小事上做的極好，至少這些年皇帝交給他辦的事，他都辦的極為穩妥。

徐清君以前是覺得，她以後會好好輔佐太子，讓太子慢慢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但現在她的想法變了。

她以後，想和樂清一直在一起，而想要在一起，她有很多阻力。

別看現在沒人跳出來，那是因為那些人都覺得她是在玩鬧，當不得真。他們認為，徐清君說喜歡樂清的話，就好像當年長公主說喜歡上一個男子，說要與他長相厮守一般。結果還不是沒多長時間，長公主就又愛上另一個。

長公主還說自己不想生育子嗣，結果沒多久，徐清君就出現了。被念叨煩了之後，長公主就生出了退一步的想法。

長公主可以退一步，但徐清君不能退，這一步退出去，就沒法回頭了。

徐清君走之後，樂清擔心的不行，就在屋裏轉圈圈，翠容進來看她轉了兩圈，就被轉暈了。

“小清你能不能好好坐下啊？你轉的不暈，我看的都暈了。”翠容将樂清強硬的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後問道：“到底是出什麽事了？為什麽你們都這麽忙啊？”

宮中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但其實範圍僅限于朝堂之上，民間還沒有聽到太多風聲，郡主府的掌家大權在樂清手上，樂清将宮中的事封鎖了下來，以至于對八卦最敏銳的翠容都沒有鬧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知道從府上的人嘴裏套不出更有用的信息後，翠容就來找樂清了。

樂清想着這事兒已經告一段落，事情真相已經查清，沒必要在藏着掖着了，索性滿足了翠容的好奇心，将一切都說了出來，“前幾天晚宴上的事，你應該已經清楚了吧。”

“我聽廚娘說了一句，說是第二天死了個宮女，還是太子妃身邊伺候的宮女，與外臣有關，那外臣還受到了懲罰，這事兒不是有頭有尾，已經完了嗎？”

翠容不愧是翠容，哪怕是樂清下令不許多提，她照樣将夜宴發生的事打聽到了大概。

“外臣不過是背了鍋，真正下手的是二皇子與三皇子，那宮女被他們瞧上了，硬是搶了去，不光是宮女，桐木燈查出來還有受害者不知凡幾，全是宮中女眷，包括皇帝新納入宮的一些低位妃嫔。”樂清強忍着惡心将此事說出，“宮中每年都會吸納一批宮女，放出一批宮女，二皇子與三皇子趁此機會，大肆搜羅樣貌上佳的宮女入宮。一些大臣會在宮中留宿，有事，也會被送宮女。”

宮女在名義上，是皇帝的女人，二皇子和三皇子簡直就是在挖皇帝牆角。

翠容聽的是一臉震驚，“二皇子和三皇子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他們是皇子，如果真的有喜歡的宮女，直接納妾也不是不行，哪怕是納的多一些，也不過會被說一聲生性風流。況且動宮女做什麽，兩個皇子真要是好這口，大可在宮外設個青樓，甚至和教坊司勾搭，私下與那些大臣作樂也行。

這些行為雖然都出格，但總比動宮女要安全的多。

動宮女的行為，純屬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我聽杏嬷嬷說過，大臣在皇宮借宿是在前庭，前庭的宮女本就可以與大臣春風一度，他們為什麽非要去沾染□□的宮女？”翠容真的不能理解這種行為。

樂清幽幽一笑，“大概是因為刺激吧。”

一開始，他們或許就是和翠容說的一樣，後來他們發現，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行為，于是他們開始變本加厲，最後将手伸到了宮女和低位妃嫔身上。

就好像一些虐貓虐狗的變|态，最後會發展為虐人一樣，他們本就不正常，用常人的思維去理解他們的行為，那太為難普通人了。

翠容被樂清說服了，仔細想想，如果她生來是吃穿不愁的皇子，上頭有個受重視的太子大哥，下頭有個受寵愛的小弟，自己二人是雙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沒有得到皇位的可能，她或許……不！她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好好享受吃穿不愁的日子不好嗎？老壽星上吊呢，活膩歪也不能這麽去追求刺激啊！

樂清從這件事中窺到了現實的影子，不得不說，現實總比小說更為戲劇，什麽樣的人都有。

徐清君回來時天色已晚，她眉目間的疲憊一眼便能看見，不過她的神色并不凝重，想來事情結果不錯。

推開門，燈光下，她看到樂清拄着手，正在燈光下打着瞌睡。

睡夢中不知夢到了什麽，眉頭緊鎖，口中呢喃不停。

徐清君一愣，暗中下了決心，為了心愛的人不再不安，她應該讓自己變得更為強大。

作者有話要說：我……還是走上了想要奪位的路

主要是我覺得，在封建社會，過的最順心的就是皇帝，其他位置都讓我覺得不夠強大，不足以完全保護好戀人。

晚安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