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石子
齊澤今日換了身月白色的長衫,他向來只穿暗色的衣服,驟然換了風格更顯得精神。念瑤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剛到。”
齊澤淡淡開口,眼神無意的在李卓遠身上随意掃過,便叫李卓遠渾身發寒。
他前幾日膝蓋有傷,外頭雖看不出來什麽,可到底影響走路,這幾天才算大好了。
“吓到你了?”齊澤蹙眉,認真問道。
“有那麽一點。”
念瑤拍拍胸脯緩了緩,這時才注意到自己不過剛走過來,李卓遠好友比剛才站的更遠了些。
墨玉此時已經退到院外候着了,再看李卓遠時不時畏懼的看看自己這邊,他這害怕的……是齊澤?
但這兩個沒半分關系,念瑤狐疑的看了眼李卓遠。
“嗯,我記下了。”
齊澤若有所思說道,打斷了念瑤思緒。
念瑤回過身去看他,見他一臉的正經嚴肅。
這并非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念瑤便是一時被吓到,轉身也就忘了,也不知齊澤為何就這般認真。
還有前幾日也是,因着齊澤座位離自己近,便總能看到她偶爾的錯字、漏句。
一開始齊澤還會事先說一句她那裏不對,之後便剩下這一步,直接了當把宣紙從她桌上抽走。
突然而來的動作總能将念瑤吓到,有次念瑤忍不住跟齊澤說了此事,齊澤深思熟慮許久,也跟今日一般,尤為認真的說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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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瑤不知道的是,齊澤對于她總是被自己看來微小的事情驚着的心理,十萬分的不理解。
對于他來說,耳朵便是用來監聽周圍環境的工具,五感随時随地都處在警覺狀态,這樣他才是安全的。
而像念瑤這樣,身後有人跟了許久都察覺不到,簡直就是任人随意獵殺的兔子般脆弱。
膽小又脆弱,還格外嬌氣。
這是這些天來,念瑤帶給齊澤的感覺。
過了會兒宋霖便到了,原本平和的神色在看見李卓遠時微微有些不耐煩。
這孩子勤奮不足昏懦又餘,若非齊伯奉這個多年的故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收李卓遠的。
宋霖先叫其他人進去後,才将測驗用的題目給了李卓遠。
此刻齊澤不在,李卓遠腰板這才算挺直了些,他接過題目,便自行去了隔壁書寫。
等念瑤他們下學後,李卓遠才将自己的試卷自信的交給了宋霖先生。
宋霖先生知曉李卓遠的水平,将試卷收起來後淡淡道:“等我得了空批改後再說,你先回去吧。”
“多謝先生。”
李卓遠餘光正好看見念瑤剛跨出院子,恭敬作揖後,快走幾步跟了上來。
“瑤兒妹妹,過幾日咱們便又能一起上課了。”
墨玉聽見動靜,暗自翻了個白眼,不情願行了個禮。
念瑤也暗自後退了幾步,跟李卓遠拉開了些距離,“先生還沒批改,你倒是挺有信心。”
“再如何說我也是參加過科考的,對于試題更有經驗,往後瑤兒妹妹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時跟我請教。”
他的确參加過三次科考,只是一次未中。便真要請教,怎麽也都輪不上他。
“還是等你先經過先生同意再說吧,我先走了。”
念瑤不願理會李卓遠,生硬的說完,便作勢要走。
李卓遠早便習慣了念瑤這樣的态度,他一直便覺得念瑤就是這麽個愛裝模作樣自命清高的性子。
雖心裏有些不情願,可想想李氏對他的囑托,在後面冷哼一聲又貼了上去。
“瑤兒,你都不知道,北廂房被那齊澤給占了,我這日日只能從家過來,正巧我要出府,咱們順路便一起走吧。”
聞言念瑤眉間微蹙,“北廂房本也不是特意留給你住的,沒有占不占這一說。”
也不知李卓遠哪裏來的自信,真以為因着李氏在,齊家便是他家不成?
“這是什麽話?”李卓遠有些不樂意,“咱們是什麽關系,那齊澤一個不知哪裏來的孤子,瑤兒怎麽幫着他說話起來。”
“我只是實話實說。”念瑤不客氣的道。
随即又想起今天李卓遠懼怕齊澤的模樣,起了疑心。
“你是不是去找齊澤麻煩了?”念瑤停下來,嚴肅問道。
李卓遠立刻心虛下來,眼神閃躲着道:“沒有,我怎麽會跟他計較呢,瑤兒把我想的也太小心眼了。”
李卓遠眼中的慌亂不經意間還是流露出來,念瑤心下忐忑起來。
齊澤的性情她至今也有些摸不清,不過至少目前看他情緒還算穩定,李卓遠可千萬不要不知死活的去招惹齊澤。
“他姓的是齊,如今還住在齊府,便是我齊家的人,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念瑤冷冷道。
她從小認識李卓遠,卻沒有那一刻像現在這樣迫切希望他能立刻消失。
念瑤威脅的語氣叫李卓遠更加不舒服,他知曉念瑤生的好看,卻一直介意念瑤的性子。
再加上李氏極力的撮合,李卓遠心裏頭也認定念瑤将來是會嫁入李家的。
李卓遠面色沉了下來,皺起眉又擺出了說教的架勢。
“再怎麽說,你也該叫我一聲表哥,看來我上次的話瑤兒還是沒有聽進去,忠義仁孝這些道理也并沒有學明白,不如改日我再将這些書籍搜集來給瑤兒,雖說咱們都跟着宋霖先生上課,可瑤兒是女兒家,也該收斂些才是,那齊澤名義上是齊家養子,實際卻是外人,平日要注意避嫌……”
一大通話說下來,念瑤只想立時三刻将他的嘴給拿針縫上。
念瑤漸漸沒了耐心,才剛要走,便見李卓遠大叫一聲,捂着臉頰趔趄着後退了兩步。
地上‘吧嗒’一聲,掉下了一粒指頭肚打小的石子。
石子雖小,可李卓遠明顯被傷的不輕,吃痛的捂着臉‘哎喲’了好幾聲。
這難道就是天譴?
念瑤愣愣看着眼前這一幕,心裏卻高興極了,“呀,怎麽這樣不湊巧,你快些回去瞧瞧臉吧,萬一毀容可不好了。墨玉,咱們走吧。”
走的時候,念瑤腳下的步子都輕快的不少。
好半晌,緩過神的李卓遠才捂着臉離開。
“姑姑,侄兒方才所言都是真的,那齊澤武功當真了得,也不知是個什麽來頭,要不咱們告訴姑父,将他趕出去得了。”
李卓遠此刻臉頰腫着,恨恨的在跟李氏告狀。
他後來去看了那粒石子,才不過指頭肚大小,除非是有武功的人打出來,不然他的臉頰怎麽可能腫起來這麽高。
思來想去,他實在心中不忿,便來尋了李氏。
“他不過是個沒背景的孤兒,你怕什麽?”
李氏對齊澤并不感興趣,“是你自己平日身子弱,随便有點力氣的就能拿捏住你,上次為着你的事兒,你姑父已經不大樂意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兒不提也罷。”
“你今兒考的如何?可跟齊念瑤說上話了?叫你沒事多學學怎麽哄女孩子高興,你到底上心沒有。”
李卓遠見李氏有些不高興,趕緊陪着笑道:“試題雖難,但侄兒都寫下來了。”
随後頓了頓,試探着道:“那要不跟姑父說說,平日多管教管教瑤兒妹妹如何,別人家姑娘都溫柔小意,偏她因着姑父叫跟着宋先生讀書,這才總是心高氣傲,女孩子家,還是多看看女德……”
“行了。”李氏也厭煩他酸腐說教的口氣。
而後才又緩緩開口:“你姑父為人你是知道的,連自己親弟弟都不肯幫忙在朝中尋個好官職,更別說你的,不過只要念瑤肯答應嫁給你,不信他不幫你。”
“她心高氣傲,你便順着她的意思走,念瑤從小出門就少,見得男人不多,你多哄着點,還擔心她不松口?李家就指望着你能出息些,知道了嗎?”
這話李氏跟他說過多次了,李卓遠只得讪讪着點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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