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名人效應

“照理來說，皇帝陛下不想出長安，因此才駁回了韋大人的提議，而李林甫因為其心有異，自然會大力支持讓皇帝離開長安，為什麽你會這般驚訝于李林甫的态度？”

方才胡不歸說，對于皇帝的反對，他并不感到奇怪，但李林甫的支持卻讓他想不明白，可在唐一笑看來，李林甫勢必要站在皇帝的對立面，皇帝如果當真出了長安，那麽對李林甫來講自然是天賜良機，他極力支持也是順理成章的是，胡不歸說不明白，想必其中另有隐情？

“沒那麽簡單，李林甫這個人做事，不會是讓你一眼就看透的。如果說常人做一件事，往往只顧眼前，最多只看到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三四件事，而李林甫則是可以看到至少一百件！

都說李林甫權傾朝野，可他很少在政事上與皇帝正面交鋒，但一旦兩個人正面對上了，那麽李林甫的刀一定是帶着血歸鞘的。

這一次，他明知道皇帝不會同意離開長安，他根本沒有必要如此擺明車馬地和皇帝放對，在朝堂上授意手下黨羽，和皇帝可謂是疾言厲色地争辯了七天，但到現在我都沒有看到他的戰果，這其實更加令人擔憂啊。”

胡不歸顯然對李林甫其人很有一番研究，不過想想也是，作為一個皇帝親自從隴右召至洛陽的二品大員，真正的任務想必定然并非是解決山匪作亂這樣的小事，恐怕提防和要解決的對象另有其人吧。

“所以，李林甫在明知道不可能改變皇帝意圖的情況下，明知道不可能達成自己目的的情況下，還要正面和皇帝交鋒，是有所圖謀了？”

“必然是，可惜我卻猜不到他在想什麽。”

随後，二人聊了許多，唐一笑心中也是感慨萬分。

事實上，唐一笑從來都沒有小看過胡不歸。一個在大漠所向披靡的馬上将軍，一個來洛陽不過兩年時間就能震懾上下，一個承載了皇帝無數希望的人，她又怎麽敢小看？

可她還是感到震撼。她聽過他侃侃而談天下大勢，也和他聊過一些戰役經歷，生死關頭。如今再聽他将一件件朝堂政事分析得絲絲入扣，心裏也是有些莫名的敬佩。

她向來喜歡這些有擔當的人，比如原本縱馬馳騁，此刻卻困于洛陽的胡不歸，比如生性不羁浪漫，如今卻擔起天下重任的李白，比如生性沖動，如今卻在長安蟄伏等待着一擊即中的裴旻……他們都像是一個個存在或不存在于史學家筆下的英雄，盡管大浪淘沙，後世的人常常覺得這些人未必算得上是真英雄，可起碼在這個時代，在這個時代的很多人眼中，他們都是好像能夠左右一個王朝命運的巨人，都是站在邪惡力量對面的堅不可摧。

……

五月初六這一天的一大早，也就是平日裏吃過了早飯的時辰，摘星會館的門口就擠滿了人，擁擠得不像話，連車馬道都被堵住了大半。天朝的老百姓愛看熱鬧，也不是這兩日的事，可當唐一笑站在會館二樓看過去的時候，還是被這龐大的聲勢給驚到了。

放眼看去，一片烏泱泱的腦袋，好家夥，人挨人，人擠人，少說也要有個兩三千人，簡直不像是在等着一家店鋪開門，倒像是一會兒天上要下銀子，都是來搶錢的。

還沒到開業的時辰，唐一笑倒是從門裏走出來了，幸好她也算是見過場面的，不然怕是一開門就要被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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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山人海裏頭，可算是給唐一笑找着了幾個認識的人，有的店裏的常客，有的是附近的商戶，好歹這時候也能說幾句話，了解了解情況。

“陳叔，這是什麽情況啊？怎麽一大早的，都在我這店門口站着啊？老王，老王！快快快，拿些蔗漿來，給陳叔他們都解解渴！”

“別別別，別麻煩了唐掌櫃，其實我們大夥兒今天來，都是想看看，這會館，到底是個啥玩意啊？”

陳奇峰是這附近陳記綢布莊的掌櫃，前些日子還去搶了一品樓發的優惠券，可惜費了老鼻子勁就搶着五文錢的折扣，可是給他郁悶得不行。可又聽說搞出許多神奇東西的唐掌櫃又弄出了個會館，愣是把一品樓給遷到南市去了，這更是讓他好奇得不行，尤其這半個月以來消息越傳越玄乎，他就更想知道這會館到底是個啥東西。終于挺到了開業這天，一老早就過來看，沒想到倒是碰上一堆老兄弟，結果人越聚越多，別說唐一笑了，他看着都覺得吓人，虧得唐一笑還能這麽淡定。

唐一笑看了看密密麻麻的人群，也是一陣頭皮發麻，只是面上還是一副談笑風生的樣子，“會館會館，說白了，就是個會客的地兒，只不過誰來會，會的是誰，怎麽會，這我就不能說了，不過再過一會兒，你們就都知道了。”

……

終于是到了開業的時辰，唐一笑還站在店門口，耳朵一動，給老王使了個顏色，衆人就聽見老王極為響亮的一聲高喊，“長史崔熹崔大人到——”

頓時，原本擠在一起的人群變得更加擁擠，紛紛擠在道路兩邊，讓開車馬道，讓崔熹能夠順利過來。

雖然一方面老百姓不敢和當官的打交道，可另一方面，他們卻對這些處在天下最高階級的人充滿了好奇，所有人都在小聲交談，可又不是鐵血大軍，兩三千人竊竊私語的聲音也足夠和飛機過境相媲美了。

“司功趙一趙大人到——”

“司倉錢二錢大人到——”

……

老王的喊聲裏除了幾分過度用力的嘶啞，還有顯而易見的激動。不由得他不激動啊，當日牡丹宴，他就沒有撈着在這些大官面前露面的機會，讓蔡全那小子出盡了風頭，可今天，這麽多父老鄉親、鄰裏街坊都看着他，都聽着他的喊聲而擁擠在道路兩旁，讓出四五尺寬的空道，這又怎麽能讓他不激動、不驕傲呢？

直到最後兩個人的聯袂登場，老王更是滿臉通紅，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胡大都督到——刺史大人到——”

頓時，衆人雖然都是壓着嗓子說話，可議論聲再次響徹整條長街，洛陽一幹重臣都來到摘星會館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一刻鐘之內傳遍了整個西市，半個時辰後，就已經徹徹底底地傳遍洛陽。

看着眼前的這些人，唐一笑突然萌生了一個危險的想法，如果這時候她掏出包裹裏的轟天雷扔過去，是不是唐一笑這個名字就能夠千古流傳了？

現在站在會館門前的這些人，構成了如今洛陽大半個領導班子，文臣武将，彙聚一堂，一個轟天雷下去，千古留芳是指望不上了，不過鞭屍掘墳總是跑不了的。

不管是什麽時候，名人效應都是十分好用的，而在洛陽，沒有人會比這兩個人更能稱得上是名人，在大唐，也沒有任何一個階級的影響力能夠和這一群人媲美，請來了他們，便是将宣傳的聲勢做到了極致。

不是後無來者，卻定然是前無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