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初戀

嚴銘志是在高中時改名字的，他原來的名字叫嚴銘逸。

嚴銘志一直不太喜歡自己的名字，因為“逸”會讓他聯想到“異”，再聯想到“異化、異端”。他更喜歡”嚴銘志”這個名字，因為可以聯想成言明志向。

“求求你了……我真的什麽也不會說的……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喜歡你，所以我真的不會說出去……你不記得我……我配不上你……我什麽也不會說出去……求求你了，我怕疼……你救過我……”

斷斷續續模糊不清地言語從陳麗口裏傳出，嚴銘志越聽越奇怪奇怪，他們以前見過面嗎？

“你先別怕，把話講清楚。我們什麽時候見過面？”

陳麗不停地抽泣，努力深呼吸好幾次，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聲音還是發抖，“初中的時候，你幫我搬了練習冊……”她雙眼一閉，嘴角一咧，又開始放聲大哭，像是視死如歸一樣，“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喜歡你了！”

嚴銘志看着她滿臉的淚水，看着她那雙眼睛像是被洗淨的黑珍珠一般透亮無暇，像是有什麽東西狠狠撞擊了他的胸口。

陳麗不像是在演戲，他也不願意去懷疑一個眼睛這麽清澈的女人。

而且看見她哭得這麽慘，他居然心裏很不舒服，甚至也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嚴銘志知道自己選擇很需要一個人陪着他，這個人的角色最好是他的女朋友。女人又很容易被情感所控制，所以現在利用陳麗對他的感情，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陳麗的作用，是對他最有利的手段。

嚴銘志正在心裏盤算着，可回過神時，身體先于意識，已經将陳麗抱在了懷裏……甚至眼前聚齊起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懷中的柔軟身體顯然一怔，随後是由抽泣引起的顫抖。

嚴銘志真的不是太懂自己為什麽會得這麽奇怪，正準備開始思考原因，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思路。

“您好？”服務生路過包房門口，聽到裏面發出了巨大的聲響，輕敲幾下門後才緩緩推開，看到兩個男人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透過縫隙，看到桌上兩個女人也都一動不動，還隐隐約約聽得到哭泣的聲音。

服務生有些搞不懂狀況，“請問需要什麽幫助嗎？”

“不需要。”嚴銘志忍耐下被打斷思路的暴躁，冷聲回答。

可能是他一直都喜歡着陳麗吧……否則還能是因為什麽？

……

飯店門口。

“那大家就先回家吧，今天發生的事情請各位明天早上醒來時全部忘記，就當成是喝斷片了吧。”

“是，我一定照做。”四個人異口同聲。

嚴銘志轉過身，看到陳麗剛從飯店走出來。一雙漂亮的黑眸因剛哭過變得濕漉漉的，還隐約看得出微微的紅腫。她嘴角向下抿着，擡眼小心地看着嚴銘志。

嚴銘志突然覺得她特別可愛，就像一頭受驚的小鹿，讓他忍不住去抱、去護。

“過來。”嚴銘志輕聲喚道。

陳麗的臉上綻開笑容，小跑到嚴銘志身旁乖乖站好。

嚴銘志擡手揉了揉她柔順的發頂，“陳麗，我從小到大只會學習，也沒怎麽接觸過女生，如果惹你生氣了，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努力改的。”

“不會的……”陳麗抿着嘴巴，黑眸的甜蜜像是潑灑了碎鑽的黑夜天空。

能和自己暗戀了整整十五年的人在一起，她高興還來不及。即使這個人有太多太多危險恐怖的地方，但當他把她擁進懷裏的瞬間，她就決定了餘生要為這個男人傾盡所有。

陳麗的家庭環境太過複雜，養成了她堅強卻又小心翼翼的複雜性格。長期的缺少關注，使她變得極度懼怕別人讨厭她，她總是下意識地去讨好所有人，希望所有人都能愛她。

現在她快三十歲了，也單身了近三十年。學生時期倒是有過幾個男生對她表白，但全被她婉言拒絕了。

因為愛她的人可以有很多，但能和她相守在一起的人，不是嚴銘志就不行。她必須把身邊的位置留給自己最愛的嚴銘志，即使他離她那樣遙遠，他們之間很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或許就算被他殺死也無所謂吧。畢竟那時候，若不是他突然闖進她的生活，她可能早就死了……

“嚴銘志……”陳麗像是想到了什麽，羞赧地緩緩低下頭，輕輕拽住他的衣角，“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是想知道為什麽他們還活着嗎？”

陳麗立刻搖頭，聲音越來越小，“不，關于這些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而已。不過你想說的話，我會認真聽的……”

“那你想讓我答應你什麽事？”嚴銘志疑惑。

陳麗抿了抿嘴唇。剛剛那些人複活以後，對嚴銘志百依百順的狀态此刻仍歷歷在目。

“你不要對我使用你的這個能力，好嗎？”陳麗依舊低着頭，手指不自覺地揉搓他的衣角。

嚴銘志看着陳麗小心翼翼地模樣，不禁笑了。他本來就不打算對陳麗使用這種能力，如果她變得對他言聽計從，那他們只會很快分手。

“放心吧。”嚴銘志随口應道。

陳麗突然擡起頭，嚴肅認真地看着嚴銘志的眼睛，“我希望你能認真地答應我。”

嚴銘志怔了怔，他眼裏的陳麗一直都很膽小，很軟弱，很少見到陳麗的态度如此堅定，

“好，我答應你。”嚴銘志把雙手放在她肩膀上，順勢把她攏進懷裏，“永遠不對你使用。”

陳麗靠在有些瘦弱的胸膛上，笑了起來，因過于高興，眼淚也止不住地溢出眼眶。

“我送你回家吧。”嚴銘志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啊？”陳麗聽到回家這個詞時不禁一怔，但又立刻安下心來，甜甜地笑着點頭，“好。”

當晚，陳麗沒有再做噩夢。

魏嘉峰和孫博財死亡時都處于麻醉狀态，毫不知情，但是他的這幾名同事都是在半清醒的狀态下被殺的，嚴銘志有些好奇他們在進入空間後會有發生什麽樣的反應。

嚴銘志進入白色空間，先是去看了看魏嘉峰的情況，看到他的表情像精神失常一般猙獰瘋狂。

整整一周過去了，魏嘉峰幾乎沒怎麽吃過東西，嚴銘志雖然每天都給他注射營養液，但魏嘉峰剛剛進行了大手術，按理說這樣折騰應該早就死了。

嚴銘志皺着眉頭，又去看了看極度虛弱的孫博財。

雖然他們的呼吸都很微弱，尤其是魏佳峰，他的狀态極度不好，但他們确實都還活着……

難道，這個空間裏的人都不會再次死亡嗎？

嚴銘治的那幾名同事聚集在一起，看見他突然出現，皆神色慌亂。

“你對我們做了什麽！”王力大聲吼着，想沖上來打嚴銘志，卻又不敢貿然上前。

嚴銘志摸了摸被震得發癢的耳朵，“這個空間裏有兩只小白鼠，你們幫我抓回來。至于周穎，你去護理一下魏嘉峰和孫博財。”

話音剛落，四個人立刻動了起來，過了很久，趙濤才狼狽地抓回來了一只小白鼠。

“先都過來吧。”

四個人像行屍走肉一般走到嚴銘志面前，五官卻由于極度的恐懼而産生扭曲。

嚴銘志帶上手套，接過小白鼠，把手術刀插進小白鼠的腦幹攪動了幾下。理應立刻死去的小白鼠不停地掙紮，甚至撕咬起嚴銘志的手套，最後掙脫開他的手迅速逃竄，跑過的地方還滴落了不少鮮血。

看來他的推斷是正确的。

——這個空間裏不存在死亡。

四個人看到剛剛發生的情景，都愣在原地不敢說話，生怕嚴銘志發起瘋來，對他們做同樣的事。

死亡是件恐怖的事情，但無法死亡，将是加倍的恐怖。

趙濤被吓得崩潰，大叫了一聲，朝着嚴銘志來時的門跑去，其餘的人見狀也紛紛跟了上去。

趙濤一把推開大門，看到無邊的黑暗時，突然不敢繼續朝前邁步。

他以為他們被嚴銘志以特殊的手段關在了一起，腦海中雖依稀浮現出被嚴銘志殺害時的景象，但沒有一人敢相信他們已經死了。

趙濤嘗試着把腳尖探出去。離開空間的那部分腳趾漸漸變淡至消失不見。吓得他趕忙把腳縮回來。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的腳趾竟真的不見了……明明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

嚴銘志抱着胳膊，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因為他也很好奇，這些人跑出空間外會發生什麽，但他萬萬沒想到這些人連跑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回來吧。”嚴銘志淡淡地命令道。

這些人與他培養出了多年的默契，萬一跑出空間會導致他們永遠死亡，再想找到合适的取代他們的人，不知還要費多少功夫。

但萬一他們跑出去以後，現實世界的他們可以恢複記憶，雖然很難想象有人會相信他們所說的話，不過這樣他就會失去這些得力助手，醫院也會流傳起奇怪的流言。

雖然不是什麽大問題，但是終究有些麻煩。

“我要在這裏修一間我自己的醫院，你們都要住在這裏，為我做事。就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

周穎聞言渾身顫抖，原來他說的“送她回家”，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