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背後擁抱
賀鑄擡起雙手, 白皙的指尖在琴鍵上輕輕落下,滑出一串溫柔靈動的和弦音符,如同被清風吹皺的春日池水, 蕩開層層漣漪, 回蕩在整座音樂廳的上空。
春。
春日的氣息。
春日的氣息蘊含着光亮與熱度,緩緩從晏容秋腳下的地面升騰起來,充盈着他存在的空間。
那些重重束縛着他的看不見的幽靈終于膽怯起來, 嘶嘶哀叫着蒸發消失了。
晏容秋再一次舉起琴弓, 落于琴弦之上——
沉睡三百多年的“彌賽亞”終于蘇醒,發出第一聲靈動明麗的初啼。
一瞬間,全場被點亮。
所有人,在座賓客也好, 屏幕前的觀衆也好, 盡皆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迷醉動聽的音符。
鋼琴徐緩奏出明朗的樂章,流動跳躍着小提琴的幽陰, 時離時合,穿插并進, 交織出讓人浮想聯翩的旋律, 極富柔情,猶如傾訴,也似感慨,就像一對戀人在親密低語。
貝多芬的小提琴奏鳴曲, 并非純以小提琴為主、鋼琴為輔或只起到伴奏的作用。兩件樂器不分主次,對樂曲的演繹也都平分秋色。
因此,當兩者一旦完美地交織融合,将會孕育出異常奇妙的甘美果實。那飽滿新鮮的果肉之中, 蓄滿了甜美而珍貴的瓊漿玉露,哪怕只有一滴落入唇|齒之間,也會徹底耽|溺其中。
醉生夢死,再不複還。
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極度專注,晏容秋的心開始戰栗起來,眼中急遽積聚起濕淡的水霧,模糊弱化了所有感官,身體的每一寸,甚至靈魂,都被那鋼琴聲裹挾着,牽引着,密不可分地緊緊擁抱着。
多麽狡猾。
它執著地用甜蜜的呢喃,溫柔的勸誘,哄騙小提琴聲跟随自己進入未曾知曉的樂園,又軟硬兼施地勸慰對方品嘗吞|咽所有濃厚而甜蜜的秘辛。
Advertisement
随着樂章的起伏攀進,小提琴所奏出的所有旋律,都徹底被鋼琴的樂聲追逐并占|有,最後只能顫抖着敞開每一個音符,心甘情願地被索|求、被熔化,達成最終章光輝燦爛的競奏。
一曲終。
在一瞬絕對的寂靜過後,全場轟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太完美了!這份完美,超越了樂器本身,是兩位演奏者的無可挑剔的至高配合——
就連晏容秋本人都困惑了,那種無時不刻席遍全身的熟悉感,微妙,親切,又十分的不可思議,仿佛有什麽遙遠的往事,通過合奏,從不可觸及的幻夢,逐漸成為近在咫尺的現實。
他望向賀鑄。
青年正朝他走來。
每靠近一步,都和記憶中某個人的形象越來越重合。
以前,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在那所福利院的禮拜堂。
黃昏時分的光線就像慢慢漲潮的海水,而那個人正坐在彌漫飛舞的金色輕塵之中,破爛陳舊的三角鋼琴在他的演奏下,也能流淌出溫柔而悅耳的旋律。
青年在他面前站定,形象變得清晰分明,深刻又強烈的拓印在他的視界裏。
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征得他的同意,就這麽一把牽過了他的手。
用力握緊。
晏容秋的手指在賀鑄溫暖的掌心瑟縮着掙紮了一下,還是乖乖地任他攥住了。
因為要致謝,所以這樣也是正常的……吧?
兩人一起向臺下欠身。
掌聲更熱烈了,久久不息。
在如潮的掌聲中,那幾個英利娛樂的人臉色慘白,面面相觑,震詫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們做夢都想不到,最後非但沒能拉跨整場活動,反倒還成全了對方——剛才的合奏,聽得自己都想跟着一起鼓掌,那壓軸效果簡直比原計劃還要好上百倍,明天晏氏的股價,只怕一開盤就能跟脫缰的野狗一樣暴漲。
晏容秋,他真的不是人吧?!
微博上,這場演奏的視頻現在已經被輪到十萬轉,評論裏也是熱火朝天,比大過年的還熱鬧。
“啾寶,永遠滴神!”
“拉小提琴的晏總真是花〇類本類吧TAT”
“啊啊啊啊那個黑西裝小哥看背影又高又帥又A,為什麽偏偏就長了張這麽平凡的臉!”
“回複:不是吧這裏都有逼逼長相的KY???”
“回複:srds看到那副黑框眼鏡真的好幻滅……”
“回複:本資深顏狗表示,你把他的眼鏡遮掉,會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鋼琴和小提琴為什麽被他倆玩得那麽澀情……”
“回複:不是你的錯覺。”
“回複:本可聽着剛才那段演奏都可以腦補十萬字惹嘻嘻。”
“回複:筆給你,gkd!”
“感覺啾寶和那個彈鋼琴的小哥哥也好有CP感哦(本複婚女孩爬牆十秒……)”
“回複:同複婚女孩,悄咪咪說一句我也磕到了orz”
“回複:而且特別A,信息素都要溢出屏幕了(捂臉”
“回複:上面是哪來的歪屁股cpf?啾寶只能是賀家的人謝謝。”
現場,賀鑄正護着晏容秋穿過蜂擁而來的無數媒體回到後臺的貴賓室。
一路上,晏容秋還是精神抖擻,始終面帶微笑地回應着所有問題,不時擺出完美的姿勢被記者們捕捉。明明适才的古典樂演奏特別消耗精力,而且一整天活動下來,他連半分鐘都不曾休息過。
賀鑄感覺,這個人無論何時,渾身憋着股勁兒。
這是很難形容的感覺,明明晏容秋光看外表,就像潔白脆弱的瓷器,抑或是經不得光熱的冰雪,可絕大多數時候,他又是那麽強大——強大并且固執,幾乎到了堅硬的程度。
喜歡的是這樣的晏容秋,卻不想喜歡這樣的晏容秋。
自己都曾有過可以盡情撒嬌并且無條件依賴的對象,可晏容秋似乎并沒有。
就像一根孤零零的絕不肯軟化的尖刺。
落在眼中,心裏卻疼。
推開門,貴賓室的裏面空蕩蕩的。
和晏容秋心底隐約期望的不同。
晏銘和溫苓心應該早就回去了,或許,他們在活動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離開了。
又有什麽理由留在這裏?
晏容秋從衣架上取下長風衣外套給自己披上。
“收尾工作都交代好了嗎?”
賀鑄點點頭。
“那回去吧。”
其實,晏容秋還想說點什麽,“謝謝你”、“辛苦你了”之類的,但是一種從身體深處襲來的疲倦,就像巨大的寒流一樣,緊緊包裹住了他。
明明一切都順利結束了,雖然有點波折,結果卻比預想中更好。
到底有什麽可不甘心的呢?
外面的空氣透着濃濃的秋涼,晏容秋把風衣外套裹緊了些,卻還是止不住地覺得冷。
兩人上了車,賀鑄一踩油門就加速駛了出去。撇了眼後視鏡,音樂廳的大門口正急匆匆地跑出來一個男人。見車從他跟前開過,他趕緊揮了揮手,又喊了句什麽,只可惜晏容秋并沒有注意到。
賀鑄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遲了。哥哥。
睿山禦庭離藍湖音樂廳不遠,半個多小時也就到了。
“那,再見。”晏容秋略略擡手,朝賀鑄揮了揮。
“晚安。”賀鑄看着他,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晏容秋抿了抿嘴唇,無聲地轉身朝大門走去。
風吹動他的衣角,掠過身後逐漸靠近的氣息——仿佛來自遼闊汪洋深處的清冽氣息,如漲潮時分的浪濤,包圍住了他,覆蓋住了他。
然後,徹底淹沒了他。
沒有任何預兆,也來不及做一點防備。
等晏容秋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然被賀鑄從後面緊緊攬入了懷中。
手長腳長的高個子,足以把他整個人包覆起來,緊實有力的手臂與寬大風衣底下收束的漂亮腰線嚴絲合縫,像是要把他一點一點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晏總。”賀鑄暗啞悅耳的聲音在耳邊擴散,灼熱的氣息細細密密地落下,将他白得幾乎透明的耳廓與臉頰蒸騰得發紅發燙。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怎麽回事……
明明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事情啊……
晏容秋的腦海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覺得好熱、好燙,壓倒性的熱量侵入身體的每一寸,那是來自賀鑄的溫暖體溫,卻又在他的體內熊熊燃燒起來,像是要自內融化他、瓦解他,刻寫進所有的血脈與骨骼。
更糟糕的是,自己從來沒有任何感覺的後頸下的腺體,倏然間竟也變得滾燙不已,皮膚下的血管開始焦躁不安地跳動起來,簡直就像一顆潛藏在皮膚底下的小小心髒。
終于,對陌生身體反應的危險感知一把将晏容秋渙散的神志拉了回來。
“放開我——”
他根本顧不得太多,用力掰開賀鑄的胳膊,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
冷。
一脫離那個巨大的熱源,秋天夜晚的森森涼意就趁虛而入,激得晏容秋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啊啾!”
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鼻尖瞬間就紅了。
“你怎麽可以……啊啾!”
這下,整張臉都快要紅得滴血了。
“抱歉。”賀鑄一邊欣賞着晏容秋過于蒼白的面容上難得染上的生動豔麗的紅,一邊用和平常那種語調平平一板一眼的聲調道:“我只是想祝您生日快樂,僅此而已。”
“一般來說,祝福總該伴随一個擁抱才顯得最真誠,您說對嗎?”
“話是沒錯可……”晏容秋吸了下鼻子,有點氣急道,“哪有從後面抱的啊!”
賀鑄想了想,一點頭,随即張開雙臂,“那這樣正面抱呢?”
嚴肅的表情,認真的話語,好像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見。
“……”
晏容秋無語。
他當然不會相信賀鑄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他也揣摩不透賀鑄做出這種行為的原因——或許知道一點,但他不願往深處想,更不願抽絲剝繭地去發現藏在裏面的真相。
太麻煩了,也太不現實了。
其實,晏容秋的行為邏輯很簡單也很單純,是一種一往無前的單向前行。就像一株潔淨純粹的植物,不需要藤蔓綿綿,不需要枝枝節節,只要能不斷往上生長就可以。
一心一途。
“總而言之,謝謝你。”晏容秋縮了縮肩膀抵禦涼意,“謝謝你的祝福,也謝謝你今天能上臺。”
賀鑄緩慢地搖了搖頭。
他不需要晏容秋的“謝謝”。從來都不。
甚至,他認為倒是自己,需要在這個人的生日致以最虔誠的感謝——
感謝他能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這麽想着,賀鑄一步跨上前,又結結實實地抱了他一下——胳膊還是朝上彎成一個弧度,一邊手掌剛好能握着他的蝴蝶骨。
只是這次,輕輕地很快就松開了。
“禮物。”賀鑄不由分說拉過晏容秋的手,把一個黑天鵝絨的盒子塞進那素白的手掌心。
“不用……”
“打開。”
堅定的不容拒絕的語氣。
白皙的指尖稍作猶疑,還是掀開了盒蓋。只見漆黑的絨墊上漾開一抹柔暖的光亮,上面靜靜躺着一枚精雕細琢的胸針。
造型相當別致,一看就是獨一無二的設計款,整體被有心地打造成一段鮮潔的花枝——花是秀致而清雅的,栩栩如生似正透着淡淡的香氣,鑲嵌着的煙花切割的寶石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流淌出夕陽般和煦而柔亮的光色。
因着溫苓心癡愛珠寶的堅硬美麗與恒定不變,晏容秋從小也耳濡目染地見識過不少珍貴的名物。而手中的這一枚,絕對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收藏級別,單是使用的裸石就價值連城,更遑論那精美絕倫的制作工藝了。
“那是金木樨,秋天才開的花。”
大概是不想給晏容秋留一點婉拒的餘地,賀鑄旋即大步流星地進到車裏,車窗搖下,露出那張快被黑框眼鏡遮去一半的臉。
注視着那個人在夜色中如初綻的玉蘭花般的面容,他無比認真道:
“屬于秋天的一切,我都很喜歡。”
伴随着淡去的尾音,車的尾燈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
就在賀鑄快要到家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來電顯示上的號碼,一般來說一年都不會出現一次。
青年藏在厚重鏡片後的眼眸不由暗了暗。
不過,自己也該預料到了。
按下接聽鍵,揚聲器裏傳來的是陌生又熟悉的嗓音。陌生是因為疏遠,熟悉是因為——
“我們,才剛見過吧。”
他勾了勾嘴角,牽出沒有感情的淡薄哂笑。
“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什麽事情正面做完做反面?
當然是答題卡啊(叉腰)
晏總的生日是在9月23日,正好是秋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