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栾明黎安靜的注視着溫鶴珺，依舊沒有言語。

溫鶴珺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的手微微後移，目光則逐漸專注。

“我喜歡你，阿黎，我們在一起吧。”

在這一瞬間，有風吹來樹葉婆娑的搖擺，沙沙聲伴随着清淺的呼吸，在溫鶴珺的耳際格外明顯。

咚

咚咚

心跳聲由急促變得沉重，每一下都像是能從心底跳出嗓子眼一樣。

咚

栾明黎動了。

咚咚

栾明黎嘆了一口氣，将自己的手按在那溫鶴珺手上。

咚咚咚

“我也……愛你。”最初相識的時候，從窗臺上落下的那淺淺一瞥，栾明黎便覺得這個人能與自己成為相當不錯的朋友。

這種特殊的感覺，說不定便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一見鐘情也說不定。

一見相知，日長相惜，久而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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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寒冷的冬天，清風吹散了水氣，有花在這溫馨的氣氛中盛開了。

不知道是誰先湊近，只知道唇與唇貼在了一起。

模糊的吻帶着清淺的濕意，輕輕點點地順着臉頰灑落，最後回歸嘴邊。

而後是唇齒相依。

十幾分鐘後，前來收拾東西的王叔看到自家少爺竟然還沒有離開亭子，而是目光有些渙散的坐在位置上，兩眼發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少爺，怎麽回事？你生病了嗎？”他不免有些擔憂的詢問。

栾明黎愣了一下才回答他：“沒有，沒事……”

王叔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下栾明黎的模樣，确認他并沒有其他地方展現出疲憊與不适，這才認同的點點頭，繼續收拾起投影播放儀器。

而栾明黎則是沉默了一會：“王叔……”

“嗯？”

“我今晚不在家睡……不，算了，沒什麽，當我什麽也沒有說。”

王叔有些茫然的點點頭，回想起過來時匆匆離開的溫鶴珺，若有所思：“少爺是和溫先生吵架了？”

“要是希望能挽回朋友的話，那麽追上去跟他聊聊天也是可以的，就算家裏有客人也可以……”

栾明黎立刻否認，态度相當堅定：“不，沒有的事情。”

“我什麽也沒有說吧王叔，明天早上是三個人的早餐。”

三個人的早餐，那必然有溫鶴珺的份了。

看起來真的沒有吵架。

王叔表示了解，心裏開始盤算起了早餐的菜單，将投影儀的白布卷好，一起放在了亭子邊角。

他只是來收拾東西，順帶看一下小少爺的，不可能真的讓年紀不小的老爺子在這裏搬這些證物。

收拾完了東西，王叔恰好跟着栾明黎一起離開。

離開了昏暗的光線，王叔這才發現栾明黎的嘴看起來有些紅腫，似乎是吃了什麽東西辣到了。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回想起來的時候擦肩而過的溫鶴珺，那位先生的嘴似乎也有些發紅。

難道是亭子裏備下的零嘴裏面有特別爛的東西？

下一次換一點別的好了……

————

隔天早上，溫鶴珺早早的就來到了栾明黎家，正好碰上打着哈欠的栾明黎和付清的早餐。

他在餐廳的長桌邊站了一會，沉默着沒有說話。

随意的坐在栾明黎對面的付清立刻接收到了一股奇特的信號，略帶遲疑地站了起來，讓出了自己的位置。

溫鶴珺這才在栾明黎的對面坐着下來。

因為栾明黎還有些犯困的緣故，兩人的小動作并沒有被他注意到。

但作為當事人之一的付清在早餐桌上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一種微妙的尴尬感随着他的動作撲面而來，讓當事人本人都覺得略微有些窒息。

尤其是早餐上來，清醒過來的栾明黎和溫鶴珺開始相互投喂的時候。

是那種正常人都能看出兩人格外熟練的投喂姿勢。

付清呆坐坐在餐桌上，開始追憶人生。

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成為三個人餐桌上不敢有姓名的那一個？

記憶像是泛着霧氣的海水，拍動着潑灑腦海，讓他在短暫的迷茫後順着波浪找到了事情的起源。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之前秦青合那個禽獸又一次折磨了他，而他被自己的小叔叔救了。

而和那個禽獸的淵源……

付清還記得，那應該是四五年前的一個夏天，他還叫做付清儒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他雖然心裏面有一點偏向于女性的嗜好，但由于從小到大的學習和教養，從來沒有在外表現來過，在大多數人看來就是一個陽光開朗的少年。

直到他在某一次學校的課外活動中遇到了秦青合。

那個時候正在流行第2課堂，老師會帶着學生們去各種各樣與課外活動有關的公司去參觀，并且觀看某些特殊的實驗，是非常有意思的活動。

付清儒當時參觀的就是秦青合的公司。

這是一家與制藥和生物有關的公司，建了一幢相當高的大樓，其中有好幾層都是玻璃牆面，用作幼苗的培育室，裏面擺滿了剛剛長出幼苗不久的培養瓶。

付清儒在參觀的時候不小心撞掉下來了兩個培養瓶，于是被老師教育了一通，并且建議賠償。

秦青合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彼時也比較年輕的男人似乎恰好路過，打着馬虎眼幫少年含糊過了老師，然後以以工代償的名義将付清儒帶走了，說是帶他去洗培養瓶作為賠償。

然而兜兜轉轉的，他卻帶着付清儒去吃了一頓甜品，然後又帶着他玩了一下午的電子游戲。

直到這一次課外實踐的參觀結束，老師帶着學生們離開，付清儒才懷揣着秦青合的聯系方式離開了大樓。

後來就是越來越久的熟悉。

參觀的時候，付清儒其實已經念高三了，無論是生活還是學習壓力都非常的大。那一天的娛樂與快樂的游戲，簡直就是枯燥生活當中最明亮的那一抹亮色。

這讓他對秦青合抱有十足時的好感與感激，以至于後來秦青合做的不少事情，他都沒有産生懷疑。

後來想想，那些經歷過的事情當中，或多或少的都帶有一些調/教的成分，讓他越發越發的依賴秦青合，也逐漸的展露出了內心深處對女性化姿态的喜好。

原本，清楚地知道內心深處對于另一個性別的喜好和表現是一件不适合暴露的事情，他一直堅持隐蔽的很好。

但所有的隐蔽，都抵不過視作自家好友的人那偷偷摸摸的試探與研究。

在某一天，付清儒的喜好被付家的人發現了。

唾罵與嘲笑接踵而來，壓得他完全喘不過氣，只好匆匆的逃到秦青合那裏。

卻沒想到，這樣的逃避是在對方意料之內的事情，這才是真正的噩夢開端。

他被套上的鏈子，屈辱的拴在了秦青合的家中，成了沒有人知道的存在。

在外人的眼中，“付清儒”這個人就是由于特殊的喜好被知道了，于是不敢繼續出現在大衆眼前，于是選擇逃避而離開。

沒有人知道，他一直被關在秦青合家一個昏暗的沒有陽光的房間裏。

由于長時間的被拘禁和折磨，沒有再聯系過付家的付清儒被付家除名，成了真正的只能依附在秦青合手下的可憐人。

再然後是與秦青合志趣相投的至交好友，也就是另一個惡魔的加入——在這一點上只能說，果然變态的朋友也同樣是變态。

付清儒在這種生活中逐漸麻木，而付家的除名以及被改名叫做付清這件事情更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他成為了那兩個魔鬼手底下沒有意識的一個玩偶。

無數次的逃離和逃離的希望，只不過是那兩個惡魔玩笑在鼓掌當中一個虛假。

直到這一次，他成功被救出，看到了徹底逃離兩個惡魔的希望——甚至，也許，能讓那兩個人渣承受惡果。

喝了一口面前的湯，遮掩住複雜的表情和即将落下的眼淚，付清的神情有一些莫名。

他好歹也能算是談過戀愛的人，雖然這戀愛又魔幻又不可思議，但總是能讀懂空氣中這隐藏的氣氛的。

自己的小叔叔和他的好朋友僅僅是過了那麽一小段的時間，就發展為了戀人的關系。

是真正的那種戀愛，不是虛僞的構築在騙局當中的那種。

帶着三分的不可思議和七分的茫然，付清吃完了這一頓早餐。

他吃得非常專注。

在那兩個惡魔手底下的時候，付清很少獲得上桌吃飯的機會，大多時候都在各種各樣的游戲下只能混個半飽。

所以他吃的認真而專心，努力的把自己變成透明人。

當然，也有不想插入這餐桌上溫馨美好氣氛的想法在內。

雖然兩個當事人并沒有什麽明顯的表示，但他能看得出栾明黎和溫鶴珺那溫暖和暧昧的關系。

就像是美好的讓人不忍心去戳破的夢境，讓付清隐約地覺得有些酸澀的同時，小心翼翼的不敢打破。

……這才是付清之前一直一直所期盼的愛情吧，真正的那一種。

而不是在事情的最初，一切剛剛萌芽的時候，就被彎折在心底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