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只雞

這是這麽多年來薄夏頭一次認真打量眼前這個作為她父親的男人。

薄彥年和馮嫃離婚時她還太小, 後來一直跟着馮嫃生活, 逢年過節薄夏還會回薄家走動, 馮嫃卻對薄家和薄彥年只字不提。

馮嫃本來就姿容出衆, 在圈子裏也是有口皆碑, 并不是沒有人追求過她, 不比薄彥年遜色的大有人在，可她始終都是一個人。

薄彥年也是一樣。

有時候薄夏都忍不住猜測他們是不是還放不下對方才一直沒有再婚的，然而只是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可這麽多年, 他們真的就再也沒有見面。

見薄夏一直不說話，薄彥年問：“想問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沖動主宰了行為, 薄夏很想問他們當年到底為什麽分開, 可是真的坐在薄彥年面前的時候她又猶豫了。

薄夏低頭半晌問了一個薄彥年意料之外的問題：“我的微博，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注的？”

薄彥年意外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本來當爹的關心女兒關注她的微博并不是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情, 因為和馮嫃離婚的事情覺得虧欠薄夏，再加上這些年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跟薄夏相處。

一次偶然聽薄夏提起直播打游戲, 雖然并不太理解游戲有什麽好玩的，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看別人打游戲, 但是薄彥年還是偷偷注冊了賬號每次薄夏直播都準時報到，還學人家打賞。

然後看到薄夏有微博, 他又去注冊了個微博。

薄夏連自己的電話號碼都記不太清楚, 薄彥年也就沒改昵稱, 想着說不定薄夏哪天忽然發現他id裏賬號眼熟能來問一問他。

發現被薄夏回關的那天他高興了很久，後來發現薄夏只是挑了幾個眼熟的老粉回關又瞬間悵然，但即使這樣那之後他也就再也沒改過id。

他怕一改，薄夏就不知道他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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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聽薄夏問，他就知道薄夏發現了那個id其實就是他了。

“兩年多吧，”薄彥年想了想說，“因為你的直播我才知道你微博的，然後就順便關注了一下。”

順便？順便到關注只有她一個，每條微博都第一時間點贊評論轉發，她過生日的時候到了晚上才“臨時想起”打個電話，卻在微博上準時當天零點送祝福。

薄夏覺得自己已經無法面對這個口是心非的爹了。

她不說，但內心對薄彥年不是沒意見的，她一直以為薄彥年不喜歡她，或者嫌棄她是個女孩子什麽的，所以才會在跟馮嫃離婚後對她一點都不關心。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或許是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好好了解過對方所以連平常的關心都怕給對方造成困擾。

薄夏認真地看着薄彥年，想了一會兒才問：“你和媽媽離婚是因為我嗎？”

薄彥年一愣。

“因為……我不是個男孩？”

薄彥年微皺着眉頭，“當然不是。你怎麽會這麽想？”

薄夏沉默了一下才說：“因為奶奶她不喜歡我，從小我就一直這樣覺得，她喜歡堂哥他們多一些。”

薄彥年的母親已經去世幾年了，乍聽到薄夏提到她，薄彥年沉默了一下說：“她不是不喜歡你，只是遷怒而已。”

薄夏看着他，眼神裏有不解。

好一會兒薄彥年才說：“是因為你媽媽。”

剛才薄夏說有個問題希望他能原本回答的時候，薄彥年已經大概猜到了她想問什麽，雖然這是他和馮嫃自己的事，但終究是他們沒盡到為人父母的責任。

每次看到薄夏，她和年輕時的馮嫃八/九分相似的長相都很容易讓薄彥年回憶起往事。

“我對你媽媽是一見鐘情。”薄彥年給薄夏倒了杯水緩緩說起往事。

薄彥年從小到大是個學霸，高中畢業就出國念書，回國後進了研究所，大多數時間都悶頭搞學術，用現在的話來形容就是個典型的理科宅男。

直到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一部古裝電影裏看見了馮真真，烏發如瀑，白衣似雪，不經意回眸的那一瞬間，薄彥年突然間開竅了。

那一瞬間一個很荒唐的念頭就那樣冒出來——他想娶她。

半年後他就真的把馮真真娶回了家。

那時二十歲的馮真真已經在電影圈小有名氣，年輕的馮真真明朗率真，敢愛敢恨，而他性格和順，兩個人意外地契合，認識不到半年就決定結婚，感情一直很好，連吵架都很少。

婚後馮真真很快就懷孕了，雖然薄彥年的父母對他娶了個女明星頗有微詞，見他喜歡，馮真真讨喜，夫妻倆感情又一直很好所以并沒有說什麽，見馮真真懷孕家裏上下都是一片喜慶。

薄夏出生後，馮真真提出想複出。

薄彥年沒反對，因為他知道馮真真很有天賦，也确實很喜歡演戲，但卻遭到了薄奶奶的反對。

這是最初的矛盾，也是最終導致他們分開的罪魁禍首。

婚後第三年，馮真真再次提出想要複出，可是薄奶奶卻堅決反對。

馮真真很難過，她确實很愛薄彥年和女兒也很愛這個家，但演戲是她的理想，而且薄彥年也答應過她，結婚後如果她想複出薄彥年是絕對支持她的。

兩個人為此大吵了一架，情緒上了頭，薄彥年說了一些話觸及到了馮真真的底線，氣得馮真真當即摔門離開，薄彥年去拉她的時候兩人争執間馮真真從樓梯上跌了下去。

誰也沒想到她那時候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孩子沒能保得住。

馮真真在病房裏躺了三天然後提出了離婚。

“後來家裏給我安排了結婚對象，我拒絕了，辭了研究所的工作從家裏搬出來在你大伯的幫助下創立金色華年。當時我想，如果你媽媽以後要複出，至少我還能為她做點什麽。”

薄夏表情複雜，欲言又止。

馮真真進修幾年後的确是複出了，可她卻沒有選擇再去演電影而是當了電視劇導演。

從前薄彥年愛極了馮真真敢愛敢恨毫不拖泥帶水的性子，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這性子有多可恨——她一點機會都沒留地斷掉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可能性。

薄夏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能久久地沉默着，然後說：“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們今天就先回去了。”

薄彥年順勢轉頭望向陽臺，想了想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帶他見我和你媽媽？”

“就最近吧，”薄夏說，“媽手裏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過幾天會回南雲。”

薄彥年點頭，“好，時間定了直接告訴我。”

薄夏應了一聲站起來去陽臺把吳峻非叫進來，兩個人一起跟薄彥年道別，薄彥年把他們送到門口。

吳峻非臉上一直是笑着的，因為不算是正式拜訪他也沒準備什麽，只能從側面補救希望給未來老丈人留個好印象。

然而薄彥年和馮嫃一樣對他的态度都十分平淡的，但馮嫃現在好歹還親切了一些會叫他“小吳”，而薄彥年看他的時候帶着一種審視的意味。

丈母娘那邊攻略進度至少有百分之三十，而這邊基本為零，加上網上那些言論給薄彥年的第一印象，說不定還是負數。

吳峻非的內心是奔潰的。

兩個人一路回到吳峻非的公寓，薄夏心情不佳，吳峻非也好不到哪裏去，洗漱之後兩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

吳峻非再次翻到微博下的評論的時候越看越覺得前途灰暗，逮着他找到了一張自己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劇照發了微博。

吳峻非v：過幾天要去女朋友家裏拜訪，托你們的福，我已經看到了那天我的下場[/dog]【圖片】

這條微博帶着點調侃的語氣，卻其實是吳峻非此時苦逼內心的真實寫照。

薄夏聽到手機的動靜拿過來看了一眼，看完後好氣又好笑：“大半夜的不睡覺發這什麽微博啊你？”

吳峻非沒說話，直接點開薄彥年在他微博下的評論遞給薄夏看。

“兩個戲精。”片刻後薄夏把手機還給他直接下了結論。

吳峻非也看出她心情不好，問：“你的問題問到答案了？”

薄夏嘆口氣，簡單地把事情跟吳峻非說了一下，最後說：“這事兒放在別人身上我肯定要吐槽太狗血了，但是放在他們身上，還真的挺可惜的。二十年了啊，你說他們還有可能和好嗎？”

“這很難說，”吳峻非凝神了半晌，“可能也是因為叔叔他們那時候太年輕了，眼睛裏容不得沙子，阿姨又太決絕了，一點機會都沒留。要是他們是現在的年紀，說不定也不會離婚。”

薄夏沒說話。

“阿姨一直沒有再婚，難道真的就沒遇到合适的？我覺得她其實跟叔叔一樣也沒放下，又不是沒感情，叔叔死纏爛打個幾年好好為當年說錯的話做錯的事道歉，阿姨肯定會心軟的。”

薄夏翻個白眼：“你又知道了。”

吳峻非笑了兩聲，“時代不一樣，想法也不一樣了嘛。有一次老周跟嫂子吵架差點分手，晚上他喝多了，不知道怎麽想的跑到人門口哭了一場，嫂子就心軟了。”

“那怎麽能比？”

“怎麽不能比？不是一樣鬧矛盾。叔叔就是太慫了，所以才注孤生——哎喲你掐我幹嘛？！”

薄夏怒瞪他：“小心點說話，要不然不等見我爸，我先揍你一頓再說。”

吳峻非怕了她，“好好好，我不說了。但是你自己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薄夏也知道吳峻非說得在理，她媽媽那樣的個性，當時又鐵了心，但感情還在，時間一長倒還真的不好說。

想着兩人這麽多年也沒見面好好的坐下來談談心，一方面是因為她媽媽沒松口，另一方面大概也是因為薄彥年覺得沒希望所以也放棄了的緣故吧。

反正馮嫃自己都主動提醒她記得通知薄彥年一聲了，想來應該做好了到時候要跟薄彥年見面并且同桌吃個飯的準備了。

安靜了一會兒，薄夏突然問：“反正都要見面，不如就約在家裏把爸叫過來，你覺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