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郊外街上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幾個路過的。

沈離停下腳步，對出現在不遠處的男人，他愣在原地。

重傷失蹤的消息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其實在他心裏，楚淵可能已經不在了。沒想到他卻突然出現。

下意識的，沈離沒有辦法立刻相信。

其實如果要分辨楚淵的話很簡單，只要聞到信息素的味道就可以，那是獨屬于Alpha和Omega之間的羁絆，可這會兒他什麽都沒有感覺到，楚淵信息素收斂的極好。

高瘦依然蒼白的男人在往這邊走，冰冷的表情一如既往。

沈離看着他，在這一刻，哪怕沒有聞到信息素的味道，也知道是楚淵了。

高高瘦瘦的男人擋在面前，他忽然有些慌亂，怯怯不安開口：“楚、楚先生。”

楚淵一身普通衣服，再不是以前精致華麗的禮服西裝，他俊美卻蒼白的臉，很容易讓人想到“落魄貴族”這個詞。

偷了寶石的愧疚湧上心頭，如果不是他的話，楚淵現在還是那個人人敬畏的星域大領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沈離惶然，他擡頭看着楚淵，眼捷都在微顫。

他實在是怕他。

哪怕對方已不再是那個權勢滔天的領主。

曾經面對過那頭兇獸，本能裏，沈離依舊會怕，失去一切的Alpha并沒有失去武力值，他依舊是那頭兇悍沉默的銀狼。

可楚淵什麽都沒說，沉默着，只定定看着他隆起的肚子。

意識到這點後，沈離心尖似乎顫了顫，他鼓起勇氣，說：“五個月，人工受孕。”

說話時讷讷的，明顯底氣不足。

他六個月前離開了領主星，如果是五個月的話，肯定就不是楚淵的。

只是這樣的謊言讓沈離仍舊不安，站在這裏腦子都有些轉不過來。

他本就瘦弱，懷孕之後吃不好喝不好，又消瘦了許多，還是這一個多星期才有了點胃口，可這麽短的時間，身上還是沒多少肉，所以肚子即便是顯懷之後，也沒有普通孕夫大，完全看不出來有六個月。

聞言，楚淵視線從他肚子上移開，擡眸和沈離視線對上了。

一時不知道要怎麽反應，沈離慌亂移開眼神，不敢跟他對視。

內疚和自責幾乎快要淹沒他，而在靠近楚淵之後，即便沒有聞到信息素的味道，可那種生理中無法言說的吸引，讓他頸後腺體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受。

出門的時候，他特意用了一片抑制貼，現在信息素不穩，想要逸散出來，卻被抑制貼壓在身體裏，無法釋放。

熟悉的急躁不安再次出現，打過的合成信息素像是在這一刻失效了，沈離不可避免就有些難受。

楚淵一直都沒有說話，他也不敢多說什麽，想了想後，才挪動僵直的身體，轉身往回走。回去的話，就可以撕下抑制貼了，就不會這麽難受。

心髒咚咚跳動着，那種後背藏了頭随時要撲上來的野獸的感覺讓他始終都在提心吊膽。

在領主府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在楚淵面前直接轉身，剛才是腦子沒反應過來，等走了幾步後，後背冷汗都出來了。

倉皇逃開是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想要靠近楚淵。

當标記他的Alpha出現在眼前後，六個月沒有信息素撫慰的身體實在抵擋不住，他倆離了兩步遠，甚至能聞到楚淵身上的氣息，冷冽淡漠，可那種被稱為雄性荷爾蒙的東西始終在吸引他。

好在理智打敗了生理上的迫切需求，沈離匆匆往回走，他如芒在背，始終都在留意身後被他抛下的楚淵，可他沒有聽到任何走路的聲音，無論是遠去還是靠近他。

在領主府的時候，只要楚淵想，他就不會發現突然出現在身後的男人，所以對楚淵有個腳步很輕的印象，那個時候他還會想，明明是這麽高的獸人，即便瘦弱體重肯定也不輕，走路卻很少發出聲響。

街道離居住區大門不遠，他很快就走了回去，只是在進入大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楚淵站在十幾米遠的地方，跟着他走過來了，只是表情依舊冰冷，像是他什麽都沒有做，沒有跟在沈離後面。

腳步驀然頓住。

沈離想起那些宣布從楚家軍隊脫離的人，他們瓜分了第六星系剩下的星球，而領主星也被炸毀了。楚家星域領主的地位，早在兩個月前就沒了。

也就是說，楚淵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

愧疚讓沈離低下頭，難過到極點。

在做那些事的時候，他只考慮到了自己，考慮到了伊萊，完全沒去想會造成的結果。

想要開口問楚淵，可他不知道要說什麽。

即便現在落魄無家可歸了，楚淵的神情和一身冷淡氣質依舊在，挺直的脊背維持着尊嚴。

沈離也不敢去問了。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獸人的自尊心很強，他們高傲強大，同情或許是對一個Alpha最大的傷害。

住的地方在最後一棟樓裏，沈離沿着臺階上的人行道往前走，只是還忍不住悄悄回頭看。

到下班時間了，居住區門口沒有設置身份屏障，楚淵進來的很順利。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着，比起沈離，倒是楚淵更為從容自然。

進入大樓後，要往左邊拐一下才有電梯，沈離按了電梯按鈕。

平時都要等一會兒才能等來的電梯，現在因為沒有人乘坐，剛好在一樓，他一按電梯門就打開了。

他想如果自己上去了，尾随他進來的楚淵，不會知道他住在幾樓。

一個被他害到無家可歸，失去一切的Alpha出現在眼前，沈離猶豫了。

楚淵之前重傷，他失蹤了兩個月才出現，沒了軍隊，沒了跟在身邊的副官仆人，也不知道在受傷的兩個月裏，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

內疚讓沈離躊躇不安，在電梯門口站了一會兒沒進去，直到跟在後面的楚淵出現在拐角。

漂亮消瘦的Omega臉上全是難過，他看起來膽子很小，再次把即将關上的電梯門慌張按開，就進了電梯裏。

在電梯門緩緩合上的時候，楚淵走到了電梯門口，拐角離電梯并不遠，就幾步的距離。他看着裏面的沈離，依舊淡然沉默。

電梯門合上，高瘦的男人消失在眼前，沈離愣了下神。

剛才楚淵薄唇微抿的樣子他看見了，就在電梯門合上的瞬間。

說不清那是個什麽樣的表情，被抛下的微惱？

沈離想不出來，他只知道，楚淵有了表情變化。

也就是這樣一個不明所以的表情，讓他産生了一種孤獨的感覺，那個蒼白的男人孤身一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找過來的，可很明顯，應該是來找他的，卻被關在了電梯外面。

本就害楚淵失去了所有，現在又這樣，在電梯“叮”的打開的時候，沈離眼眶酸酸的，愧疚到極點。

開門進去的時候，他在想，楚淵不知道他住在那一層，可能會離開吧。

廚房裏飄出雞腿的香味，沈離走進去看了眼，時間還沒到，再過二十分鐘炖出來的才入味好吃。

順手打開洗碗池的水龍頭洗了個手，他出來坐在沙發上，撕下了頸後的抑制貼。

Omega香甜的信息素味道很快溢滿室內，得到釋放之後，沈離整個人舒服了很多。

只是合成信息素好像失效了。

一想到楚淵就在樓下，他就開始變得急躁不安。

假性信息素始終都不能和真正的Alpha信息素相比。而他在經歷六個月的煎熬後再次近距離接觸過楚淵。

他站起來，打開沙發後面的牆體冷藏格。

嵌入牆體的冷藏格十分省地方，這裏是專門用來放合成信息素的。

絲絲冷氣飄了出來，信息素只能放在低溫下保存。

拿出一管藥劑放入注射器中，沈離脫了外套，直接把注射器紮進了小臂中。信息素被自動推進體內，讓他得到了舒緩。

關了冷藏格之後，他又坐在沙發上想楚淵出現的事情。

坐立不安的沈離最後起身，到門口看了眼。他住的這裏，貓眼監控剛好能看到一點電梯那邊的情況，要是離得遠了就看不見。

玄關牆壁上的監控光屏裏，邊沿處出現了一個高瘦的身影，斜斜倚靠在電梯旁邊的牆上，手指好像夾着點燃的煙，一點橘紅火光閃動，他像是在等人。

看到楚淵靠在牆上抽煙，是他從沒見過的模樣，孤獨又沉默。

愧疚遠遠大過了好奇，他難過地看着光屏邊沿處那個人。

垂在身側的手幾經猶豫，最後放在門把手上，把門開了個縫隙。

而做完這些的沈離，幾乎是逃一般離開了門口。

在廚房和客廳中轉了幾圈，他再次陷入了焦慮之中，無法坐下思考。

不知道楚淵是怎麽這麽快找到這一層的，可如果他從外面進來，自己要怎麽辦。

這樣尾随他上來，一直跟在後面的，如果是其他人，或許他會害怕報警，覺得對方是個盯上他的變态，厚着臉皮站在外面，光是這樣一想，就讓沈離有種惡心想吐的感覺，怎麽可能會放對方進來。

他懷孕了，之前孕吐反應就很大，現在這樣胡思亂想，讓他有些難受。

外面的人是楚淵，這完全不一樣了。

一個強大高傲的Alpha，如果不是無家可歸，又怎麽會來找他。而且害楚淵沒有地方可去的，就是他自己。

就在沈離惶惶不安的時候，打開一個縫隙的門很輕的響了下，有人從外面推門而進。

他停下亂轉的腳步，朝門口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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