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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明黎擡眼，沉默的注視着溫鶴珺。

眉眼中帶着淺笑的青年微微抿唇，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就着這樣撐着椅子的姿勢，自上而下地注視着栾明黎。

空氣中混雜着一種難以描述的安靜與沉默。

栾明黎也沉靜地注視着他。

不夠清楚。

雖然從溫鶴珺所說的話中，他已經隐約地猜到了對方的意思，心裏甚至只有一如預期的了然，但還是下意識地做出了這個判斷。

這糊裏糊塗的，根本就不夠清楚。

這家夥連告白都準備這樣含糊過去嗎？

栾明黎平靜的開口，搭在腿上的指節卻控制不住地輕輕發抖。

“我覺得，你……”

猛烈的喧嘩聲和尖叫聲卻瞬間爆破開來。

栾明黎愣了一下。

溫鶴珺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他很想僞裝什麽也沒有聽見的樣子，繼續自己的動作，但理智提醒溫鶴珺要注意帶着栾明黎規避危險，只好握緊了拳站起。

栾明黎順着他的動作伸出手，搭着溫鶴珺的肩膀站了起來。

兩個人一起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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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明黎搭着溫鶴珺的肩，視線也越過對方的肩膀，兩人的距離近的令人顫栗。

即使視線落在遠方，溫鶴珺也能察覺到那插着自己耳側的吐息，溫暖而潮濕。

原本被放出籠子的野獸，隐約的開始嘶吼。

此時商場的1樓，整個商場的最中心，有一個人正站在舞臺的上方，慢條斯理，動作暧昧的脫着衣服。

這就是喧嘩聲傳來的根源。

當然新時代的人們見識了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會一下子變得那麽熱鬧，肯定不僅僅是因為對方這疑似脫衣舞的動作。

還因為對方這樣的地方，其實并不僅僅是舞臺——衆所周知，像這種大商場的舞臺一般都由臺面本身和背後的廣告版組成，而這個人正是站在廣告板的最上方，踩着那根薄薄的金屬框，一邊扭動着身體，一邊脫着衣服。

溫鶴珺和栾明黎沉默了。

這看起來似乎是什麽神經病大庭廣衆之下搞事情的樣子。

栾明黎看到舞臺下方有幾個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正在試圖将上面的人抓下來，但這個跳脫衣舞的家夥所在的地方實在太過于微妙和危險了，保安們努力了一下，根本連上也上不去，又不可能直接把舞臺給拆了讓對方摔下來……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溫鶴珺吐出一口氣：“走吧，這并沒有什麽好看的，有功夫看這種熱鬧，不如去品嘗一下好吃的點心……”

“這裏有一家冰店的牛奶冰非常不錯，雖然季節不對，但我覺得可以試試。”

慢慢說着，溫鶴珺拉着栾明黎轉身想走。

手指略微用力的拉了一下，卻沒有拉動。

溫鶴珺疑惑的回頭看向栾明黎。

栾明黎朝他搖了搖頭。

如果可以的話，栾明黎一點也不想摻和進這件事裏，更想快樂的去吃一下冰，享受一下這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之前有些暧昧和微妙的氣氛。

但很可惜的是，下方那一位衆目睽睽之下的主角似乎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那是付家的人。”栾明黎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因為之前搜集過付家人資料的緣故，栾明黎認得下面那個家夥。

付清，栾明黎的便宜侄子之一，名字後方曾經有一個儒字，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在成年之後改掉了自己的名字，變成了單字名。

也不住在付家的主宅，名下沒有自己的房子，似乎是處于居無定所的狀态。

嗯……是個侄子。

有女裝癖的、大部分時候言行舉止都非常女性化的侄子。

“他看起來有些不太情願。”

雖然付清這個舉動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腦子不怎麽好的人在公開場合搞事情，但從他的神情就可以隐約的看出，做出這件事情的當事人，其實并不怎麽願意。

他更像是處于某種原因被脅迫着，在大庭廣衆之下丢臉，撥下衣服的動作有時格外的遲疑，又會催促着加快了。

也得虧現在正是嚴寒的冬天，天氣非常的冷，大多數人的身上都穿着件數不少的衣服，即使是看起來穿的很漂亮很少女的他，除了裙子之外也穿着不少東西，目前還沒有脫到什麽地步。

“……我以為你不會去管任何有關于你侄子的事情了。”溫鶴珺嘴上那麽說着，視線也落到付清的身上觀察了一會兒。

生活不易，栾明黎嘆氣。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确實不想摻和進各種戀愛腦與魔幻文學混雜的付家的事情當中，最好一個都不要見到。

但這着實有些困難，他跟付家似乎有什麽奇妙的緣分，就算跑到大老遠的地方，也老是能與付家人或付家相關的人相遇。

令人頭疼的不行。

盯着付清看了一會兒，栾明黎忽然開口。

“既然沒有辦法避開他們那麽一味的逃避，似乎也沒有什麽用處，不如從另一個方向考慮。”

“比如？”

“比如好好的管教一下他們，讓我的這群便宜侄子協會收受自己的觸角，不要整天做出什麽丢臉又隔閡人的事情……你覺得怎麽樣？”

溫鶴珺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地笑了起來：“既然是你做的決定，那麽無論怎麽樣我都會支持的，你可以放心的去做，沒有後顧之憂的去做，我就是你最強的後盾。”

栾明黎：……雖然窗戶紙已經被捅出一個小口子了，但也不是你現在說這樣的話的原因吧。

你還沒有告白呢！

栾明黎下意識移開視線：“總之，先看看下面這個侄子的情況吧，他似乎有什麽把柄落在了別人手上。”

否則也不會那麽丢臉的在這裏跳脫衣舞。

栾明黎的是現在商場內不斷地游移着，目光輕輕跳動，打量着周圍的觀衆。

既然付清擺出了一副有些屈辱的動作，那麽很可能有一個人或者監控攝像設備在旁邊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可以通過觀察尋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而且，栾明黎還記得付良儒那裝滿了房間的照片裏，出現的付清身邊沒什麽親近的人，偶爾會同框的兩個人都有點奇怪的地方。

這個時候，栾明黎開始有些頭痛了，早知道這樣的話就不要顧及那是其他侄子的**，直接講付良儒電腦裏的癡漢資料備份一份了，必要的時候可以拿來當做線索用用。

好在這種頭疼沒有持續多久。

栾明黎找到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擅長于畫面構築的他迅速将這張臉與記憶裏模糊的照片進行了比對和細節勾勒，最終鎖定了目标。

這個男人手裏拿着手機，跟許許多多的圍觀群衆一樣對準臺上的付清，神情裏帶着恰到好處的錯愕，但彎起的眉眼顯得有些愉悅。

栾明黎用手肘輕輕擊打了一下溫鶴珺。

溫鶴珺：“嗯？”

他的語氣似乎因為這個動作而變得越發柔和。

栾明黎不動聲色地指向遠方那個人：“那個家夥。”

“你确定？”

兩人不動聲色地朝男人站的方向走去，在走上電梯的時候，溫鶴珺低頭在栾明黎耳邊低語。

栾明黎沒有回答。

他的注意力都被耳尖的濕意吸引走了，這似乎是溫熱的透析在寒冷下迅速凝結成水而産生的潮濕感，但又隐約的不怎麽像。

耳尖似乎曾被親吻過，留下了痕跡，又似乎僅僅只是說話而已。

栾明黎不動聲色地加快了動作。

溫鶴珺認識兩人要去找的那個家夥，于是幹脆利落的打電話通知了一下自己的秘書，輾轉了幾遍，将那個拍視頻的人弄走了。

這個給人感覺就有點變态的家夥叫秦青合，是溫鶴珺的合作對象之一。

雖然他現在已經決定要在合作中想辦法坑對面一筆，然後盡早跑路了。

半個小時後，溫鶴珺和栾明黎走進了附近酒店4樓的空中花園裏。

溫鶴珺按着菜單點了一份牛奶冰。

他們已經把付清送到了樓上的酒店客房，讓這個顯然有些崩潰的青年在客房裏洗澡和大哭，然後兩個人先出來坐坐。

冬日午後的陽光格外的溫暖又不刺眼，讓人舒适的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栾明黎沒忍住打了一個哈欠，眼皮子略微有些困倦。

這讓溫鶴珺嘆了一口氣。

他遷怒了。

發了條消息給自己的秘書，試圖再多坑秦青合一點，溫鶴珺将所有好氣氛被破壞的怒火全部推到了這個家夥身上。

栾明黎跟着他點手機屏幕的動作笑了起來。

“你在遷怒？”

“确實有點不爽。”溫鶴珺承認。

兩人現在的關系有些微妙，雙方都有一種神奇的默契，清楚地知道對方的想法和自己的反應。

可偏偏這個窗戶紙還半破不破的卡在那裏，既破了一個口子，又沒有徹底打開。

溫鶴珺的儀式感和對栾明黎的重視讓他想認真地告白一次，可現在的情況又……

栾明黎輕輕笑了。

在溫鶴珺錯愕的目光中，他伸出食指，在溫鶴珺唇上輕點了一下。

複到自己唇前，小心啐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