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伴駕

今科進士之中，唯一跟簡晉熟悉一點的，也就是孫由紀，但孫由紀其實是在簡晉中舉之後，才認識簡晉的。

簡晉中舉之前的事情，孫由紀并不清楚。

事實上，知道簡晉中舉前的事情的人，非常少，至少在京城是沒什麽人知道的，唯一能說出一點跟簡晉有關的事情的人，說出來的事情，也都是道聽途說，他們自己都不敢确定真假。

畢竟簡晉的老家崇安縣，是個多山嶺的縣城，一直以來很窮不說，讀書人也少。

那個縣城的縣令都只是個舉人，整個縣城連秀才都沒幾個，舉人更是只有簡晉一個，這次來參加科考的舉人，了解崇安縣的，一個都沒有，最多就是聽人提過幾句。

黑衣衛花了很多功夫，也就只查到這麽一點消息。

不過，江南那邊也有黑衣衛駐守，到時候那邊的黑衣衛實地調查，肯定就能查到更多的消息了。

而此時此刻……賀明昭看向自己面前的黑衣衛：“簡晉沒有成過親？”

“陛下，那人是這麽聽說的。”黑衣衛道。

參加科考的人，都要寫清楚自己的來歷籍貫，簡晉也寫了，按照簡晉所寫的……他是曾經遭了水災的昌平縣的人，十年前昌平縣被洪水沖毀，他就開始逃難，并在逃難過程中與家人失散，一直到五年前他找到自己的姐姐，才在崇安縣住下，然後開始讀書參加科舉。

這樣的身份，很容易動手腳。

更別說按照他們調查到的情況來看，簡晉的那個姐姐，對待他的态度不像是對待弟弟，倒像是對待主子。

那簡大妞因為語言不通的緣故很少出門，但也會跟同是江南來的舉人家的下人聊天，言語間對簡晉根本就不是親昵，倒像是敬畏，就連簡尋一個小孩子的話，她都非常聽。

總而言之，簡晉這一家子，非常不對勁。

賀明昭詳細地問着，了解每一個細節。

黑衣衛負責監察百官，他當初統領黑衣衛的時候，就常常靠着各種蛛絲馬跡的線索，來分析某些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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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晉這人，真的處處有問題，還沒怎麽遮掩自己的問題。

當然，一般人也不會去查就是了。

仔細想想簡晉第一次見他，表現就很怪異，之後他偷偷去見簡晉，簡晉竟然還能一眼人認出他。

明明他蒙面之後，是刻意改了嗓音的，衣着的變化也會讓他的體态有所改變。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為什麽一看到簡晉，就整個人變了？

簡晉對他說簡尋是他們兩個的孩子的時候，他竟然還想要相信！

他現在想起簡尋，還覺得親近！

他真是瘋了！

此外，他每次見到簡晉，頭就沒那麽疼了，這也有問題。

賀明昭突然想到，胡太醫給自己治病之時，曾提過的一種藥。

據說在南疆，有一種藥叫阿芙蓉。

不枉人呼蓮幕客，碧紗幮護阿芙蓉……這阿芙蓉功效很多，能鎮痛止瀉，但在南疆，那邊的戰士更喜歡在戰鬥中用它。

再跟人戰鬥前吃了阿芙蓉，就能不畏生死！

他已經病入膏肓，頭痛難忍，胡太醫就曾提議使用阿芙蓉來止痛，但他沒有同意。

他了解過這種藥，知道這東西成瘾。

用慣了阿芙蓉，一旦不能及時用上，就會醜态百出，甚至能做出為了阿芙蓉給人下跪磕頭的事情來。

他本就時常犯病，犯病之時本就控制不住自己，若是再沾染上這樣的東西，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犯病，頭疼，也不過就是活不長，可要是為了好受一點，吃了那種致幻的東西，移了性情……

明君變昏君這樣的事情，可不少見。

總之，他是拒絕了胡太醫的，胡太醫也沒有強求。

而現在……他頭痛緩解，有沒有可能是簡晉對他用了類似阿芙蓉的藥？

阿芙蓉可是聞聞燒出來的煙，都能讓人飄飄欲仙的！

甚至于，他對簡晉另眼相待，都可能是簡晉對他動了手腳。

他那模樣，簡直就像是中了蠱！

賀明昭剛有這樣的懷疑，就有另一個念頭冒了出來，那念頭告訴他，簡晉是個好人，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他不願意相信簡晉接近他是別有用心，更不願意相信簡晉要害他。

但若不是這樣，他為什麽會變得不像他？

更好笑的時候，簡晉竟然跟他說簡尋是他的兒子。

他有沒有孩子，他能不知道？簡晉說出這樣的話來，還篤定他會相信，是不是覺得已經控制住了他？

賀明昭的精神力本就不穩定，此時越想，就越不穩定。

簡晉原本，可能是打算過些日子，再告訴他這件事的，所以明明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但裝作不知道。

那日他突然對簡晉下手，簡晉不願意，才叫破他的身份來拒絕。

所以簡晉……其實不喜歡他？

而簡尋，簡晉原本可能是打算過些日子再讓他出場的，但因為被他看到了，也不得不提前出場。

賀明昭的思維很亂。

他的腦海裏，有一個聲音在懷疑簡晉，訴說簡晉身上的疑點，比如……簡晉明明是個弱書生，但之前握住他的手腕，竟然能讓他動彈不得。

但又有另一個聲音，說簡晉絕對沒有問題，覺得他不該懷疑簡晉。

他是真的很喜歡簡晉，想要不惜一切代價和簡晉在一起……

賀明昭給了自己的腦袋一拳。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生出這麽可怕的想法來。

但他又克制不住。

哪怕已經懷疑上簡晉，但他也舍不得真對簡晉做什麽。

但他又自虐一般，去分析簡晉為什麽要這麽做。

簡晉的背後肯定有人，那人說不定就是他的血緣親人，簡尋可能确實不是簡晉的孩子，而是皇室中人，如說不然，又怎麽會這麽像他？

至于簡晉背後那人的目的，那人是想用簡晉來控制他，最後讓簡尋登基？

他其實活不了多久了，簡晉想要他死，他死了也無妨，但簡晉既然騙他，是不是也該付出代價？

他想把簡晉關起來，關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也只有他能看見。

這麽一想，賀明昭頓時有些激動，甚至恨不得馬上就去做。

“陛下，簡大人的孩子是您的？”張總管跟在賀明昭身邊，聽到了賀明昭和黑衣衛的對話，又從黑衣衛嘴裏得知簡尋昨天叫了賀明昭“爹爹”，頓時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既然簡晉沒成過親，簡尋這孩子是突然出現的，那有沒有可能……這孩子是他們陛下的？

雖然他們陛下不接近女人，但他也不是時時刻刻跟着陛下的，陛下時常會一個人靜一靜。

而且三四年前，陛下登基不久，這後宮也沒清理過，當時可是有很多宮女立志爬床的，那段時間陛下遇到身上帶着催情香的女人，壓根就算不得是什麽事兒，還有先帝的妃嫔給陛下端下了藥的湯的！

陛下自己沒心思，但指不定中了招呢！

想到自家陛下可能有個孩子，張總管頓時興奮了。

賀明昭本該跟身邊人說清楚自己的猜測，但想了想，到底沒說。

這些人都對他忠心耿耿，對試圖傷害他的人，也不會有個好臉色，若是讓他們知道簡晉其實別有用心，他們說不定會傷害簡晉。

光是想到簡晉可能會被傷害，他就難以接受。

他希望簡晉能好好的。

如果沒有簡晉，他活着又有什麽意義？

他竟然有這樣的想法……所以，簡晉到底給他下了什麽蠱？

賀明昭的頭又疼了，與此同時，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簡晉。

那種感覺，仿佛是從靈魂深處來的，讓他難以抵擋。

簡晉……

他要讓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簡晉是他的，就算簡晉背後有別人又怎麽樣？現在簡晉只能待在他身邊！

賀明昭突然道：“張忠，你去拟旨，封簡晉為侍書，以後每日伴駕！不，讓他馬上進宮！”

之前他為了簡晉的安全，一心隐藏簡晉的身份，不讓人知道他和簡晉的關系，但現在沒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