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百年執念

在貢獻了“太陽火石”之後，唐一笑便功成身退了，餘懃作為“唐工三傑”之一，主持過大大小小的工程不下百起，要是連一個防洪堤壩都搞不定，說不得唐一笑也得把這老頭兒丢進黃河裏頭清醒清醒了。

雖然唐一笑身上挂着工部員外郎的職，可在頂頭上司餘懃的大力放水之下，她還是很容易地就請到了假，放到現代，她大概也能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關系戶了。

在假期的第一天，唐一笑就飛奔回了陝州。

随着唐門在陝州勢力的越來越大，她和皇甫惟明的合作也不可能只停留在口頭上了。皇甫惟明已經先一步對她示好，為唐門在陝州保駕護航，她自然也要投桃報李，在簽下了文書之後，皇甫惟明徹底成為了唐門的合作夥伴。

皇甫惟明不比胡不歸，她讓唐一笑感覺到了危險，所以在忙三門峽工程的這段時間，唐一笑一直借着挑剔菜品的名頭，每天都要趕回陝州的一/品樓吃飯，免得皇甫惟明的手在不知不覺間就伸得太長。

如果說皇甫惟明和唐門合作只是為了賺錢的話，唐一笑是死活都不會信的，當然，皇甫惟明一直都打着講義氣、幫朋友和順便賺點外快的旗號，不知道的倒還都以為皇甫惟明有多仗義呢。

唐一笑知道，皇甫惟明自己已經不滿足于只站在唐門的外圍，一個連盟友都不算的尴尬位置上，所以，他不斷地對唐門示好，對唐門在陝州的生意一路開綠，尤其是當他兼任了陝州太守之後，就更是如此了。

……

“師姐，交接已經辦得差不多了，我看以翠娘的本事應該沒問題的。”

小月在跟唐一笑彙報完工作後，連灌了一大壺茶才緩過勁兒來，随後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好像就剩下喘氣兒的力氣了。

“不過師姐，你說翠娘那麽厲害，為什麽會嫁給王虎呢？”

唐一笑捧着臉，看見小月的臉被她自己和桌子擠得形狀都變了，突然就很想笑。

“你怎麽不去問翠娘，倒來問我呢？”

“小月沒有找到機會嘛，再說打聽人家的私事，小月好不好意思的。”

小月把頭徹底扣在了桌子上，拿胳膊擋住臉，可露在外面紅紅的小耳朵卻暴露出她害羞了的事實。

直到現在，唐一笑才反應過來，小月這個年紀在大唐也是早就可以嫁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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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知道了，小月不去找翠娘，的确是不好意思，只不過不是不好意思問人家私事，而是不好意思跟人家談婚嫁之事吧！哎呀呀，我都忘了，我們小月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了。”

說完，唐一笑就是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小月被她說得又氣又羞，迅速爬起來跑掉了，身後還傳來唐一笑的大笑。

“要死了，要死啦～”

……

翠娘是【槐花殺人案】裏面王虎的遺孀，原本靠給人漿洗衣物，做些粗使活計養活自己和王虎的老娘。

但那天唐一笑在跟翠娘詢問案情時，發現了翠娘的不凡。她和尋常女子不同，聽說王虎的死訊之時，既傷心，又冷靜，将老母和孩子照顧得一絲不茍，回答唐一笑問話的時候又沒有一點害怕。這樣的人，要麽是能力過人，要麽是有所倚仗。

所以，唐一笑給翠娘留下了一封信，信裏除了一些碎銀以外，還有邀請之意。大概意思是，與其做這些粗使活計，還不如來陝州幫她，既能養活自己和老母，又不用看人眼色，女人未必就要靠依賴男人活着，就看你自己有沒有勇氣自己去拼一回雲雲。

果然，在槐花案的兇手公諸于世之後，翠娘來陝州，找唐一笑。

只不過無巧不成書的是，那天唐一笑剛好去了長安，不在陝州，于是接待翠娘的，就成了待在一/品樓的小月。

這倆人一見面，真可謂是冰炭同爐，水火一路，一言不合，竟然直接打了起來。

雖然小月的落雨柔修為進境不慢，又經常有喝唐一笑找來的藥，現在已經堪堪踏入了三流高手境，尋常人自然不是對手。

可一交上手，小月才知道，這個看起來土裏土氣又傲得不發一言的女人竟然是個真正的高手，修為絕對不一般。一招就幹淨利落地把她制住，她連對方的深淺都沒有摸出來。

過去了這麽多的時日，小月和翠娘當初的誤會早就解開了，自然也聽說了翠娘的事情。可就是這樣小月才免不了心中好奇，為什麽翠娘這樣一個大高手會嫁給王虎那樣一個小小的捕快。

剛才唐一笑其實是故意将小月支走的，因為翠娘嫁給王虎這件事确實有一些別的原因在，而這些也自然是不能從唐一笑嘴裏說出來。

……

一天後，唐一笑在京兆府接下了一個新的任務後，回到了洛陽，途中行過三門峽石川，站在山腰上俯視下面，心中震驚于這密密麻麻的民夫，和從一塊磚變成一座壩基的滄海桑田。

“當年隋炀帝修運河時，也是這樣的景象嗎？”

唐清苦眼中露出一抹懷緬，“大運河？這裏不過是區區千人而已，哪裏能比得上當年的九牛一毛？我雖未出過大興，卻也聽過無數人說起，十萬民夫清河通渠是個什麽樣的景象。只可惜，我不曾親眼看到，但他看到了，就已經足矣。”

“當年真的有十萬人？！”

唐一笑一直以為，十萬人是史書家言，是後朝為了抹黑隋朝所書，可令她沒想到的是，竟然真的有足足十萬人之衆！

“十萬人算什麽！”唐清苦嘴角難得地露出一抹譏诮，“這天下，又豈非都要供他驅使？若不是宇文逆賊從中作梗，背信棄義，他又怎會落得那般下場！”

唐一笑默然，半晌才道，“可受苦的，總還是這些無辜的百姓。不管是楊家，還是李家，其實又有什麽兩樣？成王敗寇而已，卻都算不得什麽英雄。”

唐清苦突然莫名其妙地大怒，神态模樣和那日在谷底時竟有幾分相像，狀若癫狂，朝着唐一笑大吼道，“他怎麽會不是英雄！？他又怎會不是英雄！他從來都沒有敗，他只是被小人背叛！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唐清苦的嗓子被哽住，說不出話來，只是淚水又從眼眶中倏然滑落，低着頭，肩膀不住抖動，拳頭在大腿上握得死緊，顯然是忍耐克制到了極限。

過了許久，唐清苦方才平靜了下來，只是眼眶依舊是明明白白的紅色，叫人看着既心驚又心疼。

“走吧。”

唐一笑和唐清苦誰都沒有再提起過這個話題，只是唐一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唐清苦究竟是誰，隋炀帝和他會是什麽關系，能讓他在谷底與世隔絕了一百年後都放不下這份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