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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上來說，一個人作為子女，最害怕的事情是什麽？

應該是害怕在公共場合被自己的親屬長輩當做一個孩子來教育吧。

阮浩現在面對的就是這個情況。

也許是被這兒子氣得不行了，老夫人嘴裏說的話根本沒多少分寸，講着講着，竟然開始碎碎念的講起了自己兒子童年時的那些醜事。

栾明黎站在一邊，就聽到了阮浩幾歲開始才不尿床，小時候被拉去洗澡不願意、扒着家裏樓梯不肯撒手結果倒磕在地上，被騙着穿小裙子之類的光輝事跡。

他看着阮浩越來越黑的臉色，終于忍不住輕輕地笑了一聲，然後将手裏的錄音發到了付清那裏。

周圍已經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圍觀的人群。

而他的侄子顯然不可能會出現在附近，否則的話一旦被阮浩知道就麻煩了。

考慮到自家侄子可能沒有聽到過這麽有趣的故事，栾明黎相當爽朗的分享了過去。

幾分鐘後，大約差不多剛好是錄音播放完的時間，付清發過來了一個空格。

他的手機還是昨天栾明黎撿到這位侄子的時候剛給他買的，賬號也是用新的手機號注冊的。空白的頭像，空白的名字，再加上空白的聊天框，充分的展現了對面那無語的感覺。

栾明黎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這時候阮浩的臉已經差不多丢光了，甚至在衆目睽睽之下，他險些擡起手來去與自己的母親“抗争”。

然後在許多人的指指點點中尴尬地收回了手，裝作之前沒有任何動作。

可即使是這樣，阮浩也知道自己大概已經真的身敗名裂了。

他不可能去反駁他的父母，因為他的父母真的非常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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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付清的事情上用堅定的态度澄清，也依舊會被抓出來并懷疑。

阮浩有時候真的非常怨恨這一點，甚至懷疑過是不是父母其實是在釣魚。

可每一次，事實都告訴他，他的父母真的非常了解他自己。

他甚至不敢向他們撒謊。

之所以會與父母的關系逐漸冷淡，也有這樣一份因素在內。

他有了自己的**和秘密，但不希望被父母發現，于是選擇了疏遠和遠離。

……這也使得他更害怕父母對自己的敏銳直覺。

越是逃避越是害怕，越是恐懼越是不敢。

人類的劣根性在他這種人身上格外的突出。

——————

付清被栾明黎帶回家的時候，神色還有一些恍惚。

等兩人走近了門口，熟悉又陌生的影像映入眼簾，他才不可思議的抓着栾明黎的手臂确認：“小叔……我剛剛不是在做夢嗎？”

問着問着，他的聲音就哽咽了起來。

栾明黎拍了拍他的手臂，沒有說話。

付清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還記得剛剛後續發生的事情。

和人渣的阮浩不一樣，他的父母是兩個溫柔正直的好人。

在确認自己的孩子很有可能做錯了事情之後，兩個人很快的便和蘇家道了歉，然後在火鍋店裏要了一個包間。

付清一邊吃飯，一邊用餘光注視的那個包間的房門。

他吃的格外的慢，格外的認真，也格外的兇狠。

似乎是在某件事情開始之後，他第一次用一種帶着喜悅和期盼的心态吃着食物。

這是值得永遠銘刻在記憶中的一餐。

然後吃着吃着，他們看到幾個有些熟悉的人影走進了火鍋店。

雖然穿着的衣服與之前見到時不怎麽相同，但那幾人的動作和姿态還是清楚地展現了她們的身份。

——警察。

是他們之前報警的時候接待的警察。

栾明黎從位置上坐了起來，隔空與一位警官目光相接，在對方的點頭示意中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阮浩的父母報警了。”

“他應該是自首了。”

“這樣一來，秦青合應該也已經完了吧。”

面對着目光茫然的付清，栾明黎放緩了聲線，安撫着那麽說道。

而直到現在，回到只住了一夜卻帶着安全感的房子裏，付清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

溫熱的淚水随着嗚咽的聲線在臉頰上滑落，明明是在悲恸的哭泣，但聲音卻格外的沙啞輕微。

栾明黎拍了拍他的肩：“大聲哭出來吧。”

嗚咽聲戛然而止，在一片短暫的寂靜後，化成了嚎啕大哭。

聽到聲音的王叔從後方走過來，有些不安的看了付清一眼，在栾明黎的搖頭示意中鑽進了廚房。

栾明黎想了想，也小心翼翼、蹑手蹑腳地退開了一段距離。

付清的哭聲變得更大，幾乎響徹了整棟別墅。

栾明黎站在門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哭出來吧……哭出來了……

哭出來了，應該會好些了吧。

——————

溫鶴珺下班回來的時候，付清已經帶着自己的晚餐上樓去了。

栾明黎整理好了晚餐的餐桌，在自己的位置對面擺上了一束漂亮的薔薇花，安靜的等待着自己的新晉戀人到來。

溫鶴珺進餐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模樣。

他将手裏的東西随手放在餐桌的後方，目光掃過桌面：“在等我？”

“當然。”栾明黎毫不猶豫的承認，順帶玩笑道，“又或者，我也許是在等一個背着你偷偷找的小情人？”

“然後我來的比較早，被我發現了，你就只好應下來說是我，順帶把你的小情人藏起來了？”溫鶴珺笑道。

這個劇情狗血極了，是拿到電視劇當中都能夠被觀衆一眼看出來的劇情。

不過在這個世界好像還真有可能發生。

栾明黎沉默了一瞬，甩掉了忽然冒出的奇怪念頭。

“我可不會做這種事情，再說了，要是我還有個小情人，又怎麽可能會……”

告白。

一只手指橫的伸了過來，抵在了栾明黎唇前，将這半句話給堵了回去。

溫鶴珺笑着朝他搖了搖頭，眉眼溫和而明亮。

“噓——”

“先告白的人是我，向你告白的人是我，阿黎。”

在明亮的燈光下，那一雙面對栾明黎時向來溫柔的雙眼柔和的能浸出水來。

栾明黎沉默了一會，表情上略帶着困惑。

他不是很明白溫鶴珺為什麽會執着于這個？

溫鶴珺也沒有解釋，只是動作輕緩的拍着栾明黎的背，然後在某一瞬間忽的侵身上前。

這是一個唇齒相接的吻。

零散的呼吸在唇畔露出，在冬日寒冷的節氣裏化作微薄的水霧，印得兩人的雙眼都有些霧蒙蒙的濕意。

随着時間的走動，交融的吐息越來越灼熱，終于在即将抵達某個臨界點時猛地停歇。

是栾明黎艱難地移開了頭，大口大口的呼吸。

沒有吞咽下的唾液在嘴邊構成一道細長的銀絲，栾明黎好看的睫毛輕輕的眨着，上面是他的身體剛剛凝結而出的水霧。

既是被蠱惑，又是獻上真誠，溫鶴珺虔誠的再次吻上了栾明黎的嘴角，将那抹銀絲一一舔舐。

栾明黎耳際發紅的推開了他。

“吃飯，大冬天的，再不吃飯就要涼了。”

栾明黎催促了兩句，神色恍惚的拉開椅子，重新坐下，坐到一半又恍然大悟般站起。

然後在溫鶴珺愣住的目光中，栾明黎到桌子的另一頭坐下了。

準确的描述一下。

這是一張長餐桌，原本兩人都在同一個角面對面的坐着。

而現在栾明黎直接收拾東西去了另一個角，甚至将菜全部分門別類的裝進了一個空碗裏，顯然是不準備再過來了。

“阿黎？”溫鶴珺沒有動，輕輕地喊了一句，聲音裏隐約的帶着些委屈。

栾明黎埋着腦袋，将頭上雜亂的碎發撥起，勉強遮住泛紅的耳根。

“不在。”他那麽回答，緊接着又意識到不對，繃着臉抿着唇不說話了。

溫鶴珺又喊了一聲：“阿黎。”

栾明黎的視線短暫地飄忽了一瞬，接着定了下來。

“就當是先習慣一下吧，”栾明黎硬邦邦地那麽說道，堅決遮掩住自己害羞了這個事實，“反正以後我們做主人家接待客人的時候，也應該是那麽坐的……”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他險些咬掉自己的嘴。

這都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溫鶴珺又愣了一下，雙眼輕輕閃動着，瞳孔中似乎閃爍着什麽明媚的光。

“阿黎……”

他嘆了一句，目光掃過四周，落在了面前裝着薔薇花的小瓶子上。

他抽出了那支薔薇花。

屬于春季的花種，在這冬天看上去格外的嬌弱，随着移動而小心的抖動着花瓣。

溫鶴珺笑了笑，将這支薔薇放拿了起來，放在了栾明黎的面前。

“既然你那麽堅持的話，那就讓這只薔薇花代替我陪在你身邊吃晚飯吧。”

栾明黎沉默着沒有說話，只是猶豫着伸手接過了那朵花。

溫鶴珺眉眼彎彎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栾明黎憤憤的搖晃了兩下這支花：“這家夥竟然用我送他的東西再來送我……”

說是那麽說，他的目光卻是柔和了下來，眼神溫暖。

吃完飯之後，去搜索一下試試看，能不能做永久不會變質的花瓣書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