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暴食症〈四〉

蘇糯深刻地反思自己再次坐在Thallo并且十分期待這頓晚飯的行為和想法。

其實抛開別的，光看他做的菜，真的是人間珍馐。蘇糯趴在桌子上，一邊等飯上來一邊和蔣歆聊天。

蔣歆和他做的是類似的文字工作，所以共同話題很多。講道理他對這個女孩兒還是很有好感的，如果順利的話其實就當做結婚對象來處其實也……

“花蛤。”一只托着盤子的手出現在他的眼前，白淨修長，骨節分明，在他的視線裏像慢動作一樣，緩緩地降落在桌面上。

這只手……！

“結果還是來了呢。”許晟單手撐着桌子，笑眯眯的，“小胖砸。”

小婊砸。蘇糯在心裏回敬了一句。

“大廚現在應該出來麽？你應該應該在廚房忙成狗吧？”

“忙成狗是個什麽形容詞……”許晟笑着坐在他對面，“剛好碰上換班，我是出來透氣的。”

蘇糯一臉嫌棄地看着他，這家夥，打算看着他吃不成？

餐廳裏不乏因為喜歡許晟而過來進餐的女孩子，一時間許多目光都投在了他們身上，還有用手機拍照的。蘇糯受不了這種被聚焦的感覺，他開始趕人：“許大廚，你該回去了。”

許晟不為所動，依舊笑着問：“看你今天很不高興地的走了，怎麽現在又回來了？你就這麽喜歡我？”

蘇糯拿起叉子，想象着盤子裏的是許晟的臉。

“對啊，我愛死你了。”

蘇糯叉起一小塊蛤蜊肉：“所以啊，我這麽喜歡你，你能不能答應我給我做專題……好吃！”

許晟笑了出來。他這一笑可不得了，荷爾蒙都爆發了出來，引出一小片尖叫聲。蘇糯問：“你笑什麽？”

“沒什麽。”許晟站起身來，“我回去了。”

蘇糯“哦”了一聲，繼續低頭掃蕩美食。許晟走了兩步見他連頭沒擡，不滿地擡手拍他的腦袋。蘇糯“嗷”地擡頭看他：“幹嘛！”

許晟也不明白自己幹嘛要做這麽個多餘的動作：“……”

他揉了一把小胖子的頭發，手感果然很好，小胖子鼓着腮幫子的樣子也很讓人有滿足感。

“走了。”

唉，感覺這個人的病又重了。

蘇糯給剩下的小半盤蛤蜊拍了張照片，發給那邊正在趕稿的蔣歆。蔣歆給他回了個“哭給你看哦”的表情，蘇糯哈哈大笑，一邊享受着剛上來的牛扒。黑椒醬汁在灑滿配料的牛肉上沸騰着，鮮美的油汁冒着好聞的香氣，一下子就把他的所有吸引力都搶了過去。

他切下一個小角落，發現有牛筋的地方不知道用什麽方法處理過，變得很柔軟，輕易就切開了，嚼起來的口感卻不失韌性。

食客在面對美食的時候心中總是充滿着幸福，那麽廚師在做菜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什麽呢？無法想象許晟那種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會做出這麽體貼顧客的食物。

這個人做菜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蘇糯沒法想象，不過有一點可以确認：這個人确實是不可錯過的重要素材。

許晟脫下工作服，聞了聞上面的味道，有些嫌棄地把他扔進櫃子裏。他把汗濕的劉海往後一捋，仰着頭長長地吐出來一口氣。

更衣完畢的同事笑着跟他告別，他也揮了揮手。

“辛苦了。”

工作間還剩下幾個人，有兩個是很用功的學徒。他看着那兩個人讨論的背影，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到法國時的事情。

那時候他才十八歲，憑着一腔沖動去了異國他鄉，臨時在語言學校惡補的法語說的磕磕巴巴，用英語交流卻發現法國人并不喜歡說英語。他至今還記得那種感覺，只身處在異國他鄉，上過中介的當，靠着母親從前的朋友的幫助才勉強立足。

那時候的他也在餐館洗過盤子，當過削土豆的學徒，一邊抱怨着一邊想找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不務正業，不倫不類。

那個人對他的評價是這樣的。

“老頑固。”

他單手插兜從隔間的小後門走了出去，跨進茫茫的夜色裏，冷不防看見不遠處的那個拐角有一塊亮着的屏幕，還有一張壓低了的臉。

他頓住了腳步。

“是你啊。”他看出來了蘇糯的輪廓，心情飛揚起來，嘚瑟的小尾巴又翹上了天。“跟蹤狂。”

跟蹤狂就跟蹤狂吧，蘇糯已經無所謂了，反正臉皮都豁出去了。

街道上的車輛發出刺耳的鳴笛聲，打破了小巷的寂靜。蘇糯回頭看了一下，幾個人在邊走往他們這邊看。

他滅掉手機屏幕，走到許晟身邊。“你這回下班好晚，昨天都沒等這麽久。”

“今天不撲上來了麽？”許晟說，“說不定還能成功呢。”

蘇糯瞥了他一眼，眨了兩下眼睛。許晟跟着他眨眼睛的動作也眨了眨。蘇糯露出一個笑容，伸手往他身下一摸。

許晟：“……”

蘇糯擡頭問：“你說的成功，是指這個？”

不妙……這個，相當相當地不妙啊。

“我剛回國不久，不太明白現在國內的風氣。”許晟說，“現在都流行摸雞雞打招呼麽？”

蘇糯松開了手，本來他也就是沖動上頭，現在對自己的惡作劇有點後悔。“不，因為我是跟蹤狂。”

“而且還是個性騷擾。”許晟說。

蘇糯萌萌噠地點頭：“四的。”

“我的天……”許晟捂着額頭嘆氣，“我可以報警嗎？”

“我是來表明決心的。”蘇糯說，“我也沒有你的聯系方式，只好在這裏等你。”

許晟靜靜地看着他。

“我以後可能要一直這麽纏着你了，許大廚。”蘇糯說，“請你先做個心理準備的，不然可能會被我煩死。”

許晟挑了挑眉：“哦？”

蘇糯恢複了一個職場人該有的心理素質，這會兒甚至露出了一個職業微笑：“那什麽，現在先交換個聯系方式怎麽樣？”

晚上十一點。

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蘇糯一邊捏自己的肚皮一邊思考問題。

枕頭旁邊的手機“嗡——”震了一下，他的手移過去把手機拿到了眼前。

王悅：戰況如何？

蘇糯：敵方頑固抵抗，我軍無功而返。

王悅：難啃的骨頭啊……你要是可愛的女孩子，一撒嬌一賣萌的，說不定對方就心軟答應了。

蘇糯：……

蘇糯：那可不一定。

很明顯許晟喜歡的是男人。長得就gaygay的，還天天擔心這個那個對他耍流氓。呸！臭不要臉。

王悅：對了，我還沒給你說我的主題。你知道我一直是做中式餐飲版塊嘛，我這次争取到了一個大人物，明天小劉會去采訪他，我都看見獎金在和我招手了。

蘇糯笑了笑。他回複：是什麽大人物啊就把你美成這樣？

王悅：就是那位做一份芙蓉雞片兒價錢都能貴上天的，咱們雜志還介紹過他的獨創菜系。

蘇糯震驚了：……許為舟？

王悅：Bingo！加十分！好羨慕小劉啊采訪應該能吃到他親手做的飯！超想吃！

蘇糯眼淚汪汪：我也想吃！我跳槽去記者部可以嘛？

王悅：別做夢了，就你那直男拍照的水平。

蘇糯剛想反駁，又看見王悅發的下一句話：好巧，許晟也姓許，倆人還都是廚師。這倆不會是倆父子吧？

許晟和許為舟？蘇糯回想了一下許晟的個性，完全無法茍同這個腦洞。許先生那種仙風道骨的大家，怎麽可能和許晟這種gay裏gay氣的家夥有關系？

他一本正經地回複王悅：不可能，他們要是父子，我就裸着給你跳一段極樂淨土。

＊ ＊ ＊

十天了。

蘇糯果然如他說的那樣有毅力，每天定時來Thallo報道，有時候是自己一個人，有時候會帶上蔣歆。

他只挑許晟在的時候來，每天晚上照常在廚房的後門那兒堵許晟，跟他彙報自己今天吃東西的心得。

許晟做的東西是真的不會吃膩，哪怕點的是同一道菜，他也會想辦法做出一些搭配的新花樣來。特色也很明顯：既有西餐的精致和濃香，又有中餐講究的色香味。

能把這兩者密切地結合在一起，還玩出創新的，他也就見過許晟。

這個人如果不是gay裏gay氣又臭不要臉，以他的顏值，蘇糯真心覺得自己能被活活掰彎。

菜上來了。今天的蔣歆得空和他約了個飯，坐在他的對面磨叉霍霍，看起來準備大幹一場。

自從他給蔣歆解釋清楚了自己并不喜歡許晟，對許晟這麽執着也只是為了約個稿，蔣歆就沒再腐眼看人基……誰知道呢。

身直不怕影子彎！

蔣歆叉起一小塊牛腩，享受地嘆道：“真好吃哇，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蘇糯也嘗了一口。奇怪，他放下刀叉，看着蔣歆：“今天許晟沒有來，這不是他做的。”

蔣歆咽下西蘭花松露濃湯：“……你怎麽知道？”

對啊，他怎麽知道？

蘇糯也說不上來，同一道菜，明明烹饪的手法差不多，一樣的好吃，可他就是能嘗出來不同。許晟的菜和他這個人一樣，充滿了張力和表現欲，不應該這麽按部就班，不應該是這麽規矩的味道。

“可能是你天天來，吃他做的飯吃習慣了？”蔣歆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這句話說的真不錯呀。”

蘇糯敗給她了：“姐姐您還腐着呢？”

“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麽表情嗎？”蔣歆笑得賤兮兮的，“一臉‘我被約會對象放了鴿子’的表情。”

蘇糯朝她做了個鬼臉：“這樣？”

蔣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糯糯，你真的好可愛啊！”

蘇糯聳聳肩。剩下的這頓飯他不知怎麽有點心不在焉，他的目光總往廚房所在的方向飄，注意着許晟是不是會出現。

他是真的很喜歡吃許晟做的飯啊……都到了一頓不吃就想得慌的地步了，就為了這個他都要和許晟搞好關系，至少混個可以蹭飯的朋友什麽。

他被抓住胃了？

許晟不會是給他下了降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