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肉骨頭（四）

卡奇保持着蕩漾的心情跟着程天來到了頂樓休息室, 然後被程天塞進了浴室。

“這裏是毛巾浴巾牙刷漱口杯，你帶睡衣了嗎？”

卡奇老老實實點頭，拽過行李箱放到地上打開，掏出四姐幫他收拾進來的兩套睡衣，擡頭看向程天, 有些害羞的問, “程你覺得哪套好看？”

只是随口一問的程天被他的回答弄得愣了下, 低頭看向他拿出來的兩套睡衣, 随手指了一套條紋的，“這個。”

卡奇如獲至寶的把條紋睡衣抱到懷裏，又摸向裝內褲的格子，更加羞澀的往外掏, “那、那程你覺得我穿哪條內……”

砰！

程天絕情的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卡奇眨眨眼, 默默摸出一條樸素的條紋款內褲和條紋睡衣放在一起, 傻笑，“程好像害羞了……原來程喜歡條紋……”

休息室裏的床是一米五寬的，睡兩個女孩子還可以, 睡兩個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大男人就顯得有點擠了，幾乎是一翻身就能碰到對方。

程天只淡淡掃了床一眼就沒再看，打開衣櫃從裏面拖出兩床被子鋪了地鋪, 又打開行李箱拿出明天要穿的衣服放在地鋪上，然後收拾好行李箱，走到窗邊拉上窗簾，從床頭櫃取出電蚊片插上。

一刻鐘後, 卡奇洗完澡出來了，睡衣整整齊齊的穿着，沒有騷包的只圍着個浴巾出來。

“你先休息吧。”程天從窗邊的椅子上起身，把文件收拾好，拿起睡衣和洗漱用品去了浴室，完全沒注意到卡奇穿得特別整齊的睡衣和抓松了的半濕頭發。

洗手間的門關上，緊接着水聲傳來。

卡奇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又撸一把頭發，坐到床上看着邊上的地鋪，瞪眼。

這個東西好礙眼……拿水潑濕？不行，太刻意了。那丢掉？會被程趕出去吧……怎麽辦，程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和車，又開了幾個小時的會，現在肯定很累了，地上那麽硬，怎麽可能休息得好……

他想起晚飯後程面無表情分配床和地鋪的樣子，眼神一點點黯淡下來……程好像從來沒考慮過和自己一起睡床這個選項，也是，在那樣一個爸爸手下長大，程肯定很沒安全感，不願意和不熟的人同床共枕十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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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的人……自己還只是個不熟的人，只見了幾面的人确實算不上熟……

對程天的心疼和被程天排除在親密圈外的失落在心裏來回交織，他擡手拍拍臉頰，又看了看地鋪，眼中的黯然慢慢被堅定取代。

沒關系，這次能同住一間房已經是天上掉餡餅了！現在還不熟沒關系，只要自己努力，程遲早會和自己熟起來的！沙曼家的字典裏沒有氣餒和放棄！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最開始程可是連正眼都不願意給自己的！

他起身，緊張的擦了擦手掌，小心拿起地鋪上程天的衣服放到床上，然後呲溜一下鑽到地鋪裏，用薄毛毯把自己裹起來，閉上了眼睛。

睡覺睡覺，自己把地鋪睡了，程就只能去睡床了！

程天擦着頭發從洗手間出來，見房裏沒有卡奇的身影，疑惑的皺了皺眉，剛準備去桌上拿手機打電話問問，就掃到了床邊地鋪上被毛毯卷着的人和床上自己的衣服。

“卡奇？”

“呼嚕嚕……”

再沒有比這更假的呼嚕聲了。

程天沉默幾秒，上前兩步彎腰看向卡奇半埋在毛毯裏的臉，嘴角慢慢勾起，故意道，“聽說打呼嚕聲音很大的人是身體不好。”

空氣安靜了幾秒，然後，“呼嚕……”

程天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伸手輕輕推了推他，“卡奇，醒醒，去床上睡。”

卡奇眼睛死死閉着，無動于衷。

“真的睡着了？”

卡奇翻了個身，打呼嚕的聲音又大了起來，還故意往地鋪上蹭了蹭“口水”。程雖然沒有潔癖，但也是很愛幹淨的，自己都把“口水”蹭地鋪上了，程肯定不會再睡了。

自己真機智！卡奇為自己的小聰明默默點贊！

程天看着他不自覺揚起的眉毛，臉上笑意越發明顯，忙碌一天的疲憊似乎都被對方這暖心的幼稚讓床行為驅散了，幫他提了提因為翻身而滑下去的毛毯，低聲道，“謝謝，晚安。”說完走到床邊，關上了燈。

等了兩分鐘，卡奇小心睜開眼，擡頭看一眼床上睡下的模糊人影，摸了摸被拉上來的毛毯，傻笑着翻了個身，将毛毯抱得更緊了。程跟他說晚安了，還幫他蓋被子了，程好溫柔，好體貼，好好好，一萬個好！

晚安，親愛的程。

他在心裏默默說着，帶着笑意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程天還要繼續開會，怕卡奇無聊，就讓老管理把他塞到了過來參觀學習的農學院學生隊伍裏，讓他跟着學生一起學習摘茶曬茶炒茶。

會議一開就是一上午，下午還要去相隔不遠的另一個小茶園裏視察，臨出發前程天想起被他丢去感受茶農生活的卡奇，想了想，給他打了個電話。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卡奇接到電話後急匆匆趕來，手裏還拿着一個大草帽，眉眼間滿是期待歡喜，讓看到的人不自覺便放松了心情。

“帶你去小茶園轉轉，那附近有一片自然湖，也算是個景點。”程天溫和的看着他，拿出一片濕紙巾遞過去，“擦擦汗，上午過得怎麽樣？”

卡奇用力點頭，“那些學生好可愛，原來制茶有這麽多學問，還有還有，我新學了幾句華國話。”

程天拉開車門示意他上車，随口問道，“學了些什麽。”

“我愛你。”卡奇靠近，手搭上車門，雙眼直勾勾看着他，緩慢的重複了一遍，“程，我愛你。”

恰好一陣暖風吹過，有一縷頭發垂落下來，遮擋了視線。程天不自覺眯眼，視線變窄，便只看到了一片剔透漂亮的湖藍色。

“發音很标準。”他回答，還鼓勵的拍了拍卡奇的肩膀，“繼續努力。”說完後退一步，再次示意他上車。

卡奇看着他毫無波動的眼神，知道自己的表白對方完全沒領會到，表情短暫空白之後很快又揚起一個快活的笑容，邊上車邊說道，“那個教我的學生也說我說的很标準，看來我很有學習華國語言的天賦！程，我決定學華國話，你覺得我能學會嗎？”

“能。”程天上車，示意司機開車，随口問道，“不是說學了好幾句，還學了些什麽？”

這樣坐在一起閑談的機會也是卡奇做夢求了無數次的，他坐正身體，聞着空氣中淡淡的茶香，看着對方精致漂亮的五官，用一種滿帶幸福的語氣回道，“還學了幾個詞語，比如這個，是‘草帽’，外面這些是‘茶’，天上那個是‘太陽’，我身邊的是‘我愛你’。”

程天聽着他古怪的發音，嘴角微勾，糾正道，“身邊的不是‘我愛你’，‘我愛你’是表達感情用的，不是名詞。”

卡奇看着他，用笑容隐藏自己的小心機，“嗯，不是‘我愛你’，是程，程天。”我愛的程，程天。

程天眼神一動，側頭看他，贊許點頭，“不錯，把我的名字念得很标準。”

“我練了好久。”卡奇看着他依然毫無波動的眼神，傻笑着回答，擡手捏了捏耳朵。沒關系，一遍聽不懂，就多說幾遍，程遲鈍的樣子也好可愛，這樣一點點靠近對方的日子，真是幸福得讓人想要放聲高歌。

視察茶園是個枯燥又無聊的活，卡奇卻一直興致勃勃的，帶得整個視察團隊的氣氛都好了起來。等視察完畢程天帶他去看湖泊景點時，他更是十分給面子的歡呼出聲，拿着手機左拍拍又拍拍，還撿了幾個湖泊邊的花色鵝卵石，說要帶回去給家人做禮物。

程天被他的興奮感染，也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撿了兩顆鵝卵石。

“程，我們來合照一張！”卡奇背對湖泊站着，拿着手機朝他興奮揮手。

人很難對一個給你帶來快樂的人說出拒絕的話，不太喜歡照相的程天只稍微猶豫了一下就走上了前，和他并排站在了一起。

卡奇肥着膽子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傾身靠近他，舉起手機，說道，“看鏡頭，笑，我拍了啊。”

不習慣做這些的程天努力配合他放緩表情，看向鏡頭。

咔擦一聲，畫面定格，美麗的湖光，遠處的山巒，照下來的暖陽，靠在一起的兩個人，最美好的初夏景色。

當天晚上，卡奇故技重施，一回到房間就沖去洗澡，然後趁着程天洗澡的時候裝睡霸占住地鋪。

程天坐到床邊，看着卷着毛毯躺在地鋪上“熟睡”的卡奇，沒說什麽，也上床躺下，然後拿出手機給劉科發了條短信說明情況，推遲了回家的時間。既然已經把人帶上了，那就把這次旅程好好的負責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