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誰是老大

唐一笑剛一回洛陽，就被小月抓進了屋子。

“師姐，現在外門共計三千四百七十一人，加上短期內無法收回本錢的投資，這個月這些方面的開支已經達到七十萬兩。最近收入藥材數量驟減，煉成的丹藥數量也變少，所以這個月百草堂那邊的收入只有二十萬兩，兵器行那邊拿到十七萬兩，唐報上的廣告收入還算穩定，有六萬兩左右，加上其他方面的生意，也才堪堪有五十三萬兩。若不是師姐你剛剛拿回來的那些銀子，下個月就很難再繼續投資了。”

唐一笑沉吟片刻，沒有問關于這些收支的問題，而是問了一個看似不相關的問題，“三千四百七十一人……能保證他們的忠誠嗎？”

“放心吧，師姐，都是按照你說的辦的。有能力、有貢獻者優先為堂主，忠誠可靠者為副堂主，洛陽為總堂，總堂直轄刑堂，刑堂弟子分散在各堂，履行監察職責，環環緊扣，相互監督。下屬有功，上司無過，下屬犯錯，上司受罰，上司有功，下屬同賞，上司有過，失察者罰。從普通弟子到堂主，共分九個品級，最基本的月錢層級劃分，額外有提供消息獎勵，按照重要性與數目發放。為了确保隐秘性和安全性，他們都是單線聯系，一旦出了問題，既不會牽扯其他人，也不會洩露這條線以外的秘密。”

制度方面，和思考問題的角度，同理化方面一樣，是唐一笑自認比古人強一些的地方。這樣的制度，如果在三千四百七十一人裏面施行都會出差錯，何談日後？

“藥材是怎麽回事？入股了百草堂，卻連藥材市場都把控不住？”

小月拿出了一個小冊子，唐一笑翻開來，裏面密密麻麻地記載着每個月的各項收支情況和分析批注。

唐一笑翻到這個月藥材那一欄，看着收支那兩個數字，和批注上“回春堂”三個字，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是惡意競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故意卡咱們的脖子？還是打價格戰，囤積賣高？”

“上個月末，回春堂突然高價收購幾種藥材，其中就有咱們需要的幾種，那些藥材的價格很快就居高不下。當時正好是衛千秋去檢查自家藥田，衛百年當家，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雖然囤積了一些，但這幾種藥的價格已經高到離譜，連帶着其他藥材的價格也有些上漲，衛千秋回來也是束手無策了。”

唐一笑心中感慨，這一手價格戰玩得漂亮，甚至可以猜測，他們故意挑在衛千秋不在的時候下手，但這裏面有一個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回春堂哪兒來的這麽多錢，查清楚錢的來源了嗎？”

不管回春堂是不是老店，它都只是個賣藥看病的地方，這樣一個賣藥的都能随便炒起來洛陽附近藥材的價格，從前怎麽可能這麽消停？就算它有錢，也不會莫名其妙炒高藥價，這樣做除了報複百草堂，激怒同行，和唐門為敵以外，根本就是百害而無一利。因為藥價不像其他東西，可以買低賣高，尤其它囤積的哪幾種藥，都不是治風寒濕熱的必須藥，所以除了百草堂，他們有足夠的時間，等其他地方的藥材供應，到時候這批藥只會砸在回春堂的手裏，發黴生蛆。都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唐一笑不相信，這個回春堂會無緣無故這樣做。

損人利己是人性，損人不利己是智障，人性常有而智障不常有。

“還沒有。這件事連回春堂掌櫃的親弟弟都不知情，對方瞞得很死，實在很難查到。”

唐一笑翻看冊子的手頓住，“已經半個多月過去了，還沒查到！？”

小月感覺到唐一笑的怒氣，心裏也有點害怕和委屈，“對方和回春堂的交易可能只有回春堂的掌櫃許回春知道，他不跟旁人說，我們實在無從下手啊。”

唐一笑搖了搖頭，平息怒意和戾氣，“小月啊小月，我問你，你最想要的是什麽？”

小月有點懵，“小月最想要的是……力量？”

“所以啊，力量得适當地展現一下，雖然我說過一般情況下，咱們是正經商人，得守經商的規矩，可現在人家都打上門來了，難道他打了你的臉，難道你還要對他客客氣氣地笑臉相迎嗎？”

小月眼前一亮，“師姐，你的意思是……”

“綁了他！”

……

小月原本是拿着銀針，進屋去許回春身上做實驗去了，可沒一會兒，她就興致缺缺地出來了。

“真沒意思，我連戳他都沒戳一下，他就被我吓得什麽都說了，唉，不過瘾。”

唐一笑無奈地搖搖頭，“我原來還以為像你這樣的小暴力狂該知道怎麽軟硬兼施，可沒想到你對他們竟然這麽溫柔，都半個多月過去了，許回春竟然還沒斷胳膊斷腿，還能好好地在青樓喝花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小月這次事情辦得不漂亮，還得把唐一笑從長安叫回來才能搞定，因此興致一直都不怎麽高，有點發蔫。

“明明就怪師姐你嘛，要不是你平時總說小月想問題太簡單，做事情太暴力，這次也不會被他們欺負。”

耳朵都耷拉下來了，小月還不忘要數落唐一笑。

“好了好了，小月最乖了。說吧，是誰讓他幹的？”

“他說他也不知道是誰讓他幹的，對方蒙着臉，拿刀比着他的脖子威脅他，然後給了他很多錢讓他這樣做。”

唐一笑點點頭，“行了，一會兒你再進去，照量着給他下幾針，讓他看見你就打哆嗦，求爺爺告奶奶了你再停。然後将他偷偷放回去，找人暗中保護他，明天派人從他那兒把他囤積的藥材都拿回來。”

“啊？師姐，他什麽都說了，怎麽還要下針啊？”

唐一笑看向小月，“他現在說，是因為你綁了他，所以他不得不說。一旦你放他回去，他被人再用刀架在脖子上，你說他會為你保守秘密嗎？就算他心知肚明，将咱們上告官府，無憑無據，官面上的人也不會動咱們，可若是他剛剛沒有說實話，實則是他的家人已經被那人給挾持了呢？那人用他的家人逼他上告，萬一對方也是官面上的人，這件事就變成了官僚系統內部的事，那可就麻煩了。”

小月被唐一笑的這n種可能性炸得有點懵，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可是師姐，咱們不是派人去保護他了嗎？”

“對方如果不是一個人呢？咱們抓住了那個人，但不代表一定能抓住他身後的人，如果許回春的家人真的在他手上，有八成的可能，許回春會上告咱們因為逼他拿出藥材而綁架了他的家人。官字兩張口，萬一被對方抓住了把柄，官僚系統內部操作這件事，就算是胡不歸想要相救，也非常之麻煩，弄不好還會牽連到他。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犯錯。”

“但是如果許回春的家人真的被他抓住了，就算我一會兒進去紮他幾針也不會有什麽用吧。”

小月也覺得唐一笑分析的這些可能性都很有道理，可她還是不明白紮他幾針到底有什麽用。

“你紮他幾針，對于這次來說，除了讓他怕你之外，并不會有什麽用。但我之所以讓你紮他幾針，就是為了讓他怕你。”

唐一笑把話說得像是繞口令一樣。

“讓他怕我？”

唐一笑點點頭，“咱們的确在官面上紮根很深，會館開了這麽久，和裏面的那些人都達成了很多交易，不能說拉上了彼此的戰船，但幫一些不傷筋骨的忙的時候，起碼會有人出手。而唐門對合作夥伴，或者是同行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很溫和，他們對唐門更多的感官還是在唐門的生意和官府的路子上。的确，在官府中打通關系确實很重要，也可以讓很多人望而生畏，但官府的旗太遠，很多人會看不清楚，只有唐門适當展現出自己的力量才是最有威懾力的。”

“就像一直有人告訴你，五百裏外有一個大漢，他打架有多麽多麽厲害，他是我大哥，你打不過他，所以你會對那個五百裏外的大哥心生忌憚。可這時候，若是有一個你隔壁的鄰居一拳打死了一頭牛，對于你來說，這個鄰居的威懾力要遠遠地大于那個五百裏外的大漢。”

“所以，我要他怕你，就是要你做這個一拳打死牛的鄰居，而不是做那個五百裏外的大漢，你明白嗎？”

小月點了點頭。

見小月明白了，唐一笑才開始做最後的總結陳詞，“唐門既然身跨黑白兩道，就要讓他們知道咱們既有在五百裏外有特別厲害的大哥，又有下手厲害肯賣命的小弟，只有兩手抓，兩手硬，并且時不時地讓他們看一看，唐門的旗，才能真正地豎起來。”

小月突然靈光一閃，“所以咱們唐門是要有行動了嗎？”

“解決這件事之後，徹底做大唐門在各行各業的份額，挨個行業地進行整合，讓他們認清楚，在河南道到底誰是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