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肉骨頭（二）

茶園在很偏僻的位置, 從機場過去大概需要三個多小時。兩人下飛機時是中午十二點多，等車上了高速，程天見卡奇一直按胃的位置，才意識到應該先帶人去吃飯。

“餓了？”

卡奇忙把手放到膝蓋上，搖頭, “沒有沒有, 程你餓不餓, 我包裏有巧克力, 你要吃嗎？”

明明就是餓了。

程天也不戳穿他的謊話，傾身詢問了一下司機，得到司機已經吃過午飯的答案後，把劉科給他準備的食盒拿了出來, 然後找司機要了兩瓶水, 遞了一瓶給卡奇。

“用這個擦擦手。”把飯盒放到座椅中間, 他又拿出一片濕紙巾遞過去。

卡奇傻乎乎的全部接過來，看中間的盒子，“這個是……”

“小科給我準備的便當。”程天把食盒打開, 見第一層裝的便是自己喜歡的一種茶點，表情溫柔下來，取下這層放到卡奇手裏, 說道，“先吃兩個墊墊，這點心是鹹口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

卡奇滿腦子都是“這是程給我的愛心點心”這句話, 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拿起一塊點心塞進嘴裏，邊咀嚼邊捂住嘴含糊說道，“好吃，我喜歡。”

這麽吃也不怕噎着……程天收回視線，繼續開下面的食盒。

第二層是各種口味的小飯團，用保鮮膜蓋着，上面用便簽寫着飯團必須先吃，一天之後就不許再吃了的提醒。第三層是炸得薄薄香香的小肉餅，上面也有便簽，提醒他吃這個時必須配合第四層的小番茄一起吃，不然不好消化。最後兩層分別是各種熟食的合盤和一盒蔬菜沙拉，也寫了便簽提醒過了多久就不能再吃了。

他撥了撥第四層的小番茄，發現下面居然還有一袋密封好的開胃青梅，想起小科之前還試圖準備烤面包的行為，忍不住勾唇露出個笑容。

卡奇看着他染上笑意後顯得越發耀眼的五官，咀嚼的動作停下，呼吸一重，不負衆望的嗆到了，狼狽的捂住嘴側頭朝向窗外，手摸向水瓶。

“嗆到了？”程天回神，拿起水瓶打開遞到他手邊，皺了眉，“餓了也要慢慢吃，吃快了容易嗆到，也不容易消化。”

卡奇忙不疊點頭，終于把跑到氣管裏的點心渣咳了出去，喝了一大口水緩了緩。

程天看着他始終朝向窗外不敢看過來的視線，不知怎麽的突然有些想嘆氣，從食盒底部拿出便攜筷拆開塞他手裏，取走他腿上的點心，把飯團放過去，又拿出一管沙拉醬放到飯團旁邊，說道，“吃吧，筷子會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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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體貼照顧的卡奇快速看他一眼，回味了一下剛剛兩人手指相接的觸感，點頭點頭，笨拙的拿起筷子，夾飯團吃。

一下、兩下、三下，小飯團不聽話的滾到了角落。

卡奇開始坐立難安了，明明之前練習的時候還挺好的，怎麽偏偏到了程面前就……

一只修長漂亮的手突然伸進視野拿起了那個小飯團，然後手往上擡，劃過天藍色的襯衫，線條漂亮的脖頸和下巴，挨到紅潤的唇邊，雙唇微啓，露出整齊的牙齒和一點紅色的舌頭，舌頭微微伸出，牙齒下壓，飯團少了一塊，雙唇閉合，随着咀嚼的動作抿動。

咕咚，卡奇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程天把飯團咽下，見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以為他是饞的，好笑的抽走他手裏的筷子，指了指他拿過去後就放到一邊的濕紙巾，說道，“別用筷子了，擦擦手，直接用手吃吧。”

帶笑的雙眼，紅潤微翹的雙唇，吞咽時上下滑動的喉結，背對光而顯得越發立體的五官，低頭時一縷黑發掉落搭在額頭上，讓人手癢癢的想要幫忙撩上去。

卡奇猛的握緊食盒，滿頭是汗的挪開視線，拿起濕紙巾拆開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臉，胡亂抓起一個飯團整個包在嘴裏，用力咀嚼，像是想把噗通亂跳的心髒壓下去。

程天見他終于吃上了東西，放了心，用濕紙巾擦掉手上沾到的醬，拿出手機給弟弟發感謝短信。

卡奇忍不住偷看，看他完美的側臉，看他下垂的睫毛，看他在手機上按動的手指……咀嚼的速度不自覺加快。

想當程擦嘴角的紙巾，想變成程現在握着的手機，想放聲尖叫，想下車狂奔……他的內心各種上天入地，面上卻是一臉深沉的吃飯團，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

“不會覺得沒味道嗎？”程天安撫住不停唠叨的弟弟，看一眼少了大半的飯團，在卡奇臉上貼上了“餓不得”的标簽。

卡奇回神，看一眼飯盒，臉不受控制的泛紅，回道，“不、不會膩，很好吃，每個飯團的夾心都不一樣，弟弟手藝很棒，我很喜歡。”

“弟弟？”程天挑眉，似笑非笑，“你比小科小，要喊他哥哥才對。”

卡奇又吃了一個飯團，傻笑。

“吃點別的吧。”程天沒有糾結這個話題，貼心的把肉餅和熟食放過去，自己則取了個飯團慢慢吃了起來，順手拿出了資料。

卡奇餘光掃過他翻文件的手指，拿起兩個小肉餅一起塞到嘴裏，更用力的咀嚼。不行，要克制，克制，東方人喜歡含蓄的感情表達，太熱情會吓到程的，要克制，克制……于是化撲倒的欲望為吃飯的欲望，于是肉餅兩塊、四塊、六塊……

最後一點資料看完，肚子也填飽了，程天吃掉拿在手裏的飯後小番茄，收起資料，邊側頭朝旁邊看邊問道，“吃飽了嗎？吃不完不要緊，放着就……”

六層的食盒，除了自己腿邊裝小番茄的那層，全部空了。卡奇癱在後座上，正在揉肚子。

“弟弟手藝真好……”卡奇心虛的看着他，從包裏摸出巧克力遞過去，小聲道，“你如果沒吃飽的話，或許這個可以……對不起，我吃過頭了……”他就是稍微走了下神，結果……希望程不要嫌棄他！他平時沒這麽能吃的！也不是這麽不禮貌的人！

夠成年男人飽吃三頓的食物，自己吃了一份，所以剩下的兩份……程天瞄一眼他躺下後衣服緊貼，隐約可以看出腹肌線條的肚子，在心裏把他“餓不得”的标簽換成“一只豬”，婉拒了他的巧克力，把食盒收拾好，說道，“我吃飽了，你喜歡小科的手藝就好。”

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卡奇心裏開始七上八下了，屁股在座椅上挪啊挪，手裏的巧克力捏啊捏，然後一個不小心，打了個響亮的嗝。

準備閉目養神的程天默默看了過去，一直專心開車的司機也忍不住從後視鏡裏掃了一眼卡奇。

卡奇捂住嘴，瞪大眼小心翼翼的看向程天，“嗝……對、對不……嗝……起……嗝……”

停不下來了。

司機噗嗤一聲笑了，卡奇臉紅了，然後打嗝打得更兇了。

程天沒什麽情緒的看着他，視線掃過他微卷的棕色頭發和剔透的湖藍色眼睛，腦中突然冒出對方穿着小熊內褲的樣子，在心裏嘆了口氣，又找司機要了瓶水，擰開遞給他，溫聲道，“分幾口慢慢喝，坐正身體，試着深呼吸。”

“對……嗝……對不……嗝……”卡奇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怕自己丢人的哭出來，忙沉下眉眼瞪大眼做出兇狠的樣子，希望這樣可以挽回一點形象。明明準備以最成熟穩重的樣子再次出現在程面前的，結果卻成了這樣，程一定嫌棄死他了。

“別說話了。”程天把水塞他手裏，靠過去幫他順背，又幫他揉了揉肚子，說道，“喝水，深呼吸，先把身體坐正。”

背後撫摸的力道和肚子上按揉的力道都十分輕柔，身周是青梅和茶香混合的酸甜味道，卡奇瞪得兇狠的眼神很快軟下來，抿了抿唇，順從的坐正身體，仰頭喝水。

被摸背了，肚子也被摸了，程果然好溫柔，好幸福……連礦泉水都是甜的！心中各種陶醉咆哮，面上卻乖乖巧巧的順着對方的指引深呼吸，喝水，順氣。

兩分鐘後，打嗝漸漸停下，程天收回手，看着他被折騰得有些狼狽的樣子，笑了，“小科一直都是乖乖的，很少像你這麽出狀況，被家人照顧時也總是擔心自己是不是給家人造成了麻煩。卡奇，做你的哥哥姐姐肯定很幸福，有空的話你也教教小科吧，哥哥照顧弟弟是天經地義，怎麽會是麻煩。”

心裏的陶醉瞬間被冰水澆熄，卡奇傻乎乎扭頭看他，磕巴問道，“我教弟、弟弟？”

“是的。”程天退開身靠到椅背裏，在下午的暖陽裏笑得溫柔又好看，“希望你能教他做一個坦然接受家人寵愛的弟弟，你願意幫忙嗎，卡奇。”

“我、我……”不是你弟弟……

卡奇捏緊了水瓶，聲音低了下來，“我願意……若你需要，我什麽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