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繡金線
看到阿芙滿臉淚水的跑進來,宋辛狹長的眸子意外地看着她,原本懶懶倚在榻上的,臉上的表情都怔忡了一瞬,而後坐了起來。
他以為,是有人欺負她了。
暗自捏緊了拳。
誰料她一個猛子紮進了他懷裏,抱着他的腰嗚嗚大哭。
宋辛整個身子都僵硬了,繃得筆直地坐着。
半晌,才擡起手掌,輕輕搭在阿芙毛絨絨的腦袋上。
她的頭頂溫熱柔軟,暖得他冰涼的掌心都有了溫度。
但聽到她嗚嗚咽咽的抽泣聲,他的心裏也仿佛被燙了似的,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熊薇在一旁看着,暗戳戳垂下眼,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阿芙是丫鬟,照理是不該和少爺有這麽親昵的舉動,顯得太沒規矩。
但是少爺也沒說過讓她教阿芙規矩,也沒指責過阿芙不懂規矩。
所以大智若愚的熊薇從來不提這些,只是默默守護着他們倆。
阿芙也不懂這些,她年紀小,連男女有別都不大清楚,更別提作為丫鬟該有怎樣的行為舉止才算得體。
畢竟王婆子本來就是送阿芙過來學規矩的,可王婆子也沒想到,少爺根本沒讓阿芙學規矩,反而縱得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起來。
不知天高地厚到,現在都敢撲在少爺的懷裏哭了。
阿芙沒想這麽多,她現在一顆小心肝都是顫的。
聽到那兩個婆婆說的話,她特別特別害怕。
阿芙雖然小,可她知道“死亡”是什麽含義。
去年,看果園的爺爺就死了。
那個爺爺見到她就笑眯眯的,還時常将果園裏最大最甜的果子都摘下來偷偷塞給她。
他死的時候。
阿芙還不知是怎樣一回事。
只以為他是睡着了,還有再醒來的那一日。
可是婆婆卻告訴她。
人死了就如同在這人世間消失了,他再也不會睜開眼,再也不會喊她一聲“阿芙”,再也不會對她笑了。
而且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都沒用了。
阿芙後知後覺地哭了一場。
埋在被窩裏哭的,第二天眼睛紅得像兔子。
可她不想當着旁人的面哭,讓人笑話。
但今日,她卻沒有忍住。
少爺是很好很好的人,待她很好,給她許多好吃的,還教她讀書認字。
可是這樣好的少爺,卻說他活不了幾年了。
阿芙心裏就跟最好吃的櫻桃被人踩了一腳那樣難受。
她哭個不停。
在宋辛的腰間蹭啊蹭,淚水沁得他衣裳都半濕了,還是沒停下來。
宋辛莫名其妙,又覺得心口堵得慌。
他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扯了扯阿芙的後衣領。
“阿芙,你哭什麽?”
“嗚嗚嗚......”阿芙把頭悶着,嗓音染着哭腔,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阿芙不想少爺生病......阿芙想少爺的病能快快好......嗚嗚嗚。”
阿芙曾經以為,少爺的病只要吃些足夠苦的藥,就會很快好。
就能像她一樣能蹦能跳能吃好吃的。
可是阿芙今日才知道。
少爺的病不會好。
而且因為這個病,少爺很快就要死了。
阿芙哽咽着說完一長串的話,眼淚掉得更兇了。
不過宋辛已經揪着她的衣領,把她提開了一些。
能看到她嫩白的小臉上布滿了淚痕,睫羽輕顫沾着晶瑩淚珠,杏兒眼裏亦全是明澈如清泉的淚珠子,盈盈熠熠,包了一汪,時不時便砸下來幾顆。
宋辛心裏頭就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軟得不像話。
乏着酸,發着堵。
阿芙的一顆顆淚,不是砸到地上。
而是砸到了他的心窩窩裏。
他想起那日見鄭松替阿芙擦眼淚的場景,擡起手指,也在阿芙的臉上抹了抹。
可是她臉上的淚珠子太多,一道淚痕抹去,反而又多了幾道淚痕。
不過果然,指尖就跟抹在豆腐還有剝了皮的雞蛋上一般滑嫩。
宋辛聲音很輕,揉碎在些許吹進屋子裏來的春風裏。
“阿芙,別哭,我不會死的。”
至少,暫時不會。
阿芙淚眼汪汪擡起來,奕奕而動的淚水又要砸下來。
“少爺,真的嗎?”
又軟又重的哭腔就像小爪子,将人心底撓得亂兮兮的。
宋辛鄭重地點頭,眉心輕蹙,繼續用指尖替她擦着淚。
“我是少爺,我能騙你?”
阿芙吸了吸發紅的鼻子,搖搖頭,“少爺不會騙人的。”
“嗯,你知道就好。”
宋辛輕咳一聲,又重新倚回軟榻上,吩咐道:“阿薇,你去打盆水來讓她洗洗,哭成這樣,真醜。”
阿芙又被少爺嫌棄了。
她不大好意思地埋着腦袋,偷偷瞄一眼少爺腰間的大片水漬,小聲道:“少爺,對不起。”
“無事,以後不要如此聽風就是雨便行了。”宋辛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臉上的表情雖是無語,可心底,卻有一小簇溫暖的火苗在燒着。
想當初他知道自己活不過十八的時候,都無悲無喜波瀾不驚的。
這小丫鬟倒是哭成這樣。
想必待他,也是很有幾分真心的。
宋辛瞥了一眼阿芙哭得像核桃的眼睛,心底柔軟幾分,又道:“明日,帶你去縣裏一趟。”
阿芙剛擦完臉,火辣辣的眼睛總算涼爽了一些。
聽到宋辛說話,立刻轉過頭來看他,眼神似鹿兒晶亮明澈,還含着水光。
宋辛挑挑眉,明白她在疑惑什麽,捏着手腕狀似無意地說道:“閑在這兒也是無事,去縣裏給你買支趁手的筆,也好練字。不然以後旁人說你的字太醜,丢我的臉。”
更何況,聽這小丫鬟天天念叨着一口酥一口酥,他耳朵都起繭子了。
阿芙破涕為笑,又笑盈盈的,梨渦綻出淺淺的漩渦來。
“好的少爺,阿芙一定不會給少爺丢臉的!”
阿芙心裏默念着。
像少爺這樣好的人,求求老天爺讓他活得更久一些吧!
......
翌日,宋辛沒有食言。
又叫了馬車,載他們一起去了縣裏。
阿芙歡歡喜喜跟在少爺身後,買了一支上好的筆。
能抵得上婆婆好幾年工錢的筆,她寶貝得一直揣在懷裏,時不時就瞄上一眼,怕掉了。
宋辛瞧她這樣,唇角的笑意也多了些。
神色不再似之前那般蒼白黯淡。
買完筆,宋辛又帶阿芙去了清歡鋪。
上回帶回莊子裏她覺得好吃的點心又都買了一份。
阿芙便更高興了。
眸子彎彎,梨渦淺淺。
跟在宋辛身後,簡直笑得合不攏嘴。
仿佛昨日籠罩在她頭頂的陰霾都全然驅散了。
宋辛望着她明媚而開懷的笑容,心裏頭也沒那麽堵了。
之前他以為自個兒不喜歡看她笑,所以故意想弄哭她。
結果現在才發現,原來他更不喜歡看到她哭。
要回去的時候,阿芙突然開始支支吾吾起來。
宋辛瞥她一眼,就知道她還有事。
“還想去做什麽?”
“少爺,我......我想去看看小鄭哥哥。”
阿芙睜着明澈的杏眸,雙瞳如剪水,溫軟幹淨,讓人總不忍心拒絕她。
宋辛別開眼,輕咳了咳,有些不大情願地回。
“去看他做什麽?”
“天兒漸熱了,我給小鄭哥哥做了個香囊驅蚊的,想送給他。”阿芙掏出個青色蔓草紋的香囊。
宋辛望着,眼睛有些直。
阿芙又掏出一個,不忘賣乖道:“少爺,我也給您做了一個。您......別嫌醜。”
上次送平安結時的陰影仍在,阿芙遞香囊過來的手有些縮。
宋辛不着痕跡地悄悄比較了一番。
他的是用金線繡了福紋的,用料與做工都比那鄭松的精細不少。
哼。
這還差不多。
宋辛接過那香囊,卻沒挂在腰間,往懷裏一揣,仍不大情願地道:“那行,便去看看那鄭松吧。”
順便也讓那鄭松看看他和他之間香囊的區別。
也好讓那鄭松明白,他在阿芙的心裏,是比他這個當少爺的差了遠遠一大截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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