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千斷江陵千段憂，如夢南柯孤自修。我敬明月高空挂，無星纏繞不哀愁。”

“哈哈哈哈哈，阿澤，你怎麽一喝醉就喜歡吟唱這種酸掉牙的詩？”

“師兄，阿澤醉的不是酒，是人……”

彌漫着酒香的空氣，青年低沉的聲音帶着纏綿的醉意。記憶中的臉龐帶着溫柔的微笑，眼睑微垂，眼中的缱绻卻像一根利刺狠狠紮來。

白燼心頭一跳，猛然睜開眼睛，卻發現腦海中的景象竟然沒有消失，那雙流光溢彩的黑眸近在咫尺，深邃悠長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一同拽入地獄。

将要碰上想念已久的臉龐的手微微一頓，青年沒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露出一抹微笑：“師兄，我終于又見到你了。”

師兄？白燼臉上閃過一絲茫然，難道他此刻仍在夢中？

青年突然低下頭白燼的頸間，閉着眼享受地吸了一口氣，一縷黑絲緩緩滑落，輕輕拂過白燼的臉龐：“是我啊，師兄，夜澤來帶你回家了。”

夜澤？白燼緩緩回神，臉色驟變，沒緩過來便已經擡腳踹向了對方的腹部：“滾你丫的王八蛋，你還有膽子跑到我這裏來！”

青年竟然沒有絲毫要避開的意思，結結實實地受了這一腳，踉跄了幾步摔坐在了地上。可是當他擡起頭，臉上的笑容竟然沒有絲毫改變：“師兄，我又做錯什麽了嗎？你為何那麽生氣？”

白燼直接從床上跳下來，低頭像那絲毫不見狼狽的青年看去，只覺一股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頭。那明明是一張熟悉的臉，白燼卻覺得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你問我為什麽生氣？”白燼咬着牙，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将人半提起來，“夜澤啊夜澤，我真沒有想到，你隐瞞得真夠深的。”

“隐瞞？”夜澤擡手握住白燼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的手，眉心微蹙，道，“師兄不要生氣，跟我回去，我什麽都告訴你可好？”

“滾！”白燼就像躲避瘟疫一把将人推開，冷冷地低頭盯着他道，“夜澤，我到現在都不相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師兄，就給我立刻回去向師傅認錯，回頭是岸！”

夜澤被推得又是一個踉跄，擡起頭，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認錯？師兄，走到這一步，你覺得我還有回頭的可能嗎？”

“所以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白燼又忍不住一把抓住領子将人提了起來，眼睛通紅地質問道，“你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為什麽要墜入魔道？為什麽要傷害師傅和殷歌？為什麽要對青楓趕盡殺絕？為什麽那天晚上你要說出那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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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喜歡你，師兄！”夜澤的笑容收了起來，“憑什麽你們都能得到想要的，我絕不能？”

啪！夜澤腦袋一歪，臉頰傳來一陣火辣的疼痛。

白燼緊抿着唇，握緊了隐隐發麻的手，可見剛才的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氣：“夜澤，我那天還沒有跟你說清楚嗎？你究竟将殷歌置于何處？”

“殷歌？她如何與我何幹？”

“她是你的未婚妻！”

當年仙隐山的朱雀玄武情投意合雙宿雙飛，可是羨煞了整個上清界的鬼神，兩人在師傅莫緣仙君的見證下定下媒取之約，只需等到功力大成，便是兩人的晚完婚之日。

所以白燼根本不會想到，那個酒過三巡的夜晚，夜澤竟會突然向他表明心意，并且差點趁醉輕薄了他，這才有了後來他大打出手，被師傅貶到人界歷練的事情。

他本以為自己的離開可以給夜澤冷靜思考的空間，說不定哪天他只是醉了，才會說出這麽不經大腦的話，等他清醒過來就知道自己錯了，他的離開也值得了。

只是沒想到，他離開之後竟然發生了這樣可怕的事，白燼恨不得現在就一巴掌撸死他！

“未婚妻？我喜歡的是你，憑什麽她喜歡我我就要娶她！”

“就憑當初你答應了要娶她！你還能再混蛋一點嗎？當初跟殷歌訂婚之時，可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迫你？”白燼恨不得再給他一巴掌，但是他忍住了，“夜澤，有擔當的男人不會說出你這種話！這只會讓我看不起你！”

“看不起？”夜澤側過臉，隐在黑暗之中的半張臉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沒關系，不管你看不看得起我，只要得到你不就行了嗎？”

與此同時，洋清苑的另外兩個房間內，突然爆發出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響。青楓和萬俟斓同時睜開了眼，就見殘破的窗戶外黑乎乎的一片，窗簾高高揚起，一股令人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

白燼聽到動靜猛地轉頭，幾乎立刻扔下夜澤就要前去查看，不想手臂卻被一把拽住，然後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竟一不小心就被夜澤摁在了牆上。

“師兄，聽說你在人界的時候一直跟一個男人住在一起。”夜澤突然逼近，讓自己的鼻尖親昵地碰在白燼的鼻尖上，目光沉斂，似乎有着什麽情緒在醞釀，“是不是就是隔壁睡着的那一位？”

“夜澤，你究竟想幹什麽？”白燼毫不示弱，金色的眸沒有絲毫避讓地與他對視。

“不想幹什麽，我嫉妒他，你為了他可是殺了我不少巫師呢！”

“果然是你！”那些三番五次想要帶走萬俟斓的鬥篷人果然是夜澤的人！

砰——房門外突然傳來一聲碰撞的巨響，白燼一驚，心中最擔心的就是萬俟斓，青楓雖然有能力保護他，可是萬一他也被人拖住了呢！

“師兄，我不喜歡你在我懷裏卻還想着其他的人。”夜澤就想早猜到了白燼的動作，一個側身躲開白燼突然伸出的拳頭，然後迅速禁锢住他的雙手，呼地向他吹出一口黑氣。

“小白！”門外傳來青楓焦急的聲音，然後砰地一聲，房間的門就被一腳踹開。

夜澤迅速拽住了白燼的腰，一個翻身落在了窗戶前，臉上的表情甚是玩味。

“喲，這不是大師兄嗎？師傅還在等您回去，可別在人界玩得忘了時間啊！”說的就好像上清界裏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青楓似乎對他的出現并不意外，擡手就是一道風刃甩了過去。夜澤輕松避開風刃，對青楓的突然發難也不在意，目光轉向青楓身後的跟來的男人。

闖進來的不止是青楓，還有萬俟斓，萬俟斓的視線卻落在夜澤懷裏似乎已經失去意識的白燼身上。

“小白他沒事，夜澤不會傷害他。”青楓嘴裏安慰着萬俟斓，心裏卻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麽放心，眼神警惕地看着前方。

“大師兄還真是了解夜澤，沒錯，我是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師兄的，就算是我自己也一樣。”夜澤突然笑了起來，眼神卻突然變得犀利，“可是對別人我可不會手軟！”

夜澤周身的氣場倜然驟變，飛身撲來，目标卻不是追殺了許久不的青楓，而是其身後的萬俟斓！

青楓咬了咬牙，直接迎面朝着夜澤擋去，可惜他重傷未愈，哪裏會是夜澤的對手，還沒有碰到夜澤的一角便被氣流擊中腹部反身撞到了身後的牆。

少了青楓的阻擋，萬俟斓簡直完全暴露在了危險之中，夜澤冷笑，直接伸手向他的脖子抓去。面前的這個男人，已經不只是他需要的引子那麽簡單了，他恨不得殺了他，讓他在他手裏粉身碎骨！

然而他還沒有碰到萬俟斓的一根頭發，一道金光突然從萬俟斓的心口發散開來，就像升起了一道屏障，狠狠将飛身而來的夜澤彈了出去。

夜澤一個轉身落地，眼中卻不由閃過一絲驚訝，萬俟斓也似乎有些錯愕，就見一顆被紅繩吊着的白色東西從他懷裏鑽了出來，浮在萬俟斓的跟前就像是在守護着他。

夜澤一愣，眼睛瞬間變得通紅：“他竟然把這個東西給了你！”

萬俟斓也認出了這個白色的吊墜，那是白燼睡前硬要挂在他脖子上的一顆牙齒，據說是他兩百年前換牙的時候脫落下來的，有一定的辟邪功效。

不過現在看來，這哪只是有一定的辟邪功效？

青楓也被突然發生的變故震到了，但是認出了那顆牙齒，又覺得理所當然起來：“小白竟然連這個都給了你，看來他真的很在乎你。”

“哈哈，你算什麽東西，也敢拿着師兄的牙齒！”夜澤緩緩擡頭，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猩紅，周圍的空氣不安分地湧動起來，青楓一驚，頓時覺得情況不妙！

“萬俟先生，快到我身後來！”

“誰也別想救他！”夜澤黑影一閃，已經瞬間移動到了萬俟斓的面前。牙齒的金色光芒似乎對他不再有任何意義，青楓迅速趕來阻止，卻被他随手揮開，直奔萬俟斓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