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賀南星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兩只手摳着書包帶子,把頭埋得很深,像犯了錯的孩子。

其實她只是不想讓其他同學再看見,她又跟程湛站在了一起而已。

一次兩次三次。

次數一多,怕是連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然而這一幕,卻還是被家在同個方向,剛好路過的張琳琳給看見了。

與她同行的三班女生李曉雨問:“哎,琳琳,那不是你們班的新生嗎?不會吧,程湛真喜歡她啊?”

“喜歡她有什麽,”張琳琳不屑地勾了勾唇角,“還不準人家眼瞎嗎?”

李曉雨樂了,嘿嘿笑兩聲說:“你說要真是這樣,林佳悅該有多紮心啊。她應該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居然輸給了一個醜女吧。”

張琳琳沒接話。

她悄悄往那邊看一眼,程湛已經從摩托車上下來了。

賀南星的視線裏,闖進了一雙白色的板鞋。

往上看,是黑色牛仔褲,但又不是純黑,而是泛着淡淡暗黃的那種黑,非常有質感。

再往上一點,是他從大破洞處露出來的膝蓋,上面有着一條淺淺的疤痕。

“愣着幹嘛,非得讓我請你才行嗎?”

程湛伸手準備去拿她背上的書包,賀南星的眼裏閃過一絲慌張,立馬往後退了兩步。

太陽漸落,絢麗的雲霞布滿天際。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葉已經開始泛黃,風輕輕吹過,兩片葉子旋轉着飄落下來,落在了她的腳邊。

展笑正皺着眉頭在往這邊走。

賀南星盯着自己面前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低低地開了口。

“不用的,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家就可以了。很方便。”

程湛默不作聲地把手收回來。

被拒絕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這時,路上一輛白色的汽車緩緩靠邊停了下來。

車窗徐徐降下。

易芳萍表情嚴肅地探着頭喊道:“賀南星。”

聞聲,何東磊和林洋同時看向車裏,反應慢半拍的歐楊一鳴,下一秒也跟着看了過來。

這人他們認識,一班的班主任。好像姓易來着,至于叫什麽就不知道了。

沒那個閑心思去打聽。

賀南星怔住。

“易老師?”她眼睛一亮,忙與程湛擦肩而過,走到了車子邊。

易芳萍淡淡地說:“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賀南星知道,老師這是在幫她解圍,但因為程湛他們幾個實在不好惹,所以幹脆直接無視掉。

于是她想也沒想,就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車子開走了。

程湛這才緩緩轉過身,目光追随着那輛車而去。

眼神逐漸變的有幾分冷冽。

“得。”何東磊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明天方大牙,估計又要被找聊天了。”

渣渣班級的班主任沒有地位,這是大家公認的事實。替班裏搗蛋的學生賠笑臉這種事情,一學期不知道要幹多少次。

而一班的班主任,則恰好相反。

他們在學校裏,那可是連教導主任,副校長,甚至是校長都要給幾分薄面的存在。

“程湛。”

展笑快步來到幾人身邊,剛想說點什麽,程湛卻突然走回摩托車旁。

長腿一擡跨坐上去,車子剛踩響,就沖出了老遠。

何東磊反應過來後,愣愣地看着身邊的兩個人,“湛哥去哪兒啊?”

“這還用問嗎?”林洋戴上頭盔,也準備走了。

他覺得很不可思議。

程湛居然真的對那妹子有意思?

不得不說,口味有點重。

歐楊一鳴跟上他。

何東磊卻沒法對展笑視而不見。

他拿着頭盔問:“要我送你回家不?”

“不用了。”

程湛走了,展笑眼睛裏光彩盡失。她咬咬下唇,又對何東磊說:“對了,剛才都忘記謝謝你了。”

“謝我什麽?”

“謝你這段時間,每天幫我把湯送給程湛啊。”

何東磊神色不自然地撓了撓鼻尖,不太忍心把事情的真相給說出來。

那湯,其實程湛根本一口就沒喝,全進他胃裏了。

賀南星在小區門口下車,跟易芳萍道謝後,就直接回家了。

這一路上易芳萍什麽都沒問,她也一個字都沒說。

心情并不沉重。

這大概,就是被信任的感覺吧。

展開平最近加班,所以家裏吃飯的時間,也往後推遲了半個小時。

分班考試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賀南星沒有幹等着,跟許文娟打了聲招呼後,先回房間争分奪秒地複習功課去了。

沒一會兒展笑也到家了,她連人帶書包一起剛鑽進沙發,許文娟的叨叨聲就飄了過來。

最後實在有些受不了,只好把電視關掉,也進了房間。

賀南星聽到動靜,耐心算完一道習題後,才放下筆出去,敲響展笑的房門。

等到裏面應聲,她推開門進去。

展笑扭過頭淡淡看一眼,摘下一只耳朵上的耳機,“有事嗎?”

“錢的事情是怎麽回事?”

賀南星開門見山地質問道:“我給你明明是一千,可為什麽你只還給程湛五百?”

這件事情她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展笑根本不缺錢花,可為什麽要貪下那五百塊錢呢?要不是程湛今天鬧了那麽一出,她到現在都還蒙在鼓勵。

“不就五百塊錢嘛。”

展笑陰沉着臉,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五張紅彤彤的鈔票,給塞到賀南星手裏,“給你就是了,出去吧。”

看見她就煩。

可偏偏就是這張令人厭煩的臉,居然能引起程湛那麽大的興趣。

難道,看臉的時代要過去了?

賀南星垂眸,卷翹的睫毛輕微顫動兩下,然後默默把錢放回到了桌子上。

她神色平靜地說:“我不是來問你要錢的,就是想知道,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煩不煩啊你。”展笑不耐煩地把另一只耳機,也給拽下來了。

她表情僵了幾秒,随後冷哼如實回答道:“因為那是程湛的錢,是從我喜歡的人口袋裏面出來的錢,我想留下五百給收藏起來行不行?

這點錢,他根本就不需要你還。說到底,你就是琢磨透了他的性子,知道他一定會再找機會給你,所以故意那麽做,想制造跟他接觸的機會,對吧?”

“……我沒有。”

“賀南星。”展笑嘴角上挑,露出嘲諷的冷笑,“你城府夠深的啊,別人都是像狗皮膏藥一樣,主動往他身上貼。可是你,卻有辦法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動找上門。怎麽這麽厲害呢,有空教教我呗?”

她哪裏有這麽複雜的心思。

賀南星面對着展笑,腦子裏浮現出的,盡是展開平和許文娟對她的好。

算了吧,看在他們的面子上,不跟她計較了。

轉身正準備出去。

房門突然從外面被推開,許文娟臉上挂着笑說:“快,南星,你有同學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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